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小慧事件：简单事件的复杂因素

　　7月初，当江西省电视台“都市频道”播出《哭泣的丁香小慧》的节目时，所呈现出来的或许只是一个与家庭暴力有关的后妈虐待孩子的简单故事。他们并不避讳自己的初衷——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一方面尽快弄清事情真相，另一方面能为救助小慧募集捐款。当然，这个节目的独家播出客观上也能提高该频道的收视率和知名度。然而，伴随着网络、其他平面和电视媒体包括政府机关的介入，整个事件出现了戏剧化的转变:人们对这个家庭的态度由同情转为质疑。那个6岁就面临截瘫至今还处在危险期的小女孩的命运反而被忽略了。7月24日上午，鄱阳县公安局做出的结论是:陈彩诗没有虐待“丁香小慧”的行为;“丁香小慧”体表初始伤势是自己跌倒造成的。然而，这就是真相吗？

　　记者◎李翊

　　虐童事件

　　作为虐童事件最核心的两个当事人之一的后妈陈彩诗，却离媒体最远。她的手机号码被欲采访她的每一个记者所熟悉，但是手机永远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她和丁香小慧生父共同居住的江西省鄱阳县东湖新村17号楼的房东李先生说，已经很久没见到陈彩诗了。听说回娘家了，但具体娘家在哪，没人知道。事实上，7月20日后，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个“被警方保护起来”的女人身在何处——也许警方知道，但是他们拒绝安排任何媒体的采访，因为她“情绪很不稳定”、“案情还在调查之中”。

　　最早报道丁香小慧被虐待事件的江西电视台都市频道“都市情缘”栏目组被质疑做“假新闻”，整个栏目的工作人员开始接受台里和江西省委宣传部的调查。

　　回忆起当时制作这期节目的过程，该栏目组的工作人员十分委屈，“我们没有作假。我们采访了很多人，包括小慧的后妈陈彩诗。在节目中我们并没有下结论说小慧身上的伤是后妈虐待的。但是面对镜头的小慧一直坚持说是后妈打的”。他们也承认，节目带有很强的倾向性。而且，由于陈彩诗的采访内容被安排到下集，在播出时间上有一个间隔，导致了信息传播的不完整。

　　“都市情缘”是一档在江西收视率最高的讲述情感问题的民生节目，对“小慧事件”的介入源于热线库中的两条热线电话。该栏目工作人员介绍说，6月20日和6月24日，栏目热线库分别接到小慧奶奶和姨父的求救电话，讲述的都是小慧被后妈虐待的事情。6月28日，栏目记者发现了这两条热线线索，考虑到是两个不同身份的人分别打的电话，反映的又是同一个问题，栏目组派出了记者在6月29日来到鄱阳县进行采访。“我们去的时候，县人民医院普外科的胡洪大夫已经给出了诊断，指出小慧的伤是被打的，撞击的伤不可能是分散型的。鄱阳县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在6月25日所做的《法医学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认为，小慧全身累计软组织挫伤面积占全身体表面积22%以上，根据检验，类似情况是他人外力作用直接形成，为钝性物体形成。所以，我们倾向于认为小慧有外伤，因伤致病。”

　　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即7月17日上午，一篇名为《我所见过的最没人性的事情！后妈毒打6岁继女，治疗现场千人哭成一片！！！》的帖子出现在了新浪网的论坛上，发帖的网友名叫“vera19851118”，他略有些夸张地详细描述了在电视台节目中看到的“丁香小慧”的伤情，还附上了小慧的照片——鲜血淋淋的衣服、满是伤痕的身体……帖子一经发布，立刻在论坛中引发轰动，截至7月25日，已经有超过60页的回复。伴随着其他报纸、电视的报道，陈彩诗“史上最恶毒后妈”的称号从此传开。

　　反复

　　虐童事件在7月20日之后开始出现逆转。7月19日，某网连线了鄱阳县人民医院儿科主任潘大夫，事件扩大后他接手了胡洪的工作，负责小慧的救治。虽然江西省儿童医院诊断中所说的凝血功能障碍并不等同于血友病，但潘主任据此认为，小慧的症状是典型的血友病的症状。

　　7月20日，生命垂危的6岁女孩丁香小慧在“都市频道”的努力下从江西省儿童医院转到上海瑞金医院，下午抢救成功。同一天下午，鄱阳县政府组织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对陈彩诗、小慧的四伯父和邻居进行采访。《九江一周》的记者黄良军描述说，陈彩诗在讲述中突然跪倒在所有媒体面前，哭诉:“我真的没有打她，我是很冤枉的……”而就在当天上午10点，当黄良军在东湖新村15号找到陈彩诗时，陈正在和邻居聊天。“她很平静，说我是第一个找到她采访的记者。11点带我去小慧四伯父家时，还给我买了瓶矿泉水，她自己没买。”在黄良军与陈彩诗接触的过程中，他并不觉得这是个特别老实的人，“很老实的人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下来。她肯定是有想法的，毕竟她对第一次家里人安排的婚姻不满意。但当地人说，她对周围的小孩都很好，也没人见过或者听说过她打小慧”。

　　在这次采访中，无论是小慧的父亲丁胜民还是邻居，都表示陈彩诗对小慧很好，小慧之所以说伤是后妈打的是受到了姨妈的教唆。陈彩诗给大多数记者留下的印象是“老实的农村妇女”。反而是小慧的姨父丘永在，因为“嘴巴能说会道”，“又是报案，又是张罗着做法医鉴定，表现得过于积极”，再加上“都市频道”为了做独家报道，私下与小慧的家人达成协议，只接受“都市频道”一家媒体的采访，这更使得黄良军认为，丘永在有联手“都市频道”炒作此事的嫌疑。

　　集体采访之后，县公安局以保护和传唤为由带走了陈彩诗。此后，陈彩诗没有再回到东湖新村租住的房子，行踪变得飘忽不定。除了7月25日江西新闻网的记者找到过她，再没有别的媒体单独采访过陈彩诗。

　　7月21日，上海市瑞金医院对小慧病情发布诊断消息，指出小慧有肺炎、脊髓病变、凝血功能障碍、严重贫血、二度营养不良、褥疮。当“凝血功能障碍”被有意无意间演绎成“血友病”，事情开始向有利于陈彩诗的方向发展。有网友愤怒地认为，小慧被后妈虐待是媒体制造的一个天大的谎言，ID“临风789”进而判断事情的真相为:丁香小慧住院是不错，吐血也是有的，但并不是什么后妈毒打所造成的，经过南昌医院的诊断，小慧得的是血友病(白血病的一种)。

　　紧接着，ID“专治偏差”在新浪网某论坛发的帖子更是将人们的猜疑推向了顶峰。他在帖子里说:6岁女孩并没有遭到后妈的毒打，是因为女孩得病家庭困难治不起病，经人介绍认识了自己的朋友。朋友想通过网络炒作达到效果，但是单一炒作小女孩得病肯定达不到效果。只有制造一系列的谜团，网友们才会关注、关心。我的朋友用几天的时间就酝酿出了整个“6岁女孩被打事件”。这个事件中，我的这个朋友对大家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7月29日，在本刊记者追问下，“专治偏差”承认，这个帖子是他根据自己的推测编出来的，目的是换一个角度引起大家更多的讨论和关注。在论坛被置顶2个小时后，他觉得“角度换得太大”，要求版主撤了下来。但他没想到，很多媒体没有跟他核实这个帖子就直接当成事实引用了。他的一念之差，竟然左右了事情的发展，舆论开始反过来一边倒，陈彩诗成了大家普遍同情的对象。

　　复杂的家庭

　　严格说起来，陈彩诗只是丁胜民的同居女友。无论是丁胜民、陈彩诗，还是陈许春，都有着复杂的婚姻家庭经历。

　　“我外公曾经是上海复旦大学的教授，我父母都是老师。”坐在瑞金医院10楼楼梯间，这是丁胜民面对记者说的第一句话。丁胜民个子不到1.7米，瘦弱而沉默，是家里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的丁胜民当了4年的海军，从事技侦工作。1991年从部队退伍后，在第二年6月份分配到新余钢铁有限公司。“刚开始去一线，当炼钢工人，那时候才20岁，吃不了这个苦，脑子里开始有各种想法。后来领导出板报，我因为字写得好，被车间主任看中，直接调到车间办当文书。不到半年，调到厂工会做报道。后来做不下来，去了保卫科做干事。当时基本工资76元，但每个月能拿到700元到800元。”

　　后来钢铁厂效益不好，丁胜民要求回鄱阳。在县城里先后开过饮食店，开车跑长途。在遇到从农村来县城学理发的陈许春时，丁胜民已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是个女强人，还有个5岁的儿子。丁胜民说，现在想来，很怀念那段婚姻。

　　在丁胜民看来，他是为了陈许春离婚的。但和陈许春在一起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陈许春和之前判若两人。“没什么文化，脾气暴躁，不听我的。”而陈许春在和丁胜民结婚前也有过一次婚姻并有孩子。

　　在陈许春的叙述中，丁胜民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其原因主要在于丁胜民“好吃懒做”，“喜欢打麻将，没钱了就去母亲那儿拿”。当地人对丁胜民的印象并不好，有人说，10多年前丁胜民的四哥给他买了辆昌河面包车让他跑运输，不到一年，车子就卖了，丁胜民就在社会上混。有人还举例子说，丁胜民是那种哥哥头天给了1000块，第二天又来要钱的人，因为要到的钱都跟朋友吃喝完了。

　　长期跟拍小慧事件的“都市频道”记者也表示，丁胜民给人最强烈的感觉是“冷”。这种冷，一是冷漠，自女儿住院后，他一般都守在门外，偶尔进病房看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二是冷静，无论女儿的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在需要做出抉择时，他总是很冷静地沉默，“感觉在权衡考虑什么”。这位记者说，表现得最明显的是当市儿童医院表明没有救治能力，建议转院时，他却极力主张去陕西的一家医院，说要先治疗血液病。而儿童医院推荐他们去上海的医院，因为儿童医院认为应该尽快医治脊髓损伤的问题。后来在前妻的执意要求和“都市频道”工作人员的一再劝说下，丁胜民脱口而出，“你们要去就去吧。是你们要去上海的，我没钱”。

　　同样对丁胜民感觉不太好的还有市儿童医院办公室的傅先生。傅先生告诉记者:“小慧在儿童医院治疗了个把星期之后，病情稳定了。这时她的父亲说家里没有钱了，要求出院。医院讲出院对小孩不好，虽然现在表面很稳定，但是情况并不好。当时医院就建议他们去上海就医，因为江西儿童医院没有技术能力进一步治疗小慧的病。小慧的父亲坚持要求出院，就把小慧带走了。”19日晚，小慧又被带到了儿童医院。傅先生在医院门口看到他们很惊讶，说:前两天不是就让你送上海了吗，怎么又送这来了呢？

　　丁胜民和陈许春结婚后，住在妻子乡下的父母家。陈许春说:“他除了开车，什么都不愿意干，一天到晚躺着看电视。问题是，谁会买车给他开呢？”就是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中，丁香小慧出生了。陈许春说，按照农村规矩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可是丁胜民又没房子，最后小慧是在村里榨油坊出生的，生下来只有3.4斤。

　　“女儿8个月时，丁胜民表弟在杭州承包了一个工地，让他过去拎灰桶，我就陪他去杭州打工。没做多久，他不愿干了，天天打牌。我讲他两句，他就打我。哪怕我抱着小慧，他也打。”

　　由于陈许春经常外出打工，只身留在鄱阳县的丁胜民住在四哥家，女儿丁香小慧一直由乡下的外婆照料。“健康，活泼，像男孩子一样。”丘永在说，“小孩好像不怕疼一样。有时候逗她玩，故意咬她的小手腕，都咬出牙印了，她还是摆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鼓着小腮帮子，不喊一声疼。”按丁胜民的说法，两人这样分居了3年多，分歧越来越大，“她不本分，叫她回来也不回。还说，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2005年，丁胜民的哥哥帮他在县殡仪馆执法队找了个工作，丁胜民在东湖新村15号租了两间房，把小慧带过来一起生活。2006年3月左右，丁胜民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陈彩诗，“我一开始就说，我条件不好。没房子，工资不高，还有个孩子。她也有过一次婚姻，男的小里小气，没主见，听父母的话。为点小事就打骂她。她离婚三四年了，那边有两个孩子”。两人以朋友身份相处了半年，丁胜民对这个女友十分满意：“她虽然也没文化，但是和陈许春不一样，只要我一说话，她就静静地听，不懂就问。她性格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讲什么，小慧惹她生气了会跟我说，我开导她的话也能听进去。春节的时候，她去浙江做衣服，我们天天通电话发短信，我说我们父女俩都离不开她，大概只过了10多天，她就回来了。”

　　陈许春偶尔会给女儿打电话，6岁的小慧显得比同龄孩子早熟。陈许春说，2006年10月，丁胜民和陈彩诗同居2个多月时，陈许春给小慧打电话时，听到小慧说:“妈妈，爸爸带了个女人回来住。”陈许春问：“她对你怎么样？”小慧说：“有一点点好。”

　　陈许春第一次见到陈彩诗是在今年5月份，她从北京回鄱阳与丁胜民商量离婚的事。在带小慧玩了几天送孩子回家时见到了陈彩诗，“她对我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没离婚的”。两人再见面是在南昌市儿童医院，小慧转院前。陈彩诗也到了病房，陈许春不让陈彩诗靠近小慧，两人因此差点扭打起来。一边的丁胜民没有插手，在跟记者提到此事时，他说，“我懒得管。陈许春她就那种素质”。

　　与陈许春坚信女儿没有撒谎不同，丁胜民不相信女友会虐待小慧。他的理由是，第一，平时女儿的生活起居都由陈彩诗照料，自己从没亲眼看到她打过小慧。女儿很淘气，不听话的时候也说过“你不是我妈妈”这样的话，但陈彩诗被惹生气了都会告诉自己;第二，他早上8点上班，10点左右就回家了。下午不用上班。即使晚上出去打摩的接客，也不是天天都去。就在眼皮底下，陈彩诗如果打小慧，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这些伤最早是她在6月17日给小慧洗澡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我们问小慧伤是怎么来的，小慧说是自己摔的。我女朋友还说，摔也不像摔的。肯定是打的。”对于丁胜民顶着如此大的压力维护自己的女友，当地人在称他“有血性”的同时也有些惊诧，这和平时认识、熟悉的那个丁胜民有点不一样。

　　丁胜民认为小慧的姨父有搬弄是非的嫌疑。“都是他非要说是我女朋友打的。他这样挑起矛盾，真要把我女朋友气走了，对我们父女有什么好处？”但是他承认，虽然与小慧姨父一家平时往来不多，但也不存在什么矛盾和过节。对于鄱阳县公安局最终的结论，丁胜民没有任何怀疑。

　　疑点和困惑

　　7月29日上午11点，上海市瑞金医院儿内科抢救室，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的小慧安静地蜷缩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吃了几口父亲喂的稀饭，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无论之前有什么样的说法，当你亲眼目睹这个孩子的时候，你无法不动容。

　　小慧垂露在床单外的右手食指的指头紫黑，小慧的母亲说，这是小慧疼得受不了时咬伤的。简短的几分钟的探视时间，记者和小慧有如下对话:

　　记者:是不是很疼啊？

　　小慧(费力地眨了下长睫毛下的大眼睛)，用普通话回答:疼！

　　记者:身上这么多伤，是自己摔的吗？

　　小慧(依然费力但很清晰地回答):不是。是后妈打的。

　　记者: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和奶奶呢？

　　小慧:说了还要挨打。

　　记者:是姨妈让你这么说的吗？

　　小慧:不是。

　　记者:小慧有没有撒谎？

　　小慧:没有。

　　同样的问题，小慧的生母在见到重病的小慧时也问过，陈许春问女儿：“后妈为什么打你？”“我没听后妈话吃冰棍，后妈打了一巴掌。我骂她，你又不是我妈妈，凭什么管我。我妈妈在北京。她说，你嘴巴真铁。后妈还说我翻她东西。”“打成这样，怎么不告诉爸爸？”小慧回答：“爸爸跟她好。给她钱。”陈许春接着问：“怎么不哭呢？”小慧回答：“哭了要打死。”“因为害怕后妈再拿棍子打，她把棍子偷偷地扔到臭水沟去了。”陈许春说，“在县医院见女儿第一面时，小慧天天早上起来要刷牙。到后来，就不能起床了，只知道喊妈妈，哭。”

　　对于鄱阳县警方最终的结论，陈许春和丘永在都不认同。丘永在说，孩子指认伤是后妈打的，这并不是我们教她的。他的依据是，6月20日下午是小慧的奶奶要求他和妻子前去敬老院照看小慧，而在此之前，敬老院的工作人员都亲眼看到了小慧身上的累累伤痕，而且小慧已经回答是后妈打的。这一说法在记者对敬老院里生活的老人和工作人员的采访中得到了证实。同时，小慧所在的向上幼儿园园长证明，6月14日小慧半托期间，穿着短衣短裤的她身上没有任何青紫淤斑，在幼儿园活泼好动。这之后，幼儿园放假。19日，小慧的二伯父发现了小慧身上的伤，并告诉了自己的母亲即小慧的奶奶。然而，6月20日曾拨打过“都市频道”热线投诉孙女被后妈虐待的小慧的奶奶面对此后接踵而至的记者的采访，选择了沉默或者回避。之前，这位曾经的小学教师，现在生活在敬老院的奶奶还告诉小慧的姨妈，“你们不要去打陈彩诗，叫小慧亲妈回来。把事情弄清楚，用法律来惩治她”。然而，在6月24日，面对“都市频道”的采访，小慧的奶奶说，“这个事情我不知道。我没跟她住在一起，小慧只是过节来了一下”。

　　小慧的两份医院诊断——江西省儿童医院和上海瑞金医院的诊断都指出，小慧有凝血功能障碍，这也是后来小慧被传有血友病的一个依据来源。对此，北京中西医结合血液病医院血液病专家于群大夫说，凝血功能障碍是缺乏凝血因子，包括血小板减少在内的很多病都能导致凝血功能障碍。血友病是先天性基因病变。两者不能等同。血友病的确诊，除医院检验证明，还必须有家族史。事实上，省儿童医院办公室的傅先生就明确向本刊记者表明，当时小慧口吐鲜血，身上都是瘀伤，脊椎受损。外表的症状很明显，出血是由内脏出血引起的。医院当时的诊断是她的血液有问题，但是没有确切说她是血液病的哪一种。没有断定她就是血友病。

　　于群说，有凝血功能障碍的人因为磕碰或者轻微体育运动能导致局部血肿，皮下淤血。但是按照鄱阳县公安局的这份法医鉴定，“全身累计软组织挫伤面积占全身体表面积22%以上”，软组织挫伤与凝血功能障碍没有直接必然的关系。“包括后来诊断中的脊髓病变，下肢可能瘫痪，即使是血友病，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根据这份法医鉴定，小慧应该是受到了外力侵害，而且侵害的程度比较大。如此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自己摔伤的可能性不大。”

　　北京市澍华律师事务所律师、法学博士沈腾认为，法律救济在伤害案件这一块很弱。无论家庭暴力还是报复类的伤害，按我国法律实行“结果犯”，以结果判断是否构成犯罪的标志，轻伤以下治安处罚，轻伤以上构成犯罪。外力所致的伤有锐器形成和钝器形成两种，而这个外力又分为自己所为、意外和他人所为。前两种不按犯罪论处。而他人所为，有侵害事实，结果又构成犯罪，同时被害人指认了实施人，还要看实施人与伤之间是否有因果关系。但是类似于家庭暴力这样的伤害行为往往发生在私密场合，这种反侦察手段是被一般人普遍采用的，所以很难找到因果证据。“小慧事件中，由于没有证据佐证小慧的指认，后妈与行为之间缺少因果关系，警方可以只受理案件而不立案。这一立案标准以及所进行的诉讼程序与国外是通用的。区别在于国外更重视家庭暴力，任何人都有控告权，警方接警及时，侦察手段较国内要强。在国内，家庭暴力往往被视为‘家务事’被警方忽视。”

　　但是，沈腾指出，立案证据不足，标准不够并不能就推定出后妈没有虐待小慧。这是一种主观排除。除非鄱阳县公安局能在出具结论的同时出具客观的依据，否则这一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实习记者王墨馥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