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医师为130人非法实施安乐死

　　：：本报特约记者　燕昭

　　曾经为130余位患者实施“安乐死”、绰号“死亡医生”的美国医师杰克·凯沃尔基安，在服刑8年后，最近获得假释。已经79岁高龄的凯沃尔基安表示，他不会再违法为病人实施“安乐死”，但仍将继续致力于为之奋斗多年的事业——促使“安乐死”合法化。可以预见，在有生之年，凯沃尔基安仍将是美国备受争议的人物之一。

　　1.出狱的感觉，很好

　　除了略显苍老之外，8年的牢狱生活似乎没在凯沃尔基安身上留下什么痕迹。6月初，凯沃尔基安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密歇根州莱克兰监狱时，仍然穿着那件蓝色开襟羊毛衫，带着惯常的略显神秘的微笑。对于诸多等候已久的记者，凯沃尔基安只说了一句话：“感觉很好，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随后，他坐上朋友驾驶的一辆旅行车，向底特律郊外驶去。

　　作为获得假释的条件之一，凯沃尔基安承诺不再重操旧业——为病人实施“安乐死”，也不会再向任何人提供实现“安乐死”的建议。他将暂时居住在朋友家中，用曾经的业余爱好——绘画和音乐来打发时间。此外，他还将受邀进行一系列巡回演讲，支持“安乐死”合法化。他的一位律师露丝·霍尔姆斯表示，凯沃尔基安在“安乐死”问题上的观点没有任何改变，他仍然坚信，“‘安乐死’是一项基本人权，是否实施应该由病人、医生、病人家属以及上帝来决定”，其他人无权干预。

　　2.对死亡怀有浓厚兴趣

　　凯沃尔基安出生于上世纪20年代，是亚美尼亚移民后裔。当时，“亚美尼亚大屠杀”事件(1915年之后的数年间，奥斯曼

土耳其帝国强迫境内的亚美尼亚人迁徙，造成大量平民死亡，被亚美尼亚指责为“种族灭绝”行为)结束不久，正成为全世界亚美尼亚人热议的话题，在这种氛围下成长起来的凯沃尔基安，从小就对“死亡”有特别的认识。他在后来接受采访时表示：“犹太人仅遭受过毒气的祸害，而我们亚美尼亚人却遭到了你能想到的各种方法的杀戮，被淹死、烧死，被老虎钳夹破脑壳……”

　　事实上，凯沃尔基安对针对犹太人的大屠杀很感兴趣。在指责纳粹政权屠杀行为的同时，他认为，纳粹医生在集中营中进行的某些研究，具有积极的“补偿作用”，因为“类似的人体研究再也无法进行了”。

　　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从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凯沃尔基安，在底特律

医院做住院医师，开始进行一系列与死亡相关的研究——寻找处于弥留之际的病人，拍下其角膜的照片，观察在死亡的那一刻，患者的血管是否发生变化。他甚至还做过从尸体上输血的实验，并呼吁政府允许他在本人表示同意的那些死囚身上做实验。

　　甚至连他的业余爱好之一绘画，也反映出他沉浸在死亡问题中难以自拔。从上世纪60年代起，凯沃尔基安就通过绘制油画，表现暴力与死亡。在一幅名为“种族灭绝”的画上，他甚至用自己的鲜血来勾勒轮廓。

　　3.“死亡医生”发明自杀专用机

　　正像凯沃尔基安自己认为的那样，对于死亡的浓厚兴趣损害了他的职业生涯。在1982年退休之前，他先后在多家医院中任职，但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因为他总是在死亡问题上与其他医生产生冲突。

　　退休后，凯沃尔基安索性全身心投入了他的事业——为病人提供死亡建议，甚至直接为病人实施“安乐死”。1987年，他在当地的报纸上打出广告：“本医师为疾病晚期患者选择有尊严地逝去提供帮助”。其名片上写着：“杰克·凯沃尔基安，生物伦理学及死亡方式学医师，擅长提供死亡建议。只接受预约。”他还发明了一台所谓的“慈悯机”，即世界上首台自杀专用机器。此后，凯沃尔基安“死亡医生”的绰号越叫越响。

　　1990年6月，一位名叫珍妮特·阿德金、处于老年痴呆症早期的54岁女性，向凯沃尔基安寻求帮助。当时会面的录像显示，凯沃尔基安为了解阿德金的精神状态，对她进行了询问，而她不时表现出困惑的表情。医学专家后来评论说，阿德金的困惑应该引起凯沃尔基安的注意，因为这反映出，她并不具备完全自主决定的能力，更别说是有关自己生死问题的重大决定了。

　　然而，在这次会面后的第3天，凯沃尔基安就在自家的旅行车里，对阿德金实施了“安乐死”。整个过程并不像他想像得那样顺利。在失败了4次后，他才找到了阿德金手臂上的静脉，然后打开“慈悯机”的开关，将致命的氯化钾注入她的体内。“一路顺风！”凯沃尔基安在阿德金死去的那一刻轻轻说道。这是他实施的第一例“安乐死”。

　　4.一个彻头彻尾的“连环杀手”？

　　此后，凯沃尔基安一发不可收。1990至1999年间，他为130余名病人实施了“安乐死”。后来对这些病人进行的尸检，结果令人震惊——许多人并非处于无可救药的重病晚期，一些人甚至没有生理上的疾病。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县主法医L·Ｊ·德拉戈维奇表示，经他尸检的69名死者中，只有16人处于病症晚期，有48人所患的是非致命性疾病，还有5人没有患任何疾病。这些人之所以去寻求“安乐死”，主要是因为心理问题，比如抑郁症。

　　卡伦·肖夫斯特尔的父母深深相信，抑郁症是导致他们女儿死亡的一个因素。1992年，卡伦患上了严重的多发性硬化症。虽然患上此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但这个坚强的姑娘仍然想态度积极地活下去。不过，在患上了抑郁症之后，她产生了自杀的念头。1997年，34岁的卡伦独自乘飞机到底特律，在一家汽车旅馆中住了下来。第二天，旅馆服务员发现她时，她已经死亡，为她实施“安乐死”的正是凯沃尔基安，而卡伦的家人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她本来会回家的，”卡伦的父亲悲伤地说，“凯沃尔基安是一个坏人。”

　　凯沃尔基安承认，当他决定为顾客实施“安乐死”时，并没有怎么考虑抑郁症究竟是不是导致他们想要自杀的原因。但他同时认为，无论如何，在人们决定选择死亡时，个人的承受能力和求死的意愿更为重要。

　　心理学专家卡尔曼·卡普兰对凯沃尔基安的辩解并不认同。“他对内科学、心理学及精神病学都不精通。对于那些有心理疾病记录和大多数未被正式认定为疾病晚期的患者而言，从哪个方面来讲，他们都不适合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卡普兰说。法医德拉戈维奇则干脆认为，凯沃尔基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连环杀手”。

　　5.争论仍在继续

　　其实，密歇根州检察部门早就盯上了这位“死亡医生”，曾经4次以谋杀罪对他提起诉讼，但都因证据不足而被法庭驳回。1998年9月，检察官们的机会终于再次到来——在对一位名叫托马斯·尤的病人实施“安乐死”时，凯沃尔基安竟然将整个过程进行了录像，并送给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王牌新闻节目《60分钟》播出。2200万看到此节目的美国观众瞠目结舌，而密歇根州的检察官们终于找到了足以将凯沃尔基安定罪的证据。

　　1999年3月26日，密歇根州庞蒂亚克地方法院的陪审团裁定，凯沃尔基安犯有二级谋杀罪和散发管制物品罪。同年4月13日，他被判处无期徒刑。此案的主审女法官杰西卡·库珀在宣读判决书时，情绪激动地对凯沃尔基安说：“老先生，没有一个人可以逾越法律，没有人被允许这样做！你鲁莽地通过电视台公然挑战法律的尊严。现在，老先生，你被法律制止了！”尽管如此，女法官还是料到，有关“安乐死”的争论在审判后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她说：“在审判结束后，你的行为仍会在很长的时间内引起争议。”

　　正如这位女法官所预料的那样，在凯沃尔基安服刑期间，有关他是否应该被监禁以及“安乐死”是否应该合法化的争论，始终没有停止。而在他出狱之后，相关争论更加激烈。

　　日前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53%的美国人认为，不应该将凯沃尔基安监禁，68%的美国人倾向于支持“安乐死”。在凯沃尔基安实施“安乐死”的130多位病人的家属中，意见也是严重对立。托马斯·尤的弟弟特里·尤，对这位“死亡医生”的行为给予了充分肯定，称其是“能够为那些处于生命尽头的人提供选择的惟一一人”。而卡伦·肖夫斯特尔的姐姐蒂娜则表示，坚决不能接受凯沃尔基安假释出狱。

　　强烈反对“安乐死”的还有天主教会。凯沃尔基安出狱后，底特律大主教区即发表了一份声明：“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杰克·凯沃尔基安的所作所为都表明，他是一个病态的连环杀手。现在，如果把他当成一个假释出狱的明星，而不是一个已经被证明有罪的杀人犯，那将是非常令人遗憾的。”

　　参　考　资　料

　　“安乐死”立法现状

　　2002年4月1日，“安乐死”法令在荷兰正式生效，荷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使“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同年5月16日，比利时议会通过一项法案，允许医生在特殊情况下对病人实施“安乐死”，从而成为世界上第二个使“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

　　

澳大利亚北领地区议会曾于1995年6月通过了世界上第一部“安乐死法”，一度使“安乐死”在该地区合法化，但两年后，该法被澳大利亚参议院废止。

　　瑞士禁止医生为病人实施“安乐死”，但个别城市(如苏黎世)允许医生向重病且自愿结束生命的病人提供致命药物，由病人自己服药以解除痛苦。

　　在美国，仅俄勒冈州允许医生为病人实施“安乐死”。

　　在英国和法国，对病人直接实施或协助实施“安乐死”均属非法行为，都会受到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