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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讨薪被包工头等人挑断脚筋(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18日12:14 南都周刊
男子讨薪被包工头等人挑断脚筋(组图)
  1990年到2007年底,时间连成一条抛物线,家人只掌握了刘洪江的起点和终点:离家时高大刚毅的小伙子和回家后风烛残年的残疾人。

男子讨薪被包工头等人挑断脚筋(组图)
  回家后,刘洪江和年过八十的父母住在一起,三人挤在一张炕上。如今的他,大小便都只能躺在地上侧着身子拉。 《烟台晚报》记者 曙笑华 张兵 摄

  47岁的刘洪江为讨回欠薪,被包工头等人殴打,脚筋被挑断,遗弃在江苏。他艰辛地爬回山东日照市,却发现工头已不知去向,而自己只能流浪在城市的街头,成为一名乞丐。离家18年,回家成了他最奢侈的梦想……

  编辑 潘葱霞 记者 莫中客 山东日照报道

   刘洪江决定去千里之外的大连打工。

  这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重大的决定。

  之前,他在人口不足百户的山东莱州市驿道镇神水院村生活了29年,最远也只是到过距村十几公里远的小镇。那时的他生龙活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和其他村民一样日复一日地在田地里劳作,也日复一日贫穷着。

  虽没上过一天学,但刘洪江明白,自己最起码不能像大哥刘洪良那样,辛苦了40多年,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

  那时,台湾的青春偶像组合小虎队的歌响遍了街头巷尾:“我的字典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阳光之下创造自己的传奇……”这被许多年轻人奉为人生箴言,刘洪江也不例外。

  1990年2月10日。那天一早,家人与乡亲们一道将他送到了村口。他头也不回地跳上了进城的汽车。前程未卜,但目光如炬,因为他怀揣梦想:挣钱,盖房,娶媳妇。

  高大、板正、实在、神态坚定的小伙子。

  这是刘洪江上车前留给村里人的背影。

  但很快,背影逐渐幻化成绝版的影象,定格、凝固成一张泛黄的历史照片。自此,刘洪江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向天际,杳无音讯。握在家人手中的风筝线却拧成了一根粗大的绞索,无情地绞杀着亲人们的思念和眼泪。

  寻访,无果,寻访,无果;寻访,无果……周而复始的寻找循环着无边无际的痛苦。但生活还得继续,时间给了家人卸下重负的可能:这娃估计是没了。1994年,刘洪江的户口被注销:法律意义上的刘洪江,死了。

  村里的泥路被踏得越来越平整,年轻人一个个先后从这条路上走出家门。他们在城里挥洒着汗水,之后将村子里的泥房变成一座座新房……贫穷虽然依旧魔障一样顽固地笼罩着神水院,但变化也在平静中缓缓前行。

  2007年12月18日,一个日照市区来的电话,将神水院这个小村庄掀了个底朝天:刘洪江还活着!

  当晚,大哥刘洪良、二哥刘洪强包了一辆车,直奔250公里开外的日照市,时速140公里。

  兄弟仨重逢在日照市海曲中路一条商业街广场边上的人行道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刘洪江左半身彻底瘫痪,侧着右半边身子,支撑在水泥地面的胳膊成了全身重量的唯一支柱。已完全失去知觉全面萎缩的左半边像干柴一样挂在身上。看到两个大哥,刘洪江赶忙侧身半躺在身后的破被子上,抽出右手兴奋地舞动,呜呜呀呀地嘟哝着:“老了,俺们都老了……”

  大哥二话没说背起弟弟连夜赶回了神水院,小村庄哭声一片。

  1990年到2007年底,18年近6500天。

  时间连成一条抛物线,家人只掌握了刘洪江的起点和终点:离家时高大刚毅的小伙子和回家后风烛残年的残疾人。18年,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刘洪江是怎样从理想向残酷的现状一步步滑落,又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将他推进了深渊?

  那个年轻人成了乞丐

  18年的回家之路,刘洪江在遇到孟宪志之后才有了希望。

  2007年6月13日上午9点。

  61岁的孟宪志像往常一样准时将冰柜从家里推了出来,停靠单位宿舍的外墙临街人行道上。

  远远地,一个乞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一个路人顺手将一可乐瓶塞进垃圾桶里。那乞丐突然触电般侧起身子,手爬腿蹬地冲向垃圾桶,支撑地面的右手抽了出来,一把抓住垃圾桶口。一米来高的垃圾桶对他来讲,显然有点高不可攀,即使整个人挂在上面依旧够不着。突然间,他失去平衡,“咣当”一声,人随着垃圾桶一同倒地,仰面八叉,场面甚为滑稽。

  孟宪志不自觉地走上前去。两人四目对峙,僵持了一分多钟。

  “你不是刘洪江吗?”

  对方撑开迷离的双眼,艰难地挥动右胳膊,号啕痛哭……

  “当时他老来,就坐在靠门的角上,基本上就是一碗粥和一张大饼子……”孟宪志原是日照市食品公司的政工干部,当过兵,做过小生意,说起话来声音洪亮。

  1990年,孟宪志在日照市老市委门口开了一家小饭馆。自1994年开始,一个年轻人的光顾引起他的注意。“骑着一辆大金鹿自行车,长得挺板正,衣服很干净,很严肃的样子,不大喜欢说话……”之所以让他关注的是,这个年轻人从不赊账,这对于小饭馆来说是很难得的。

  这就是刘洪江。

  久而久之,刘洪江和老孟一家打得火热,时常光顾这家小店。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97年。由于旧城改造,孟宪志的小饭馆搬到了新市委大楼旁,刘洪江就再也没有来过。

  孟宪志第二次获知有关刘洪江的信息是在2002年初。

  那年,他的大儿子孟庆洲说自己在城南烈士陵园前的天桥底下见到过刘洪江,说他被人打残了,在桥下要饭。“直到现在我才确认这是真的,要不早几年我就把他送回家了,还遭这罪?”孟宪志非常自责。

  眼前的刘洪江已和他记忆中那个板正干净的小伙子判若两人:目光呆滞、反应迟钝、言语含糊不清。

  “我说你父母呢,他说被他砍死了;我说你兄弟呢,他也说被他砍死了。”这着实令孟宪志恐慌:“我当时就有点害怕,这人是不是背了案子被人打成这样?”

  但孟宪志始终没能说服自己,在他印象中的刘洪江不应该是这样的,很可能是大脑受到重创糊涂了。经过几天的接触,刘洪江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艰难地向孟宪志夫妇道出自己的遭遇:

  1990年离家到辽宁大连市打了一年工后,刘洪江来到日照。除了听说日照的工资比大连高之外,和许多恋家的胶东男人一样,还因为这里离家近。

  1991年,他在山东日照市一家建筑公司当建筑工。包工头是一个一只眼睛“有玻璃花”(白内障)的中年男子,人称“大胡子”。后来,刘洪江找“大胡子”结算3万工钱回家时,被一帮人蒙着头一顿暴打,直至昏死过去。

  “具体是哪一年被打的,他说不清楚,但我猜测应该是1998年左右,1997年还在我店里吃饭呢?”孟宪志掰着指头数着,在哥哥刘洪强来接刘洪江回家那天,孟宪志清楚地记得:刘洪江面对抱头痛哭的两个大哥嘟哝了这么一句,“别哭,别哭,我九年了都没哭过……”

  雨水打在脸上,浑身冰冷。

  刘洪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河里。他被扔到40公里开外、山东日照与江苏赣榆县交界的绣锦河下。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左腿使不上劲,左半身软塌塌的,用手一摸全是血,但没有疼痛感,只是觉得冰凉。

  下着暴雨,河水逐渐上涨。他赶紧爬上了公路,按照自己的判断,朝着家的方向爬去。

  这一爬就是三个月,最终被一个汽车司机发现,把他带回了日照市,搁在相对不影响市容的地方——烈士陵园旁的天桥下。他拣垃圾、吃剩饭,开始了在日照的乞丐生活。

  “当时可能说的是他的老家驿道,口音太重被司机师傅听成了日照。”后来采访过他的《烟台晚报》记者曙笑天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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