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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煤焦管理站站长与运输队的博弈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1日09:56 《法律与生活》杂志

  本刊记者/李云虹 苏全海

  人物档案

  王清祥,男,42岁,山西省忻州市市忻府区人,中共党员。1983年参加工作,大专文化,先后在忻府区、寺坪乡、区直工委工作,1997年调到山西省煤炭运销总公司忻州分公司,先后担任山西省云雾峪煤焦管理站副站长、书记,山西省石咀煤焦管理站书记,2005年11月担任山西省石咀煤焦管理站站长一职。

  新官上任三把火

  山西省五台县的石咀煤焦管理站位于山西省五台县与河北省阜平县的交界处,是国家控制晋煤外运的一道重要关口。目前,站上有工作人员140人左右,这条路车的日流量在200辆左右。按照有关规定,出省的煤车在此地应该过磅并接受煤焦管理站工作人员的验票检查,倘若过磅的重量与司机手中所持有的票据不符,差额将按照40元/吨的价格补齐,并上缴省财政厅。

  身为石咀煤焦管理站站长的王清祥深知这一职责,可自从2005年11月上任以来,他却“没有太平过”。现在,王清祥上班都“胆战心惊,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2005年11月17日,王清祥接到调令,担任石咀煤焦管理站的站长。据石咀煤焦管理站的工作人员介绍:“王站长来了以后,加强了管理,他平日工作起来比较严格。”

  “可能是我太耿直了吧,在工作时,无形中触动了在这条路上跑煤多年的韩爱军等人的利益。”王清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到。

  2005年12月,韩爱军曾多次组织人持刀强行闯关,闯关的煤车多达27辆,造成集体损失达4万多元。当时,在我们无法控制的条件下,我们报了警。

  后来,韩爱军还带了十几个人开着3辆小车闯入距管理站15里远的管理站办公室,径直走入我的办公室进行威胁。他们每天派人活动在石咀煤焦管理站的周围,强行送煤车出境,我们多次向当地派出所报案,但都毫无办法。出于对安全的考虑,站上的工作人员都不敢管。

  据记者了解,根据《山西省合法煤炭销售票暂行管理办法》的规定,对于公路运输煤炭的单位和个人必须携带与拉运煤炭吨位等量的“两票”(公路运输焦炭的单位或个人按1∶1·5的比例携带合法煤炭销售票),随车同行备查。公路煤焦营业站、管理站负责对“两票”查验;煤炭运销站以及经营、收购、加工单位和用煤户负责“两票”的核收。

  公路出省的煤炭必须持有《山西省公路出省煤焦统一票据》。出市煤炭必须到属地煤炭运销公司签订购销合同,使用煤炭运销公司不同用途的公路煤炭运销票据。上述两种情形必须携带同等数量的《合法煤炭销售票》,市内沿途营业站负责查验登记“两票”。出市口营业站负责在合法煤炭销售票正券上盖章,并回收副券;出省口管理站负责回收正券或全券。

  作为出省口的五台县石咀煤焦管理站,必须在见到《山西省合法煤炭销售票》后,方可开具各类公路煤炭运销票据,并负责回收随车携带的《山西省合法煤炭销售票》。

  “按照规定,煤炭在省内营业站开票的价格为28元/吨,但到了出省的时候,差额的补价应为40元/吨。在我来任之前,这个站就曾经发生过不按照规定办事的情况,因此我一来,就要求站上的人比较严格。”王清祥如此告诉记者。

  2006年5月7日,王清祥跟往常一样,来收费站检查工作。“一进煤焦管理站,我就看到站前停泊着20多辆煤车。”王清祥在询问了工作人员后得知,这些都是无票煤车,“按照规定,车上的煤应该过磅称重,按照40元/吨的价格补充差额。”

  了解清楚情况后,王清祥立即指示工作人员严格按照规定开票补差额。“当时,站上有一个同志将我叫到一边,小声地告诉我‘这是阎永红以及高定生的车,他们可不好惹啊’,我听后更加坚定了我一视同仁的决心,倘若对他们开了绿灯,将来工作该怎么开展?这种不正常的气焰就不能让它嚣张。”

  王清祥随即对当班负责人说,“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办事的,但是,今天这个事情,我看到了,你们必须按规章制度办事。”

  随后,阎永红的2辆半挂煤车被补收了2000元,高定生的8辆煤车也按规定收取了费用。

  “这也是我第一次跟他们交手。”王清祥告诉记者。

  被打经过

  “韩爱军、高定生等人在这条路上跑煤车时间不短了,好几年了,他们的关系都不错,”一位知情人员告诉记者,“ 你想,他们被罚钱了,能善罢甘休吗?”

  正如这位知情人所言,随后王清祥就受到了“教训”。

  2006年5月10日晚上,王清祥没有回家,在站上的办公室内办公。11点左右,他突然听到有人砸办公室门的声音,因为天色已晚,王清祥早早就将办公室的门插上了,门并未被砸开。

  当天夜里三点多,王清祥停放在管理站内的桑塔纳3000型轿车也被砖头砸坏了,后备箱被砸瘪了好几块。第二天早晨,当王清祥及工作人员走入院子时发现,满院子都是砖头。

  “我当时心里明白,这件事是谁干的,我也清楚自己得罪了谁,但我并没放在心上,我料想他们不敢乱来。”王清祥回忆道。

  5月11日至30日,王清祥都在外地参加总公司组织的学习,但对于站上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在这段期间,高定生他们不服从工作人员的管理,每天都组织煤车闯关。当时,山西省电视台的记者根据群众的举报还对此事进行了报道。”王清祥告诉记者。

  5月19日,忻州市公安局经侦队派人暗查,一举抓获了高定生的闯关煤车8辆,当场没收赃款5600元。

  “从此,他们这些人对于我更加怀恨在心了!”王清祥分析道。

  2006年6月2日,王清祥按照往常的习惯,依旧在站上的办公室工作到深夜。凌晨2点45分,他被一阵砸门声吵醒,“我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房门就被砸烂了。”

  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朝王清祥的脸上泼洒白灰,“我下意识地抓住被子往头上裹,我害怕白灰撒入我的眼睛。”

  几个人不由分说地朝着王清祥的身上、脸上一顿暴打,时间持续了十多分钟。“由于他们手段太狠毒了,尽管我用被子裹着头,大声呼喊着‘救命,救命’,不久,我还是昏了过去。”

  据知情人告诉记者,“当天,管理站还有5个人,但他们住的地方都在仅挨着的另外一个小院内。”

  当时,站上的人听到响动,立即起身赶来,“他们一伙儿见到有人赶来了,就慌忙逃跑了。”

  “当时的场景简直是惨不忍睹,王清祥的头上、身上全是血,墙上、地上、床上到处都是血迹。当时,他还有意识,用非常微弱的声音对我们说‘救救我,救救我’。站上的人赶快拨打了110报警电话以及120急救电话。”并且立即开车将王清祥送去医院。

  此时,王清祥的头被打伤,血顺着伤口流淌着,“看着他血流不止,我们立即先赶往了当地驻军卫生所。”卫生所的医护人员立即对他进行了紧急包扎,让其尽快止血。

  在赶往忻州人民医院的路上,我们碰到了120急救车,将王清祥送到医院。

  经过医生诊断,王清祥左腿胫骨、右手臂尺骨、左手臂肘关节三处粉碎性骨折,头部三处、脸部一处共四处5~7厘米的钝挫伤,头部两处骨裂并伴有脑挫伤,另有七处软组织深度钝挫伤。

  王清祥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2006年6月底,他出院在家养伤。

  案件侦破与潜规则

  王清祥被打事件发生后,五台县公安局接到报案,立即组织警力进行侦破。

  记者从五台县人民检察院主办该案的检察官处了解到,韩爱军、高定生因跑煤运输与石咀煤焦管理站站长王清祥产生矛盾。

  在五台县公安机关的案卷中,记者看到2006年7月25日上午10点11分,韩爱军交代:

  以前我承包煤车跑运输,就是赚点运费,实际就是省点煤检费,因为平时,他们的车拿1500元的煤检费,我的车只需要500~600元。可是自从2005年后半年,王清祥调到石咀煤焦管理站当站长后,我的车就过不去了。给王清祥打个电话,也得一辆车拿1500元才能过。后来有一天,我拿了25000元给他,想通融一下,王清祥不要。他说“这段时间正整治公路三乱,等完了你的车再跑”,我听他说得在理,我的车就停跑了。到了2006年公路三乱治理完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说不让过,就是要拿1500元。他这样做就是断了我的财路。

  2006年4月底至出事前五六天,韩爱军等人多次谈论教训王清祥,说好出事后大家相互照应。

  2006年6月1日,韩爱军以30000元雇佣陈立波(现在逃)让其殴打王清祥,陈立波又以每人7000元雇佣了唐二岗、唐玉平(现在逃)、闫计忠(现在逃)作为打手。动手前,韩爱军先付给了陈立波10000元,并讲定打断王清祥的一条腿再付另外的20000元。

  2006年6月1日晚上,韩爱军让阎永红查问王清祥的行踪,并告诉其准备今天晚上收拾王清祥。

  2006年6月2日凌晨,阎永红电话告知韩爱军,“王清祥已经回到了石咀站,院内人不多,只有几个副站长和看门房的,狗也是邻居的。”得到消息后,韩爱军便给陈立波打去了电话。

  凌晨2点半左右,由韩爱军的司机白向国驾车,陈立波、唐二岗、唐玉平、闫计忠来到石咀煤焦管理站,由闫计忠、唐玉平撬开大门,陈立波用大铁锤砸开王清祥的宿舍门,唐二岗向王清祥宿舍内扔石灰粉,由唐玉平和闫计忠手持撬棍将王清祥打伤,四人随即逃离现场。

  6月2日,韩爱军给高定生打电话告诉其出事了,“把人家打坏了”,让高定生给陈立波卡上打了2万元。

  2006年7月9日,唐二岗被五台县公安局刑事拘留,7月25日,韩爱军被刑事拘留,7月29日,阎永红被刑事拘留。8月7日,被正式批准逮捕。

  2006年12月19日,轰动一时的五台石咀煤焦管理站内外勾结雇凶伤害站长一案在五台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庭审中,王清祥提出重新进行伤残鉴定。目前,王清祥正在焦急地企盼着鉴定结果。

  主办检察官也向记者证实,阎永红是石咀煤焦管理站工作人员,他手下养着一辆煤车,但由于他没有直接参与案件,已于2006年10月19日取保候审了。

  在石咀煤焦管理站采访时,记者也了解到,“按照规定,煤焦管理站的工作人员是不允许养煤车的,如果发现,那么就要严肃查处。”

  记者在管理站还看到,站内办公室外的墙壁上粘贴着《山西省煤炭运销总公司公路站点管理“八条禁令”和工作人员 “十不准”》。

  其中,公路站点管理“八条禁令”中规定:严禁擅自停止使用智能档杠、计算机等现代化管理设施,放行拉运煤焦车辆;严禁任何单位以任何理由不经站区通过大路或小路放行拉运煤焦车辆;严禁擅自更改计算机管理系统车皮库数据等。

  工作人员的“十不准”中明确规定:不准个人参与公路煤焦运输业务;不准放人情车、关系车,谋取私利;不准擅自修改计算机软件或删除数据;不准随意增加、降低专项基金征收标准或擅自减免专项基金;不准以岗谋私,吃拿卡要等。

  对于阎永红私下养车的事情,王清祥也听说过,而且,“我还专门找过他本人谈这个事情,他给我的解释是,车子不是他的,是他一个亲戚养着的。”王清祥对于记者的疑问给予了解释。

  当记者就同一问题询问该站工作人员时,得到的回答是,“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如果他养车,他也是秘密的,也不能告诉我们啊!”

  站上不止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我们现在上班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发生意外。”

  王清祥也表示,石咀煤焦管理站是山西晋煤外运的通道,从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确实也感到有些后怕。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介绍,“在这个行业里,潜规则太多了,太容易让人变质了。”

  有些养车户为了疏通关节,动辄上万元地“公关”,一路上的各个环节都要疏通好。

  而管理站的人也会得到好处。

  在调查中,司机们对这种“规矩”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无奈和失望。据他们介绍,如果谁不懂“规矩”就不能在这条道上走。他们所说的“不好混”指的是,如果你每一次上磅交钱的话你就得一直这样,每一次他们都会检查的特别仔细,那样损失就会更大。看着别人每天交着很少的钱就能过还能在煤焦管理站工作人员面前买好,这种强烈的落差让司机们难免会有些失落,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采访中,大多司机都表示,如果能够遏制煤焦管理站的不正之风,大家都按照规定该交多少交多少谁都不会有意见。但是在现实中,他们看来这就不可能,因为他们多次举报,但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慢慢的他们领教到了煤焦管理站的“神通广大”之后也就不敢怎么告了,毕竟他们还得以此为生。

  在这场与运输队、与潜规则较量中,“我虽然被打伤了,但我不会低头!毕竟邪不压正,我是在维护国家利益,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在采访结束的时候,王清祥坚定地告诉记者。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2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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