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线每位邮车驾驶员几乎都落下眼疾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23日11:46 瞭望东方周刊

  除了邮件,什么都可以烧

  风搅雪,是一个让驾驶员发怵的字眼,但在这高原之上,每一位邮车驾驶员都会遇到,也必须面对。风搅雪来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白色,甚至连天空和大地也无法分清。押运员要用自己的脚去为邮车导航,汽车前挡风玻璃的雨刮器根本不起作用,驾驶员只能把头伸出窗外去看路。每当这个时候,其他车辆都停运了,只有邮车,在这漫漫雪山之上,碾出第一道辙。

  因为大雪,德呷在山上最长被困过一个星期,饿的时候和着雪吃糌粑。每一位邮车驾驶员都被大雪围困过,他们将此戏称为“山大王”。做“山大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眼睛是千万不能闭上的,闭上了就可能永远也睁不开了,但睁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单调得能让人发疯的白色。那次做“山大王”的经历让德呷终身难忘,在他已经接近绝望的时候,道班工人开着铲车来救他,铲车的发动机上放着一盒热气腾腾的面条。

  这次事件给德呷留下的另一个标记是,每每遇到刺眼的阳光,他都会止不住地流泪。雪盲,川藏线上的每一位邮车驾驶员几乎都落下这样的眼疾。

  生龙降措遇到的那一次风搅雪大得已经无法形容,他只记得,70米的路,走了三天三夜。车根本不敢停,停下来,就会被雪覆盖。雪太深,必须先铲雪,而且每次只能铲上两三米,就要赶快把车往前开,要不铲开的路又会被雪堵上。必须往前走,只能往前走,因为一旦停下来,就可能意味着死亡。衣服被冻成了冰块,为了取暖,备胎被烧了,货厢的木板也拆下来烧了。

  在紧急情况下,除了邮件,什么都可以烧。上岗前,邮车驾驶员都会接受这样的野外求生培训。

  那次和生龙降措一同走过生命中最为艰难的70米的押运员叫意咖。2002年,年满55岁的意咖退休,不到一年后就与世长辞。

  而邮车驾驶员冲多吉离世的时候,仅仅47岁。

  2005年7月中旬的一天清晨,冲多吉准备出车,车子已经发动起来了,局长生龙降措一把将他从驾驶室里拉出来,强行让他到医院去检查。那段时间里,冲多吉的脸色乌黑,大家多次劝他到医院去检查,但他总说没事,不愿意去医院。甘孜县

邮政局开会研究,必须让冲多吉去医院。

  冲多吉是一名转业军人,妻子没有工作,家里经济十分拮据,少出一天车,就少了二十多块钱的补贴。另外,因为邮政系统多年来没有新进人员,驾驶员岗位人员十分紧张,基本上是一辆车一个驾驶员,驾驶员休假了,车就要停运。

  检查结果让所有的人员吃了一惊:肝癌晚期。大家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把冲多吉送到成都的大医院检查,还是同样的结果。仅仅11天后,在大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冲多吉就离开了人世。去世当天,甘孜县邮政局将冲多吉的遗体偷偷从成都运回了甘孜,在色达天葬台为他举行了藏族最为传统和圣洁的葬礼,一种舍弃躯体而使灵魂升华轮回的葬礼。

  按照风俗,去天葬台之前,亡者要由亲人背着出城。所有的邮车驾驶员都来了,大家抢着背冲多吉上路,每人100米。达瓦绒波有腰伤,但他还坚持要背。送亡者上路是不能流眼泪的,但那天,所有的男人,这些康巴高原上的汉子,每一个都泣不成声。

  生龙降措只记得那天天葬台上的秃鹫格外的多,仅仅几分钟之后,冲多吉的灵魂就随着秃鹫的翅膀飞上了苍天。生龙降措常常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强迫冲多吉去检查,不让他下邮车,或许他还可以多活几年。

  49岁的邮车驾驶员崔建成看起来有60多岁,当过知青,当知青时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偷了当地老百姓一只鸡,抱着鸡边走边拔毛,等他回到住处刚把鸡煮到锅里的时候,失主顺着鸡毛找来了。

  崔建成一个人住在甘孜县,妻子陪两个孩子在成都读书。每次看到别的驾驶员出车时都有人送行,崔建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孩子上大学是最重要的事情。崔建成的工资全部交给妻子保管,每月有1400元左右,自己平时花费的只是出差补贴,有一次到石渠县出差,吃饭时点了两个菜,花了43.8元,让他心疼了好长时间,以后到石渠,他只吃6块钱一碗的面条。

  更为艰苦的是,每年春节前后,外地开饭馆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驾押人员连热饭都吃不上,只好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严寒中啃几口自带的干粮。工作了20多年的崔建成已经在邮车上过了七八次春节了,有一年大年初一在雀儿山遇到雪崩,当了三天“山大王”,没有看到一辆车。

  和冲多吉同龄的崔建成时常会想起自己死去的这位战友,因为常年在恶劣的环境下超负荷工作,这些奔波于川藏线上的邮车驾驶员更懂得生命的脆弱和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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