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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29日11:08 南京周末

  【周末报报道】采访地点:江苏省昆剧院

  采访时间:2007年3月23日

  姓名:孔爱萍

  性别:女

  年龄:41岁

  职业:演员

  对80年代印象:真诚

  人物档案:1966年,出生于苏州

  1978年,考入江苏省戏剧学校

  1985年,毕业分配至江苏省昆剧院

  国家一级演员,江苏省昆剧院党支部副书记。现就读于中国戏剧学院第四届研究生班。

  1994年,获全国首届昆剧青年演员文化交流演出兰花奖最佳表演奖。

  1996年因《绣襦记》中扮演李亚仙获江苏省首届青年演员戏剧节优秀表演奖,此剧获江苏省第一届茉莉花奖提名奖。

  2002年参加全国昆剧评比展演,凭《牡丹亭》中“离魂”一折中的杜丽娘荣获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文化部联合颁发的昆曲表演艺术促进奖。

  2005年获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

  采访孔爱萍的缘起是,在另一位采访对象家中翻找他的80年代老照片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一张新照片,上面一个女子,端庄典雅,在一群人中最抢眼,我问“这是谁”,他说是孔爱萍。噢,那我知道,昆曲名角。于是要了孔爱萍的手机号码,3月20日给她发了短信,想请她谈谈她的80年代,她回复:“好吧。我现在北京读书,本周五(23日)回南京,周六有演出,周日回北京,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约周五或周六吧。”

  上周五早晨8:20,我比约定时间早了10分钟到达省昆剧院门口,于是在朝天宫广场转了转。“好天气也”,恰见海棠、紫叶李……“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我们那时候,所有的费用都是全免的,而且老师都是无私奉献的。不管是生活老师还是专业老师,专业老师不管是不是你这个行当的,对学生都很关爱。

  左元:刚从火车站直接过来的?孔爱萍:是的,马上要排练《雷峰塔·断桥》,明天晚上演出。

  左元:哦,辛苦,谢谢你,这么紧张还安排我的采访。

  孔爱萍:那天接到你的短信,我大概想了一下,感觉80年代到现在,变化非常大,方方面面变化都非常大,对我来说,感触特别深的,现在的教育跟我们那时候截然不同。

  我1978年进戏校,1985年毕业,现在去回忆那段时间,觉得我们还是挺幸运的。我们那时候,所有的费用都是全免的,而且老师都是无私奉献的。不管是生活老师还是专业老师,专业老师不管是不是你这个行当的,对学生都很关爱。当时老师自己的孩子大多还小,她们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文化厅幼儿园上全托,全身心教我们。真的,那时候老师只讲奉献,也没有加班工资一说,但星期天都有老师值班,人的感觉是向上的,人与人之间比较真,现在,人与人之间总有点戒备。

  左元:你们是“文革”后戏校第一批学生?

  孔爱萍:是的,1977年恢复高考那年招生,然后我们1978年3月20日报到,到大前天,你跟我联系那天,整29年。我记得我们昆剧科总共51个人,毕业后全部进省昆,然后慢慢淘汰,有的改行,有的由于身体的原因,有的是个人生活上的问题,比如嫁到国外去了,现在留守的不是太多。

  左元:老师是“文革”前那一批的?孔爱萍:“文革”前戏校毕业的,石小梅、胡锦芳老师他们那一批的,毕业了,有的进了剧团,有的做了老师。

  左元:他们有没有说,他们遭遇“文革”,青春耽误了,你们要珍惜?

  孔爱萍:倒没有,我们还小,他们就是踏踏实实教我们。

  左元:在戏校有什么难忘的事情?孔爱萍: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在省戏校两年,就被派到上海戏校去,因为我们学校没有闺门旦的老师,像张继青、胡锦芳老师,她们本职是剧院的演员,她们要排练、演出,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教学。这样学校就把我派到上海,1980年末过去,直到1984年下半年才回来,中间也会回来一周两周,参加文化考试或者汇报。

  我们学校唯一一台录音机,最老式的那种,像一个方盒子,非常非常重,我去上海的时候让我带着了。司因为在学校,学习的时候有乐队,有笛,有同学,但是我一个人到上海,老师怕我没人陪练,把那唯一的录音机让我带着。那是当时的高科技,我享受了特殊的待遇,每天拎着。

  左元:有没有照片?孔爱萍:没有,那时候人没有这个意识,要留资料做广告啊,做宣传啊,那时候没有这个意识。

  当时的校长叫吴石坚,非常了不起,一提起来,文艺界的人都知道。虽然他自己不是演员,但是他非常懂行,是解放后上海京剧院周信芳他们的第一任院长,他抓我们这一批,方方面面都很周到。他就是电影演员吴海燕的爸爸。

  那时候的孤独是什么呢?那时候不像现在想讲话拿起电话就可以讲,只能通过书信,而通信不是马上就能对话的,有个时间差。

  左元:从苏州到南京,刚来适应吗?孔爱萍:不太适应,南京的生活习惯跟苏州不太一样,到现在我都不太习惯,还有吃的东西,苏州的东西都是新鲜的,苏州有的南京不一定有。我的出身又比较特殊,我是孔子75代孙,苏州庭院深深的感觉,到南京就有一点不适应。

  生活上独立能力倒是很强的,因为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我和我姐姐从小就是自己的一些事情自己做……

  我妈妈去世也比较早,1993年就去世了,最怀念的就是我妈妈。

  那时候的父母跟现在不一样,现在的父母,孩子苦了,“不要学了”;没钱,“给你寄钱啊”,大多是这种教育。我觉得以前,父母批评你指责你,是一种爱护,是激励你,我一直认为那种教育是好的。

  现在年轻的妈妈,孩子说有什么委屈,她会说:“啊,怎么搞的啊,明天我去找你们老师!”以前父母都是问自己孩子有什么问题。当然啦,以前的老师不会无缘无故地责怪一个学生。

  左元:从苏州到南京,有没有认识的小朋友一起来?

  孔爱萍:没有。左元:孤独?孔爱萍:那时候的孤独是什么呢?那时候一个星期只休息一天,又没有高速公路,火车也没现在快,苏州离南京算近的了,星期天也回不去的。那时候不像现在想讲话拿起电话就可以讲,只能通过书信。我和妈妈一个星期两封信,不落空的,第一天收到信,第二天写信,第三天寄信,第四天又收到我妈妈的信了,一个星期两封。但是通信不是马上就能对话的,有个时间差,我说2的时候,妈妈在回答1,妈妈说2了,我想知道的是3,永远有那种错落感,想说又说不清说不完的那种感觉,那是最孤独的,很惆怅。

  左元:两年,刚刚跟小伙伴熟悉了,去了上海,又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

  孔爱萍:两年,我跟同学并不太熟,一来学校排的课很紧,二来我很木讷,很内向,两耳不闻窗外事,跟寝室里的同学比较熟悉,其他的,都很陌生,同学间的很多事情我是毕业后才听说的。我不太爱打听,跟家里的教育有关系。所以我进学校不久,老师就说:“这个是闺门旦!”

  左元:这样也好,你从南京又到了上海对你没有太大的影响。

  孔爱萍:没有影响,而且上海的老师张洵澎非常喜欢我,把我当自己的女儿,我在上海比在南京更快乐,呵呵!

  她说一个学生跟老师学戏,不是靠课堂上舞台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可以的,要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地熏陶,她说当年言慧珠也是这么教她的。

  左元:在上海就住在上海戏校?孔爱萍:开始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小生、一个小花旦,我们住在天蟾舞台(“文革”的时候改称“劳动剧场”,现在叫“逸夫舞台”),然后我一个人的时候,住在老师家里。

  左元:真的当自己女儿了!孔爱萍:是啊,前段时间我去看她,她说邻居问她“你女儿怎么老不回来”!

  左元:当时为什么住到她家里的,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还是学校安排的?

  孔爱萍:老师主动提出来的,她说一个学生跟老师学戏,不是靠课堂上舞台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可以的,要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地熏陶。她会随时随地跟我说,一个闺门旦应该学什么东西,应该注意什么东西,你的言行举止应该怎样。她带我去红房子吃西餐,带我去逛最高级的商场,她说闺门旦就是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的。在一起生活,睡觉、起床、吃饭,她会时时刻刻告诉我一些闺门旦的常识,不局限于教一个台步、一个水袖,她说当年言慧珠也是这么教她的。

  左元:从上海回南京的时候,跟张老师怎么话别的?

  孔爱萍:没有,因为我以为随时会过去看她的。但是我毕业后几年没跟她联系。因为老师对我太好了,而我毕业后,由于种种原因,六七年没能登台演出。作为老师,你有没有成绩都是一样的,但是她对我太好了,就像父母一样,我没有一点成绩的时候,就是见不得父母那种感觉。然后1994年,我到北京参加全国首届昆剧青年演员文化交流演出,一有了点成绩,我马上给她写了信。挫折,我从来不告诉她,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我觉得应该由我个人承担的东西,没有必要让老师担心。

  左元:毕业后六七年没上舞台,这个中间你做什么?

  孔爱萍:拍电视剧、拍电影,我最不喜欢干的事情,有些无奈,人家找我,我就去了,是找寄托。

  电视剧《吴敬梓》,南京台拍的……噢,电视剧是后来拍的,先拍的是电影——《狐缘》,《聊斋》故事,1986年,西安电影制片厂拍的,我演女一号。后来再有人找,我都拒绝了,虽然我演的都是古装的,但是我不喜欢那种工作状态,我喜欢安静,剧组的环境不适合我。那时候还不能说我多热爱昆曲,那时候20岁,还处于一种朦胧状态,不像现在20岁的女孩子什么都懂,我就是感觉老师给了我那么多,我得报答她。电影我拍过了,女一号,电视剧我拍过了,6集,跟王志文一起拍的,我都尝试了,我还是安心搞昆曲,好好唱戏。

  左元:现在你可以坦然面对老师了。孔爱萍:有一件事,提起来,我就非常难过。张老师她爱人蔡叔叔过世,第二天早上我就赶到上海去了,然后一直等到张老师的儿子从英国赶回来料理后事。我陪了张老师一星期,临走的那天,张老师请我到西餐厅吃西餐,她竟然在那个时候,还在给我说戏,她把整个的悲哀压在心底,当我提出两个问题的时候,张老师竟然在餐厅里边做边教我,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就非常……非常地感激她……

  张老师还有句话:“侬来,我请侬吃歪(饭),喂高侬戏(还教你戏)!”我每次要去看她,她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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