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司机暗藏杀机

　　河北省永年县某银行行长，碍于熟人面子，接受了一名曾经在公安部门开车的司机给自己开专车，并因这个年轻人的机灵和“忠于职守”而逐渐缩短了他与家人的距离，成了他们家中成员的“专职司机”。当薪金微薄的司机先后提出转正及加薪的要求，被行长婉言拒绝后，司机心态开始失衡，工作上屡屡贪占小便宜。行长发现后，费尽心机将其辞退。得知内情后，司机一怒起了杀机，与他人合谋绑架并残忍杀害了行长年仅12岁的儿子……

　　行长司机成了家庭司机

　　今年23岁的李伟原籍河北省武安市活水村，后随父母所在的工厂从革命老区涉县迁到永年县。李伟的父母都在地处永年县的邯郸市齿轮厂工作，父亲李建民是厂里小车班的司机。李伟高中没毕业就到齿轮厂做钳工。干了一年多，李伟嫌这份工作又脏又累，想离开齿轮厂，父亲李建民一边劝他继续干一段时间，一边拿出积蓄送他去学开车，又把自己的驾驶经验悉数传授给儿子。拿到驾照后的李伟，通过父亲的关系在县公安局刑警队找了份司机差事。

　　2003年春天，李伟通过他人介绍认识了名关镇东街一个叫刘敏的姑娘，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两人结婚了。婚后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因为妻子没有正式工作，李伟每月300元的工资使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2004年3月，李伟的父亲通过老同事的关系，将李伟引荐到永年县某银行给行长佟建平开专车，每月工资500元。尽管工资不高，但毕竟比在刑警队开车多了200元，并且给行长开车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也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李伟因此十分珍惜。每天出车前和入库后，他都会把那辆“

帕萨特”轿车里里外外擦拭得一尘不染。

　　50岁的佟建平是一个非常敬业的领导，经常加班。李伟只要看到佟建平加班，总会守在值班室，无论佟建平加班到多晚都等着把行长送回家。无论跟着行长到石家庄或邯郸开会，还是朋友宴请行长，餐桌上的美味多么诱人，李伟绝不沾一口酒。只要佟建平需要用车，李伟总是随叫随走，风雨无阻。半年过去了，佟建平对这个机灵又尽职尽责的年轻人非常满意。

　　2004年9月的一天，天降大雨，正在开会的佟建平在会议室门口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称有事无法去接儿子。李伟察言观色，试探地问：“是不是到学校把佟新接回家？”佟建平点点头。佟建平年近不惑才生下宝贝儿子，12岁的佟新在实验小学读五年级。

　　此后，李伟经常在佟新放学时，特别是雨雪、风沙天气，主动开车去学校接他回家，佟建平知道后虽表面上反对，但内心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李伟还给佟新买来动画书让他看。因此，父母因工作忙没时间陪着玩的佟新特别喜欢李伟，每次见到李伟就叔叔长、叔叔短地叫。

　　佟建平曾感慨地对妻子李红说：“李伟这年轻人真不错。”赵琴也特别感激李伟给佟新带来的欢乐，经常热情地留李伟在家里吃饭。

　　40多岁的李红是个非常讲究穿戴的中年女性，每隔一段时间就到20公里外的邯郸新世纪商业广场购物，每次都要在商场逛上3至4个小时，李伟就在车上等。当李红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停车场时，李伟立刻下车接过包，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随后，李伟边给李红开门边说：“下次你买完东西给我打一下电话，我到商场接你，帮你拎拎袋子。”李红心头一热，不禁暗想：李伟真是位贴心司机！

　　此后，李红习惯了只要去购物就给李伟打电话，佟新想去哪里玩也给李伟打电话。李红的母亲去医院看病，只要一个电话李伟10分钟之内必到，李伟逐渐成了佟建平一家离不开的专职司机。因为李伟和行长一家的关系亲密，银行那些从前瞧不起李伟这个临时工的同事们也开始对他毕恭毕敬。一天，李伟下班回家，跟邻居打过招呼上楼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邻居在背后用羡慕的语气议论自己：“他现在是银行行长面前的大红人了……”这种钦羡令李伟内心十分满足。

　　转正调资两次被拒

　　2005年8月初的一天，李伟应邀到“一篓油”大酒店参加一位朋友的生日宴会。席间，一位几年不见、如今正在读大学的初中女同学问李伟是做什么工作的，旁边一位朋友抢着介绍：“现在李伟给银行行长开车，出入高档场所，过的是高消费生活，我们哪里能比？”女同学用夸张的语气羡慕地惊叹：“哇，太潇洒了！”李伟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只有500元的月薪。

　　宴会散场后，李伟开车把朋友们逐一送回家。朋友们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李伟攀附上了佟建平这棵大树，不愁没有好前程。

　　同学的羡慕，朋友的恭维，竟让李伟整夜都没睡好觉，他思绪万千：自己将心思都用在佟建平一家人身上，到底图个什么？佟建平身为行长，又到底能给自己什么前程？

　　李伟的反常引起了妻子的注意，了解到丈夫的心思后，她脱口而出：“你为他们家当牛做马，打长工一样，他当行长的说句话，帮你转个正式工该没有问题吧？”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李伟当即决定抽机会找佟建平谈谈。

　　2005年中秋节，李伟咬咬牙，拿出半月的工资买了一盒价值200多元的

月饼到佟建平家里拜访。佟建平先是很热情，可当听到李伟红着脸嗫嚅着说出转正的想法后，他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并郑重对李伟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个忙，但是银行现在的情况跟前几年不一样了，早就企业化了，不可能再有事业编制了，现在进来的人都是合同工，我只有权限给你多签几年合同……”佟建平送李伟出门的时候，还往他手里塞了两盒更好的月饼，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刚刚工作，收入又不高，这月饼带回去，孝敬一下老人。”李伟悻悻然回到家里，心里非常郁闷。从这以后，面对佟建平和他的家人，李伟虽然还是像从前那样随叫随到，但心里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2005年末的一天，李伟送佟建平去参加一个企业举办的活动。到了饭店，当李伟跟随着佟建平入座时，举办方有人走过来，指着门口一张桌子，用彬彬有礼的语气对李伟说：“对不起，司机坐那边。”李伟尴尬地看了一眼佟建平，默不作声地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下来。

　　喝酒的时候，佟建平所在的那张桌子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高谈阔论，议论的话题从买车买房到出国旅游，官员们三句话不离高消费。想着自己一家的窘境，跟另外几位司机坐在一桌的李伟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这个时候，席间有一位给私企老板开车的司机问起李伟的收入：“兄弟，你给银行行长开车，收入一定很高吧？有没有2000元？”李伟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有，一个月才500元，都不够养家糊口。”对方根本不信，李伟也懒得再解释。这一刻，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转正无望的李伟一直酝酿着向佟建平提涨工资的事，没想到当他终于鼓足勇气提出来时，佟建平再次严肃地说：“单位临时招聘的小车司机都是500元，怎么能只对你搞特殊呢？如果你家确有什么难处，以后我从自己的工资里贴补你一下。”佟建平一番好意的话，在李伟听来却是如此的刺耳，心里对他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敌对情绪。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李伟将在酒店吃过饭的佟建平送到家门口时，佟建平突然摸摸口袋发现没有烟抽了，就对李伟说：“你去对面的烟酒店帮我拿两包烟来，就说是我要的，记到我的账上。”满腹怨气的李伟来到烟酒店，特意多要了两包名牌香烟，留给自己抽，账一并记在佟建平名下。以后此类的事李伟干过多次，佟建平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他计较。

　　2006年春节前的一天，佟建平将一个信封交给李伟，告诉他这是1500元煤气款，要他送给煤气公司财务室，免得影响对方春节前结账。

　　此时，银行正在给正式员工大把大把地发奖金，一箱一箱地发年货，可李伟这个临时工却不能享受这些奖金及福利。正为此而郁闷的李伟转念一想，竟然把这煤气款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用于春节消费。谁知春节刚过，煤气公司的会计就找上门来要账。佟建平叫来李伟问：“怎么回事”？李伟谎称把钱丢了，但佟建平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责怪李伟，而是自己拿出1500元替李伟补上了煤气费。

　　煤气费风波过后，李伟非但没有被佟建平的宽容感动，反而认为这是因为佟建平欠自己太多，心虚的表现。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他竟然经常在上班时间开车四处游逛，在佟建平用车的时候也不能及时赶到，使得几次重要活动佟建平都差点迟到。并且，他倚仗自己是行长的“贴身”司机，上班不签到，考勤人员偶尔说几句，还遭到他的白眼，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2006年3月，佟建平见李伟的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并且多次劝说无效，萌生了辞退他的念头。

　　遭辞退蓄意报复

　　因为两年来佟建平一家与李伟私往过密，李伟掌握了不少“情况”，辞退李伟之事令佟建平很难开口。他多次试着以非常委婉的口气劝李伟离开，但李伟似乎没能听懂行长的意思。3月12日，李伟照例去车库取车时，办公室主任告知他：“车的配置因超过上级规定的标准，已经由邯郸分行收回了，按标准重新购买的新车还要等一段时间，你先回家休息吧，在此期间你的工资照领。”

　　李伟很诧异，但一想反正发着工资，也就没有向其他方面去想，暂且回到了家中等待。

　　一个月后，李伟照例像往常那样去银行财务室领工资。会计告诉他，他不必再来领工资了，因为他与单位的用工合同到期了，单位人事部决定不再和他续签用工合同。

　　李伟的心一哆嗦，突然明白，自己这是被行长“炒了鱿鱼”！李伟有点慌张，他想去办公室找佟建平，结果被告知行长去市里开会了。李伟赶紧拨打佟建平的手机，对方在电话那端很客气也很冷淡地表示这是人事部门的决定，自己很无奈，安慰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此后，李伟又到银行找过佟建平几次，但忙碌的佟建平总是说可以帮他推荐到其他单位，就是不接他回银行开车这个话茬。李伟的心彻底凉了，随后他通过表哥的关系到武安一家焦化厂当了保安。

　　7月底，被焦化厂解雇回家的李伟路过银行时，在门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帕萨特，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当看见那位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司机从车上下来，替佟建平打开车门时，李伟的心开始剧烈抖动，他突然明白了一切，自己被银行“请”出，是被他最信任的佟行长“欺骗”了。这辆车根本就没有被市行收回，佟只是在利用这段时间物色新的司机！而他还一直傻乎乎地等着“新车”开回来呢！

　　这天晚上，感到被深深“欺骗”的李伟独自来到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发誓：不出这口恶气，誓不为人！这时，县城有名的“混混儿”赵龙也在这家小酒馆喝酒，他从雅座出来小解时看到了正在大厅喝酒的李伟，便过来搭讪。现年26岁的赵龙是城东施庄村人，一条腿有点拐，李伟与他见过几面。整天游手好闲，正愁没有“业务”可做的赵龙，听李伟倒完苦水后立即提议，干脆绑架佟建平的儿子，敲他一笔钱出来。李伟当即同意。

　　几天后，赵龙又来找李伟商量绑架行长儿子的具体方案，李伟想了想“先到学校看看再说”。随后，两人多次去学校附近踩点。经过一个多月的预谋和准备，9月15日下午5时许，李伟来到学校附近佟新下学回家必经的小巷等候。不一会儿，佟新从此路过，见到熟识的李伟怪异地笑了笑。李伟骗他说：“我的一个亲戚被同学打了，你帮我找几个同学出出气。”佟新不知是计，便坐上了李伟的摩托车来到赵龙事先在施庄村找好的一间旧厂房，赵龙正等在这里。

　　佟新见到凶神恶煞的赵龙，立刻感到事情不对劲，便大声说：“快把我送回去，我不要来这里！我要回家！”赵龙怕招来人，忙捂住佟新的嘴，随后从衣服口袋掏出刀子顶住佟新的咽喉，恶狠狠地说：“再喊就捅死你！”之后，赵龙用事先准备好的胶带将佟新的嘴封住、手缠住。赵龙对李伟说：“因为这小子认识你，万一跑了，我们就得坐牢，所以今晚必须把他整死，明天打电话找他爸要钱。”李伟没有反对。

　　当晚9时，赵龙又用胶带把佟新的眼睛粘住，然后抱起佟新坐上李伟的摩托车到永年县西苏乡东洞头村北面棉花地附近坑边，再用胶带将佟新的鼻子封住，大约20分钟后，佟新窒息而亡。赵龙、李伟确定佟新死亡后，将其尸体拖进坑里，拔掉周围的草，盖在尸体上……

　　这一切做完后，已是晚上10时许，李伟显得非常害怕，不敢回家住，便同赵龙一起住到了一家小旅店。

　　撕票悲剧令人唏嘘

　　16日上午10时许，李伟、赵龙跑到20公里外的邯郸市区，赵龙用IC卡电话拨通了佟建平的手机。当然，手机号是李伟提供的。赵龙在电话里对佟建平恶狠狠地说：“孩子在我们手里，你准备30万元，但不准报警。如果你耍滑头，就要你儿子的小命。”打完电话后，李伟、赵龙又回到永年。

　　此时佟建平一家，正因为佟新放学后一直没有回家乱成一团，全家人夜里找遍了整个县城也没有见到人影，都快急疯了。接到赵龙的电话，得知孩子在他们手里，要30万赎金才肯放人后，佟建平吓得当即瘫痪在地。佟建平一开始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企盼着奇迹出现，儿子能平安回来。但现实的残酷性令一家人及亲朋好友一夜无眠。经过整整一夜的商量和痛苦的抉择，一家之主的佟建平于9月16日上午临近下班前向永年县公安局报了警。

　　案情立即引起警方高度重视，永年县公安局立刻成立了以副局长马红修为负责人的“9·16”绑架案专案组，局长王保世亲自坐镇指挥。

　　对佟建平的社会关系、亲属等情况进行大范围的排查，佟建平的原司机李伟被警方纳入视线。因为他不仅因被佟建平开除心怀不满，并且与佟建平一家交往甚密对其家庭成员的情况十分熟悉。专案组民警在对李伟进行调查时发现，最近一段时间李伟与名关镇施庄村有作案前科的赵龙联系密切。同时，二人在案发后都不知去向。因李伟和赵龙有重大作案嫌疑，专案组领导遂安排警力，对李伟、赵龙亲戚家及附近旅馆进行地毯式排查。

　　18日凌晨5时30分，民警在武安市著名旅游景点京娘湖一旅馆内将李伟抓获。

　　经询问，李伟供认伙同赵龙绑架了佟新，并已将佟新杀死。根据李伟的供述，专案民警在西苏乡东洞头村北一棉花地旁边的土沟内找到了佟新的尸体。

　　得知儿子已死，佟建平一家顿时陷入无法承受的悲痛之中。佟建平中年丧子痛不欲生，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只因解雇了一名不称职的司机，怎么就会遭遇如此噩运。李红闻听噩耗后顿时昏迷过去，醒来后喃喃地说：“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他会干出这样的事？他要是缺钱花跟我说一声，我还能不给他吗？怎么能对佟新下毒手呢？”佟新的姥姥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老人气得昏倒半小时醒来仍不明白：“长得白白净净，平时说话和气的小李子怎么会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李伟被抓后，佟建平一再向警方要求见李伟一面，亲口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要钱，我给！为何撕票呢？”当这位自认为一直对得起李伟的行长看了李伟的供述笔录后，悔恨不已：“儿子，是爸爸的糊涂害了你啊！爸爸一开始就不应该放弃跟一个司机的距离底线，爸爸不该把工作关系带到家庭之中，带到你们的私人空间来，正是因为司机满足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要求，而爸爸却没有满足他屡屡提出的要求，他才会心理失衡，蓄意报复。爸爸这是自作自受啊！儿子，你才12岁，这么懂事、上进，却被爸爸的糊涂给害了，爸爸对不起你啊……”

　　2006年11月5日，潜逃一个多月的赵龙终于在云南省威信县被公安机关抓获。

　　目前赵龙与李伟一起被押在永年县看守所，案件已进入公诉阶段。

　　发生在银行行长佟建平和司机李伟之间的这出悲剧，值得人们深思。对待身边的工作人员，尤其是秘书、司机、保姆，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本文除李伟、赵龙和公安人员外，其余人物为化名)

　　本刊记者 张 君 责任编辑 连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