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烈鸟阿雅的婚事

　　特别视点：来自古巴和欧洲的两大鸟族群居一起，但他们有着互不通婚的传统。她从小是弃婴，不知种族规矩，造成错爱悲剧。之后，一名本族小伙盯上了她……

　　蒋书

　　2007年的春天一到，上海野生动物园的空气里，很快充满了情侣的味道，最热闹的要数那个庞大的火烈鸟家族了：160只火烈鸟群居在一起，小伙子们为了争夺心爱的姑娘，时不时地爆发战争。虽然饲养员沈丽敏已对此司空见惯，可这次的打斗却还是让她非常吃惊。

　　一、老死不相往来的鸟族

　　经沈丽敏观察，吵得最厉害的是两只嘴对嘴争斗了很长时间的鸟：它们不断地发出一种好像非常气愤的叫声。做了10多年饲养员的沈丽敏，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景象，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首先，对火烈鸟来说，雄雌间一直相敬如宾，他们血液里根本没有和异性吵架的基因。更重要的是，沈丽敏知道，这群火烈鸟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家族：白羽毛的白衣军团来自欧洲，生性高傲；红羽毛的红衣军团来自古巴，脾气火爆；来自欧洲的白衣鸟，觉得红衣鸟咋呼；而来自古巴的红衣鸟，认定白衣鸟冷漠。两个家族互相看不顺眼，相处了10多年，他们仍视对方为异族，老死不相往来。可这次争吵得最厉害的，就是一只红衣火烈鸟和一只白衣火烈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沈丽敏隐隐想到了事情的根源：也许与其中一只雌性火烈鸟的身世有关。

　　这次争斗中，被打的雌性火烈鸟名叫阿雅：它是这160只火烈鸟中，唯一一个有名字的火烈鸟，上海野生动物园里，人人皆知她独特的身世，事情得回溯到两年前的那个春夏之交：正当火烈鸟筑巢下蛋时，台风

麦莎却要登陆上海，一直生活在野外的火烈鸟面临灭顶之灾，动物园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把火烈鸟赶进笼舍，等风暴过后再放出来。就在这项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沈丽敏发现：一个残破的巢穴中，竟然有一枚即将破壳的火烈鸟蛋，而这个小家伙的父母却已经抛弃它，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沈丽敏拿起这个火烈鸟蛋，觉得它很可怜：连父母都不要它了，也不知道这个小生命是否还能继续活下去？饲养成鸟很有经验的沈丽敏，面对这个还没出壳的生命却犯了难：我国从没有过人工繁育火烈鸟的先例。她立刻找来动物幼儿园里专门管小鸟孵化的黄全，告诉他：这里有一个火烈鸟的弃婴。黄全看到这个蛋上满是泥巴，且蛋的表面不是很光滑，像石灰质一样，感到很新奇。

　　小鸟马上就要破壳了，黄全不敢掉以轻心，他把蛋放进了孵化机，日夜守护着。就在

台风麦莎登陆上海的那个晚上，狂风暴雨中一个小生命诞生了：开始是鸟蛋上破了一个小洞，第二天整个鸟就出来了。那鸟毛茸茸的一身洁白，有点嫩粉红色的嘴巴显得很漂亮。这只新出生的火烈鸟是雌性，兴奋的黄全立刻把此消息告诉了沈丽敏。

　　几天后，风暴过去了，沈丽敏把这只小火烈鸟带回鸟岛，希望其父母能认领它：因为火烈鸟的责任心很强，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孩子。没想到小火烈鸟放到岛上后，其生身父母对其置之不理。

　　二、不许“养父”看望她

　　沈丽敏试了几回，这只小火烈鸟都被其生身父母踢到巢下去。小火烈鸟父母的绝情，让沈丽敏深感意外，也更加难过。她猜测：可能正是由于人工孵化的原因，导致小火烈鸟的父母不肯认领她。

　　沈丽敏与黄全商量：只有请他当一回鸟爸爸，代小火烈鸟的父母把这只小火烈鸟养大了。沈丽敏对黄全道：这只小火烈鸟出生后还没吃到奶呢，就被父母折腾了一阵子，它可是我的心肝宝贝，你要好好地对待它。接回这只小火烈鸟，黄全开始了他的鸟爸爸生涯，而这只小火烈鸟也对他的饲养非常配合：他用给它喂食的针管轻轻地在它嘴巴上一碰，它就明白是开饭了，即张开嘴巴，把头仰起来慢慢地进食。黄全开始喂它时，它也不怎么叫，喂了几次熟悉后，它就与黄全很亲热了，一边吃一边发出声音，啊呀啊呀地叫着。于是根据这叫声，沈丽敏和黄全给它起名叫阿雅。

　　有了阿雅这个好听名字的小雌性火烈鸟，和黄全的感情越来越深，后来发展到一刻也不能离开他：黄全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开始它还不大会走，蹒跚地跟着黄全时，常常摔倒，可它爬起来马上又跟了过去。只要黄全一叫它“阿雅”，它就哇哇哇地叫着答应。看到这只小火烈鸟如此认准了黄全，沈丽敏也过去叫它，可它却对沈丽敏不理不睬，让沈丽敏觉得很伤心。

　　转眼，阿雅三个月大了。沈丽敏发现：若再这样下去，阿雅会变成一只宠物鸟，失去她应有的生活习性，更别说谈婚论嫁、传宗接代了。动物园的专家研究决定：阿雅一断奶就把它接走，送到属于它的世界里去。那天，大家拿了一个大纸箱去接阿雅。开始看到大纸箱可能觉得挺新鲜，它还对着纸箱摇头晃脑的，可当把它装进纸箱里后，它即明白过来，紧张地在纸箱里呱呱呱乱叫。沈丽敏一接手，它就更急了，一个劲地要爬出来，觉得好像一切都变了：它所熟悉的黄全的声音听不到了。于是它不顾大家抬着它往前走，转过头来朝着黄全所在的方向，发出一种留恋和寻找的叫声。

　　为了有利于阿雅的成长，沈丽敏和黄全约法三章：要他把阿雅当做一个过继给别人的孩子，从此不能再探望它。这对阿雅是件很残忍的事：它不知道它的种类竟有这么大一个种群，而且它的亲戚还在里面。开始它感到害怕，给它喂料时，沈丽敏有意把它带到外面去，可它仍非常紧张地跟在后面呱呱呱地乱叫。其它的那些大火烈鸟也不跟它一起玩：只要它一过去与它们打招呼，就会遭到它们的排斥逐打。于是，它只能单独在一旁的角落里没事找事，在那儿捣捣泥巴捣捣水玩。在一旁看着的黄全只能干着急，甚至看到阿雅被别的火烈鸟欺负时，他也不能做任何事情。

　　三、暗恋异族白衣帅哥

　　一次，黄全看到阿雅在火烈鸟群里到处蹿：可它跑到哪儿哪儿的大鸟就啄它。黄全觉得这些大火烈鸟太过分了：阿雅毕竟是他从小养大，若是被这些大鸟打瘸了腿几天不能走路或怎么样了，他会感到心疼。他与沈丽敏商量：要她好好照顾阿雅，可沈丽敏却说这样有利于阿雅尽快地融于到种群中去更好的成长。

　　在沈丽敏的残酷教育下，阿雅一天天和火烈鸟种群接近了。饲养员喂料时，肚子饿了的阿雅有时抢先上前去采食，可种群里的那些大鸟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像对敌人似的啄它，不让它采食，此时阿雅也不示弱地奋起反抗。能反抗说明阿雅已具备了自卫能力，不用人工喂养就能生存下去。于是黄全和沈丽敏也就放心了，逐步取消了对它的特殊照顾。

　　渐渐地，阿雅开始淡忘了黄全爸爸，淡忘了养育它长大的人类，也蜕去了小时候的一身白麻衣装，换上了漂亮的红色羽毛，而且慢慢地好像不认识黄全了：看到黄全过去，它像是躲着似地走开了。对此黄全有些愤愤然：我从小把你养大，你现在却不认我了。阿雅回归了鸟群，让饲养员们感到既高兴又难过，心里还有些酸酸的。

　　2007年春天，沈丽敏发现：阿雅突然喜欢梳妆打扮了。哪个姑娘不怀春？阿雅已经长大了。沈丽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希望多灾多难的阿雅，在婚姻上能顺利过关，但事与愿违。火烈鸟是一种对感情很忠诚的动物，恪守一夫一妻制。种群里，很多英俊的火烈鸟男士已有了女朋友，对美丽的阿雅视而不见；而姑娘们个个名花有主，一看到阿雅来了，赶紧把它赶走，生怕自己的男朋友对漂亮的阿雅动什么心思；更要命的是：一些单身的小伙子试着和她接近时，却听不懂她的语言。

　　在人身边长大的阿雅，竟不知道怎么以一只雌鸟的身份去和雄鸟谈情说爱。它试探了几次之后，那些小伙子们都退缩了：它们宁可去找一个平凡一点的姑娘，也不敢去碰这个外星美人：阿雅成了火烈鸟群中最不受欢迎的另类。见此情景，沈丽敏心中着急：若再这样下去，阿雅就会错过今年出嫁的机会。为了让阿雅更加熟悉火烈鸟的习性，她采取了更加“残酷”的措施：白天把它放在室外，不让它进笼舍，迫使它在外面与种群慢慢磨合。

　　一周后，沈丽敏发现：阿雅竟然脱离了自己来自古巴的红色军团，天天跟在来自欧洲的白色军团身后。原来，从小没有生身父母教育的阿雅，不知道自己家族的历史，更不知道红白两家族之间是不能通婚的，它偷偷爱上了一个白衣小帅哥。那只欧洲的白色雄性火烈鸟看着她好像怪怪的：自己是一身粉白色的羽毛，阿雅却是一身红色的羽毛，不大愿意与阿雅人接触。可阿雅却偏偏对这个白衣帅哥有好感。

　　四、失恋之后再筑爱巢

　　其实，这个白衣小帅哥已经有了女朋友，可从没经历过一个“外国异性美人”这么对自己感兴趣，虽然听不懂阿雅在说什么，但在它的眼里，阿雅只是在说外语而已，白衣帅哥开始有点心猿意马了：不经意间，阿雅做了个第三者。很快，白衣帅哥的女朋友发现了阿雅和男朋友之间的暧昧关系，气得对男朋友一顿好骂，此后帅哥彻底变了。可对这一切，阿雅完全蒙在鼓里，仍对白衣小帅哥一往情深。终于，在一次集体聚餐时，悲剧发生了。

　　那次，饲养员们刚给火烈鸟喂料，这个欧洲火烈鸟小帅哥的女朋友可能是去采食了，剩下这小帅哥独自在旁边活动，于是阿雅慢慢地靠近过去，然后啄啄小帅哥的羽毛，小帅哥也和阿雅嘴对嘴地亲热起来。没想到那只去采食的小帅哥的女朋友，回头看到情况不对，即调头一路小跑过来攻击阿雅对阿雅又是用嘴啄，又是用翅膀扇。而那白衣小帅哥为了在族人和女朋友面前表明立场，竟突然变脸也对阿雅大打出手。

　　在小帅哥及其女朋友的夹击下，阿雅战败了，那只欧洲白衣火烈鸟小帅哥，也回到了女朋友身边，不理阿雅了。垂头丧气的阿雅过后才明白：原来自己爱错了对象。此后一段时间，阿雅好像非常落寞孤单：与欧洲白衣火烈鸟小帅哥的交往，毕竟是它的初恋。经历了这次挫折，阿雅常常独自在鸟群周围散步，独自吃食。它以为自己是因为不够漂亮，才让心仪的小帅哥抽身而去，便经常独自在水边洗洗澡、理理羽毛，把自己打扮得红艳艳的非常出众。终于，一双眼睛开始注意到了阿雅：一只来自古巴的红衣火烈鸟帅哥，被它经常的梳妆打扮吸引，勇敢地向阿雅展开了追求。

　　刚开始，从小受人工饲养的阿雅和那帅哥语言不通，双方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并没气馁，开始一句句地教阿雅用火烈鸟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爱意。可阿雅有时却对这个帅哥不理不睬，也许是她经受了一次感情挫折，要故意地考验考验这个对自己心仪的追求者。没想到这个古巴红衣火烈鸟小伙非常热情，一直追随在阿雅周围，有时还亲亲阿雅或帮阿雅整理羽毛。

　　很多火烈鸟嘲笑阿雅的追求者：怎么会喜欢这样奇怪的女孩子？但这个帅哥认定阿雅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一直坚持不懈地和阿雅沟通。它的耐心和诚心，终于感动了阿雅，它们的爱情也在升温。没过多长时间，它们这对情侣就形影不离了。阿雅谈了异性朋友后，就慢慢地与人疏远了，饲养员再去叫它，它也不大应答了，这让饲养员感到既高兴又失落。很快，阿雅和红衣古巴小伙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一起筑巢准备结婚。

　　一个月后。2007年6月的一个清晨，沈丽敏在巡视鸟岛时，发现阿雅的巢里多了一枚精致的鸟蛋。她知道：阿雅很快就要做妈妈了，它终于有了幸福的爱情和生活的伴侣。她默默地祝它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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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