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首歌

　　真情实录6月3日播出节目《同一首歌》，以下为节目内容。

　　2007年5月30号，上海市“辛灵中学”多功能厅的后台，一小时后，一场特殊的演出将在这里拉开帷幕。

　　实况：排练《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实况：他不怕风吹雨打，不怕风吹，/这个雨字有个两重唱。/但是你们不管，你们按你们唱下去。早上就要来，磨合一下，否则记不住。你说是吗。

　　这是杨浦区的一支业余合唱队，默默无闻，甚至没有一个队名，如果说这支合唱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10名队员中有一半因为小儿麻痹症导致残疾。李双玲是这个合唱队的发起人。

　　李双玲：从我小时候五六岁我就唱歌，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参加其它的运动，我只能唱歌，所以我就一直唱到现在。唱歌其实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老公曾经跟我半真半假地说，生命不止，唱歌不止。

　　实况：李双玲对唱淮剧《八根芦柴棒》

　　今年56岁的李双玲从一岁起就和拐杖为伴，可以想象56年的生活她曾走过怎样的艰辛，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性格，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总是能感染到快乐的情绪。

　　实况：她是原汁原味的，而且不是正宗的

扬州小调，是扬州旁边一点的，对。往南还是往北啊？往北，往南上海了。

　　合唱队最早只是李双玲和两个朋友的聚会，后来大家觉得这样的聚会聊得投缘，唱得开心，朋友带朋友，从最初的三个到现在的十多个，合唱队的规模越来越大。除了双腿不便的伙伴，也吸引到不少肢体健全的朋友。

　　实况：虽然一个礼拜只有一次，因为想来多一点也没有时间，有的人家里有事，来一次我们就很盼望这一天。

　　每个礼拜四是合唱队聚会的日子。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与其说是歌声，倒不如说是这里欢乐的气氛。

　　实况：她简直像蒲巴甲一样的，现在外面有一个蒲巴甲，我们这里有一个俞金凤，她是铁杆司令。你也太夸张了，人家是好男儿，你不要瞎说，蒲巴甲，人家好男儿，超女超女，她是我们的好超女对不对。

　　48岁的俞金凤是合唱队里年纪最轻的一个，也是唱功最好的一个。因为擅长女中音，大家都把金凤称作小“德德玛”。

　　双玲到金凤家实况：小不点，告诉金凤我来了，回去跟金凤说。

　　李双玲是合唱队的发起人，俞金凤是合唱队的骨干，两个人经常为了唱歌的事情而忙碌。不久前，这支特殊的合唱队因为小有名气受邀参加了一次演出，李双玲再次来到俞金凤的家里找她商量。

　　实况：还有两个礼拜了，我们那个小合唱要好好练练了，对。这个女声小合唱要好好练练，她们还稀里马哈的，/是的，一个音色要注意，一个唱歌的节奏快慢，因为这个唱歌节奏很讲究的。/还有两个礼拜，很快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俞金凤和李双玲一样，都是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因为小儿麻痹症落下的残疾。这么多年来，身体上的不方便不仅给生活增添了不易，也让她们的心灵，从小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俞金凤：我看到人家上体育课，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到人家奔啊跳啊，我自己就孤零零地想，我如果脚好就好了，可以跟人家一起。很可怜的。

　　李双玲：你们最普通的就是我最大的奢望，一辈子的奢望，心里也苦啊。

　　最令她们难以忍受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社会的不理解。

　　李双玲：我乘车的时候，这个手拄拐这个手拎包，我不能上车，我就把包先放在前面，然后再抓着杆子慢慢往上爬，车厢里不知道谁就说了这一句，太平点了，在家里待着好了，就这一句话，足足让我流泪了三天。

　　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只能面对和接受。和大部分女人一样，双玲和金凤找了工作，结了婚生了孩子。她们的家庭状况也很相似——同样面对一个身体健全的丈夫，同样有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这样的处境让她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俞金凤实况：找一个好手好脚的老公，的确是很麻烦的，好手好脚在生活方面就并不是很懂的，对我们来说，因为他自己不是残疾。

　　李双玲实况：我跟我女儿都不太出去的，为什么，我怕给女儿造成心理的压力，说心里话我很自觉的，她上学开家长会从小到大都是她爸爸去，我不去，我这个人也要面子，我干吗要让人家说，某某，你妈妈脚不好啊？

　　因为在生活的很多方面憋着一口气，俞金凤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唱歌上面，而她的歌声常常会引来许多朋友。

　　实况：瞎唱唱的，唱歌要一直练的，不练节拍就跟不上了。你一天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唱歌吗]对，我一唱，比如九点开着，一般要到十一点，十二点左右才结束。

　　不过金凤也不是从小就有一副德德玛一般的好嗓子，能够唱到现在的水准，也是四年勤学苦练的结果。说起怎么会走上唱歌的道路，和她的残疾也有分不开的联系。因为腿上没有力气，摔跤对金凤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2003年的一次摔跤，让金凤严重骨折，整整几个月的时间，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法干。

　　俞金凤：骨折的时候最痛苦的就是石膏绑到大腿，是好的脚骨折，绑到大腿有几个月躺在床上，那个时候眼泪直流，想的事情很多，甚至想不通要自杀，觉得人活在世界上很痛苦，一直和伤痛相伴。整天在家里掉眼泪，动也不能动。

　　不过没想到也正是这次骨折，让金凤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个邻居心疼金凤每天以泪洗面，提出带她去公园里散散心。

　　实况：她那时候总觉得一个人在家里没劲，总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人家对我有不同的看法。你当时有这样的想法？当时有的，当初她叫你去你不去？当初我不想去的，我说在公园里，像我们这样脚不好的人，又不认识人家怎么和人家熟悉啊，人家是不是看得起我们。

　　不过最终，金凤还是跟邻居去了公园，而就是那一次，金凤的顾虑完全被打消了。现在每到周六和周日下午，金凤都会打扮一番，兴冲冲地到杨浦公园唱歌。四年来，她就是从这里的歌会中重新找到了快乐，和生活的信心。

　　[演出前一周

　　李双玲打车实况：师父慢一点，我晕车的

　　这天，离30号的正式表演又近了两天，李双出门去赴一个约会，而这样的约会，每个月都有一次。

　　这个卡拉OK的歌厅，是双玲和朋友们聚会的固定场所，今天在场的都是要参加30号表演的演员，所以这次，也成为正式演出前的一场大练兵。

　　在欢唱的人群中，没有“小德德玛”俞金凤的身影。仔细一找才发现，她和李双玲几个姐妹正在隔壁房间。

　　实况：不是想

离婚，不是想分开，只想隔开一段时间让他感觉一下，缺少我是不是可以，冷处理，让他想想我的好处，让他觉得缺少我是不是样样不行。你们分开，最受伤害的是孩子，单亲家庭你说苦吗，你们残疾人组成一个家庭不容易，我也就是考虑到这点。

　　徐月琴：小余是相当不开心的，因为她的老公整天不回家的，所以这一面很难说的，但是我们总是劝她。她们每个人都有心灵苦的一面，但是和她们谈谈说说都好一点，她们每个人都有坎坎坷坷的。

　　其实，在每一张笑脸的背后，都隐藏着深深的苦楚。

　　俞金凤的儿子陈晓春：你觉得她现在生活得开心吗？她？现在还是蛮开心的，除非我爸爸回来。爸爸回来她会不开心吗？我爸回来就是那种，{摇头}这两天也没怎么回来，反正回来之后就衣服往那里一扔，要我妈洗，工资一分都不给家里的，他一分都不给，什么事都是，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是我妈买的。

　　从很早以前开始，金凤和丈夫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丈夫失业在家，家里的日常开销，儿子的学费，全都由金凤一人承担。

　　俞金凤： 做过绣花生意，帮人家绣嫁妆，后来做过残疾车，后来残疾车生意不做了，因为小孩读书成绩直线下降，庄稼只能收一季，我想儿子不能废了，我就把残疾车卖掉，但是卖掉还是要赚钱，就开始包粽子卖牛奶，样样做。确实是很辛苦。叫我现在再做生意我怕了。

　　金凤辛苦的生活并没有得到丈夫的分担，甚至在四年前的那场骨折之后，丈夫也没有给予家庭更多的关注，这一点，直到现在儿子陈晓春都无法理解。

　　俞金凤的儿子陈晓春： 她之前嫁给我父亲，她自己闲聊的时候也说起来，嫁给我父亲之后就是太迁就他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能嫁给健全人就是很幸福了，但谁知道会像现在这样。

　　俞金凤：再要回到以前，我倒愿意找一个残疾人，因为残疾人和残疾人能互相照顾，毕竟同病相怜，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不方便，也会想到她有什么不方便。你像我们之间，他在某些方面就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你不能做，他觉得你什么都能做。

　　现在的家里，唯一令金凤感到欣慰的是儿子。金凤告诉我们，唱歌令她走出了生活的阴影，她非常渴望相依为命的儿子能亲眼看看自己的表演，但是从没有提出过。在我们的鼓励下，她第一次向儿子发出了邀请。

　　实况：我也希望我儿子能够去看看我，你妈妈在这个年龄还能走出去。/我去的，你去我就很开心的。我感觉我儿子来了很自豪的。

　　可惜的是，金凤家这温馨的一幕，并没有在双玲家上演。这一天本来说好到李双玲家里进行拍摄，没想到却发生了一件令我们措手不及的事情。双玲的女儿不同意让摄像机进入家门，双玲的丈夫也不愿意露面。双玲无法劝服爷俩，只能默默地离开了家。

　　实况：如果叫你妹妹和你老公说呢？没用的，怪脾气，男人的心态很脆弱的。他本来不是同意的吗？反悔了，不是说了吗，他女儿就是晴雨表，如果我们跟你女儿打个电话呢？不要打，算了吧，别打了。她是怕我们播出以后对她有什么影响吗？说不清，道不明。你不要扶我，我拉着走方便多了。当心。

　　李双玲：高兴的时候我也唱歌，抒发自己的感情，悲伤了我也唱歌，但是歌的内容是不一样的，就是悲伤的歌，高兴的时候就是欢跃的歌。悲伤的时候你喜欢唱什么歌？什么流浪者的人归来，那个年代的歌，小白菜。

　　李双玲告诉我们，自己喜欢唱歌，而且只能唱歌。其实丈夫和女儿在生活中对自己的确很照顾，但始终不能真正地理解她的内心世界，失落的时候，她就只能一个人跑到排练的地方来练嗓子。

　　李双玲：按照我个人的愿望，我不想走(结婚)这条路，我觉得我没有能耐把这个家庭撑下来，他们说，双玲，还是自己孩子好，他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把你扔了，我想想行吧。

　　和所有的母亲一样，现在女儿成了双玲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虽然女儿对自己不错，但双玲说她已经不再去想什么养儿防老的事情，甚至决定等身体不行了就住进养老院，绝不成为女儿的拖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对女儿有所亏欠。

　　李双玲：没逛过街，我这身体你说行伐

　　我们始终没有见到双玲的女儿和丈夫，也许，每一个拥有残疾成员的家庭都有自己的压力。

　　尽管有些无奈，李双玲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今天应该是她最高兴的一天，因为下午，姐妹们又可以相聚在一起唱歌，又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了。

　　表演的这一天终于到了，金凤的儿子晓春如约来到了演出的现场。没有华丽的舞台和灯光，没有专业的乐队和指挥，甚至连观众都似乎没什么热情，但是晓春看得很仔细。我们相信，他分明从合唱中听到了歌声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