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垫被更没有课外书

　　没有垫被，更没有课外书

　　晚上6点到7点，夜自修；

　　7点半，熄灯睡觉。

　　这是孩子们的作息时间表。

　　……

　　大山里的冬夜，潮湿而阴冷。

　　但孩子们照样垫着草席，被子一卷，既当垫被又当盖被。问他们，个个都说不冷。

　　几个男孩子没洗脚，就像泥鳅一样滑进被窝。

　　7岁的吕秀琴，个子小小的做事却像个小大人。刷牙、洗脸、帮年纪更小的同学铺被子，有板有眼。

　　父母在她3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她和奶奶、姐姐相依为命。

　　夜自修的时候，我看她功课早已做完了，手里捧着一本一年级语文课本，翻来覆去地看了40多分钟。

　　问她有课外书吗，她摇头，同学们也一起摇头。

　　看书？

　　书，只有教科书。

　　吴旋峰有一本《中华经典民间故事》，是叔叔给买的，这是他唯一一本课外书，平时都小心地收在箱子里。“我最想看的是《格林童话》，一个同学有的，可是，后来这本书就不见了。”

　　美丽的谎言

　　7岁的胡清龙，是众多孩子里很独特的一个。

　　问他星期五回家，家里有谁，他说“爸爸，妈妈。”

　　问他妈妈做什么吃的，他说：“鱼，肉”。还有，爸爸会从镇上买回烤鸡和烤鸭。

　　他敏感的长睫毛抖抖地，打量着我。班主任胡老师把我拉到一边，轻轻告诉我实情：

　　事实上，家里只有叔叔。他的爸爸妈妈此刻正在常山县打工。爸爸有心肌炎，只能干些看看仓库的轻便活。一点点微薄的收入要供养他和正在读职校的姐姐两个人。

　　再问他，他便不作声，只有吸鼻涕的声音，一下，一下，震动着我的耳膜。

　　温校长告诉我，全校约百分之七十的孩子的父母外出打工，剩下的，大多是有病在身。

　　连结亲情的，便仅有那一根窄窄的电话线。

　　沉重的母亲们

　　“自从妈妈到外面打工，爸爸就大不理我了，也不说话，也不笑。”吴旋峰说，

　　“妈妈不告诉我在哪打工。想打电话也不知该往哪里打。”

　　“上星期六妈妈打过一次电话，叫我别哭，叫我考试考好点，说过年了会给我买新衣服。我都说好的。”

　　7岁的吴英豪，一笔一笔在我的采访本上写下“妈妈青蓝”四个字。

　　“妈妈去哪里了？”

　　“妈妈去年去常山打工了。”

　　“妈妈为什么出去？”

　　“她想造房子。我家住的是泥房子。”

　　“妈妈给你买新衣服了吗？”

　　“买了。我没穿，放在家里。”

　　“为什么？”

　　“我想把旧的穿坏了再穿。”

　　……

　　孩子们大多都没去过爸妈打工的地方。胡清龙是个例外。

　　今年暑假，他实现了平生第一次“旅游”：去爸妈打工的常山县华埠镇。晚上，和爸爸一起睡在工棚里；白天，就在工地上玩。

　　“好玩吗？”

　　“很好玩！”

　　“什么好玩？”

　　“和爸爸妈妈晚上一起去吃麻辣烫”

　　……

　　星期五下午，我意外地见到了毛胜涛的母亲。

　　短发，极瘦，极瘦的一个人。

　　下雨天，她来接儿子。这样的举动在山村里并不常见。

　　她紧紧地攥着儿子的手，一路，就这样消逝在我的视线中

　　……

　　上上个星期，儿子刚生过病，她心急火燎地赶来在白坞口卫生院配了药，9块5毛钱；

　　家里那台黑白电视机去年就坏了，春节的时候儿子去邻居家看的电视，儿子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什么时候有钱修电视啊”；

　　是啊，什么时候有钱呢

　　又想起那双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