不支持Flash

白血病少女的悲情十年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2月07日18:54 南京周末

  本报记者 周益 陈璐

  2007年2月2日中午,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血液科病房。

  这个病房中住了很多患有白血病的孩子,何金山是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身材魁梧,面容憔悴。

  他的女儿名叫何静,10年前,8岁的何静得了可怕的白血病。为了给女儿治病,全家花光了积蓄。

  10年光阴如水。正当全家人以为已经走出阴霾的时候,何静的白血病悄然复发。

  与病房里大多数孩子的家长一样,几十万元的医疗费,远远超出了这个普通家庭所能承担的极限。

  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已卖光了,只剩下一辆赖以生存的出租车和一幢四壁如洗的房子。

  何金山和妻子高华毅然做出一个决定——把房子卖掉。卖了房子,就有了钱;有了钱,女儿就多了一份存活的希望。

  何金山夫妇的愿望简单而强烈。

  噩梦重来

  当何金山守在女儿身边的时候,高华正在老家江苏省泰州市一边开出租车,一边照顾癌症晚期的父亲。

  2月2日,离农历立春还有两天,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泰州城照得煦暖无比。

  高华在阳光中微笑着,把记者引到自家门口,门牌上写着“南园新村156号”。“我想卖的就是它。”

  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高华身高1.76米,她跟记者一起站在小小的庭院里时,庭院显得有些挤。

客厅里,除了一张八仙桌和4张椅子外,没有任何家具,墙角摆放着一大一小两辆被擦得锃亮的自行车。小的一辆是凤凰牌,高华说,这是女儿何静上高中后的代步工具,可惜她只骑了几个月。

  门口拐角处有楼梯直通二楼的晒台。走上晒台,是两个宽敞的房间,其中一个房间是卧室,何静跟父母就住在里面,两张床之间用一块布挡着。何静床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卡通画,床头则是一张李宇春的海报。

  回到晒台上,高华用力拍打了几下晒在外面的棉被,对记者说:“幸亏这两天暖和,不然何静在苏州病房里要冻着了。”

  此时的何静正躺在靠窗的病床上,正如妈妈所料,阳光洒在她身上。这个身高1.72米的女孩已经知道了父母要卖掉家里房子来凑医药费的事,“把房子卖了,我以后怎么回家?”她声音微弱地说。

  何静今年虚岁十八,是泰州机电高等职业技术学校财会班一年级学生。

  2006年11月,何静开始准备学校的期中考试。就在这时,她感冒了。咳嗽,发烧,扁桃体化脓,这几年来一直很管用的感冒药再一次失去了作用。“为了看病,何静缺了很多课。”何静的班主任张驰对记者说。不过,她没有放弃考试。

  “何静只要一回学校,就主动要求我们给她补课,并坚持要参加考试。”张驰告诉记者,在他看来,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何静的学习状态,那就是“珍惜”。

  “她珍惜每一节课,珍惜每一次作业,甚至珍惜每一次考试。”张驰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次期中考试,何静的总分在班上排第12名。随后,她就被送进泰州当地医院挂水,一挂就是10多天。挂完水没几天,何静喉咙又疼起来,咳嗽,转而高烧、昏迷。有一次,何静从昏迷中醒来,问高华:“妈妈,我还能拖多久?”

  高华哭了,面前这一切是那么的眼熟,宛如10年前。

  十年之前

  10年前,高华是泰州市第二纺织机械厂的一名设计师,何金山则是泰州市粮油贸易公司的卡车司机,女儿何静上小学一年级。

  高华与何金山是1988年结的婚,同年8月,两口子借钱盖了现在这幢小楼。很快,女儿何静也在这里出生了。

  “我曾经是学校篮球队的,她爸爸个头也很高,所以女儿从小个子就比一般小孩要高。”高华说,“教练来看我时,还说等何静长大后也要让她打篮球呢。”

  “我那时候还想,女儿还是要好好念书,光打篮球的话可惜了。”此时,高华已经用出租车把记者带到了何静的小学——泰州市实验小学门口。

  与今年一样,1996年的春节来得也很晚,正月初一是公历2月19日。在春节里,何静感冒了。以前很少得病的她,很快出现了咳嗽、高烧、扁桃体化脓等症状,到医院一量,体温有40多摄氏度。

  医生告诉高华,要给何静做骨髓检查。“我以前没听说过这种检查方式,不知道孩子的病有多严重。”高华说,“后来医生跟我明白说,他们怀疑何静得的是严重的血液病。”

  “我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高华被吓坏了。

  做了最坏打算的高华决定不让女儿在泰州做骨髓检查,她说:“如果确诊的话,本地医院没能力治,再到外地医院,孩子还要受一次(抽骨髓的)苦。”

  1996年2月28日,高华在苏州拿到了女儿的骨髓检验报告单,上面除了一堆她和丈夫都看不懂的术语和数字外,还盖着一个醒目的印章,这个印章无情地告诉他们,何静被确诊为“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

  “其他东西我不知道,但‘白血病’这三个字我认识。”嗓门一直很大的高华突然声音低了下来,“那就是血癌啊,治不好的。”

  用拼音写的小纸条

  何静很快被送进了苏州市儿童医院进行抢救,根据医院规定,抢救期间父母不得探视。高华说:“女儿在里面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全乱了。”

  过了几天,护士忽然塞给高华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很多字用拼音代替。

  “妈妈,我在化疗,难受,我想吐。”“你们少烧点菜,我吃不下。我想吃的话会告诉你们的。”

  “妈妈,我想喝点稀饭。”“护士走后,挂水的针嵌到皮肤里了,满膀子都是血,很痛很痛。”

  “给我买点童话书好吗?我想看书。”

  “妈妈,给我买个苹果吃吧,一个苹果我就饱了。”

  ……在不能进病房探视的日子里,何静就是用这种方式与父母交流着,直到今天,这些小纸条还被高华保留着。

  就在何静生命垂危的时候,一个现实问题落到了父母的面前,那就是钱。

  “带何静去苏州检查的时候,我们跟亲友借了两万多块钱,谁知道几次化疗下来,这点钱就用完了。没有钱,医院随时会停止用药。”高华告诉记者,“我和丈夫都是拿死工资的,那些年一直在还盖房子时欠下的债,根本没有存款。”

  就在危急关头,高华和她丈夫所在的单位伸出了援救之手。在亲友与单位的帮助下,何静的医药费总算有了着落,病情也渐渐稳定下来。当年5月下旬,何静出院了,当时她瘦得皮包骨头,头发也掉光了。“女儿安慰我们说,等化疗的药停了,头发还会长出来的。”高华指着当年何静在苏州拍的照片说。

  十年挣扎

  何静出院后,每个月要到苏州做一次治疗,为了照顾女儿,高华就向单位请了长假,只拿一半的工资。到了2000年,单位改制,高华也下岗了。此前,因为粮食系统效益不好,何金山也下岗了。这时高华的父亲也因肺癌住进了医院。这家人又一次遇到了财政危机。

  “父亲身体健康的时候,一直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补助我们。”高华告诉记者,“父亲生病后,为了节省住院费,我们开始从苏州把药买回家,到泰州当地医院给何静用药。尽管如此,我们经常连一天6块钱的病床费都付不起。”

  当原来的单位知道这家人的困境后,给他们申请了特困职工补助,这样家里的水电,以及何静的学费都可以减免下来。

  为了改善生活,有着多年开车经验的何金山在泰州市码头上找到一个开翻斗车的工作,有时也帮人开长途卡车,这样一个月下来能挣1000多块。高华则自学编织羊毛衫,以此补贴家用。

  没过多久,老人病情加重,为了照顾老人,何金山辞去了开翻斗车的工作,应聘做了出租车的晚班二驾。“他白天在医院照顾我父亲,晚上开车。”高华说,“因为过度劳累,2000年10月下旬,他开车跟一个醉汉的车撞在了一起,那个醉汉当场死亡。虽然责任不在我们,但因为出了人命,所以我家还是赔了好几万。”

  2002年,何金山向泰州市雅高出租车公司承包了一辆富康车。高华感激地说:“本来押金要4万元人民币,但公司听说我家的遭遇后,只要了3万元。”

  从此,夫妻两人轮流换班开出租车。“我们觉得开出租车后,收入已经足够维持生活,比我们苦的家庭还多着呢,所以就没再申请特困职工补助。”高华说。

  就在这家人渐渐看到希望的时候,不幸又发生了。2003年11月11日,何金山开车撞到了一辆摩托车,造成对方十级伤残。“两次

车祸加起来一共赔了十几万元,丈夫也被吊销驾照两年。”高华说,“为了维持生活,丈夫到处打短工,
厨师
、搬运工,能出力气挣钱的活他都干过,出租车则由我来开。”

  经过几年的巩固治疗,何静的病情已渐稳定,2003年时做了几次检查,都跟常人无异。因为化疗的副作用很大,原本清秀的何静越来越胖。2006年,何静初中毕业。

  “按中考成绩,何静是可以上重点高中的。但我们知道高中学习非常艰苦,怕她身体吃不消,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填了现在的学校。”高华说,“我们其实不指望她在学习上能有多好,只要健康快乐就行了。”

  就在何静中考前,何金山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再一次拿到了驾照,又可以跟妻子开出租车了。

  “女儿开始尝试参加一些简单的运动,我和丈夫的收入也比较稳定,10年来,家里再一次感觉有了生机。”高华说,“我们还计划着,等我父亲病情稳定些,全家人出去旅游呢。”

  可是,何静这次的异常高烧,又一次让全家人陷入了绝望之中。

  如果……

  2006年12月15日,高华拿到了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骨髓检验报告单,依旧是“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只不过多了两个字:“复发”。

  “如果孩子喊腿疼的时候就去做检查就好了。”

  “如果当年不停药就好了。”“如果早一点送到苏州就好了。”……高华一口气说了很多“如果”,她喃喃地说:“我的要求其实不高的。读书的时候只想读得不要太差,工作后只想能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结婚生子后只想多照顾家庭……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可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这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终于在记者面前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经过一个多月的抢救,女儿何静脱离了生命危险。“我跟丈夫分工,他在苏州守着女儿,我回来照顾父亲。”高华顾不得休息,连夜赶回父亲的病榻前。

  正如10年前一样,钱的问题又一次困住了这个不幸的家庭。尽管何静所在的学校、雅高出租车公司以及高华家所在的街道都进行了募捐,可这点钱与这个家庭中两个重症病人的医药费相比,依然杯水车薪。

  “带去苏州的6万多块钱一眨眼就花光了,何静每天的医药费要4千多块,如果要彻底治疗,更得花上几十万。”高华说。

  高华曾想把出租车转让给别人,可朋友们劝住了她,因为这辆车是这个家庭惟一的收入来源。“这时我就想到了卖房子。虽然房子有点旧,也基本没装潢,但离市中心不远……”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爱问(iAsk.com)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