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元名画侦破记

　　文/李雷 杨宁

　　一个骗子精心设计的骗局骗走了著名画家杨之光老人的两幅心爱之作，在北京、江西警方的大力配合下，骗子终于落 网。

　　2007年12月17日一早，随着在江西老家落网的犯罪嫌疑人吴某被押回北京。北京市丰台区警方历时近一个月 辗转北京、广州及江西南昌各地，在北京市公安局相关部门以及江西南昌警方的大力配合下，成功破获了著名画家徐悲鸿的弟 子杨之光老先生的画作被诈骗一案，两幅被骗价值数百万元的画作一并齐获。

　　有去无回

　　2007年的11月21日，北京市丰台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接待了一名前来报案的中年女事主，据她说她是受自己 年迈的老父亲的委托，专程从广州赶来北京的。她的父亲是知名的岭南派画家杨之光，杨老先生是徐悲鸿大师的弟子。杨老先 生的两幅画应邀参加北京中国画大展，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在2007年的7月初，杨之光老先生收到一封热情洋溢的邀请函，上面写明在2007年的9月20日将在 北京举办第三届中国画大展，届时将评选出优秀作品并颁发奖品和证书。此次画展是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邀请函所使用的 信纸也是这个协会专用的，在邀请函的落款处盖着中国美术家协会的专用章，再加上与会评委栏里面赫然印着数十位中国国内 当代知名画家名字，显得非常正规又权威。

　　杨之光老先生看到邀请函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一部小灵通和一部手机，于是就拨打电话和对方取得了联系。接电话的是 一名男子，这个人自称陈军，是中国美术家协会工作人员，目前协会正在积极筹备9月份在北京举办的中国画大展。当杨之光 老先生看到，收信人正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画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顾正主的时候。便对画展的真实性深信不疑。最后 杨老先生将自己晚年的两部代表作——《恩师徐悲鸿》和《女人体写生》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址和姓名寄给了顾正主，地址为北 京南三环的一个商务楼的地下一层。

　　两天后，杨老先生和自称陈军的人取得联系，得到的答复是画展组委会已经收到了杨老先生所寄出的两幅画，并且让 杨老先生耐心等待，一旦画展结束，就把这两幅画作及时寄回。但是一直等到2007年10月下旬，杨老先生拿出了画展邀 请函，上面写着画展举办日期是9月20日，这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动静。于是杨老先生再也坐不住了，拨打了 邀请函上所留下的电话，但这时候对方的两部电话均已关机。

　　杨老先生感觉事情不妙，于是打电话向中国美术家协会进行核实，对方说不久前的确在北京举办过画展，可是从来没 有采取过发送邀请函的方式，他们也从来没有收到杨之光老先生的画。另外协会工作人员当中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陈军的。直到 这时候，杨老先生才发现自己受骗了。于是，杨之光老先生就马上委托自己的女儿杨红远赴北京向丰台警方报案。

　　失魂落魄

　　杨之光是著名画家徐悲鸿的弟子，被骗走的这两幅画是杨老先生晚年的代表作，这两幅画的价值和意义对于杨之光而 言非比寻常，是杨老先生晚年最好的作品。就这样被骗走了，杨老先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杨之光一生当中所有的精品都捐给了国家，分了四个地方收藏：中国美术馆、广东美术馆、广州艺术博物院和广州美 术学院，共计作品1200多件，而杨之光的家里没什么画。

　　杨之光当时画徐悲鸿有两层意思，一则杨之光创作的所有艺术家的肖像现在全部收藏在中国美术馆，有好几十张，都 是文艺界的名人，大部分都已经过世，更为难得的，每幅作品上都有肖像本人的题字。多年来，杨之光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没 有实现，他没画过自己的恩师徐悲鸿。除此之外，将近80岁高龄的杨老先生自认画画的最佳时机已经过了，尤其是人物肖像 画，人物画里肖像画最难，所以创这幅《恩师徐悲鸿》的时候全家齐上阵，这无疑是杨老先生一生当中最后的冲刺，也可以说 是封笔之作。画徐悲鸿时，杨之光投入了自己晚年全部力量，幸好他成功了，一次画成了，这是非常幸运的事情。而另外一幅 作品《女人体写生》亦是杨老近些年来的最佳作品，画女人体特别难，下笔就肯定，一笔一个手，一笔一个嘴，很难重复。

　　在接受采访时，杨之光告诉记者：“画丢了我很心疼，丢画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失魂落魄，魂都没有了，吃不下睡不好 。如果画追不回来，我会折寿好多年，这不是讲假话，老年人吃不消啊。”

　　这两幅被杨老先生视若珍宝的作品究竟去了哪里？

　　按图索骥

　　杨之光在得知被骗以后，马上到北京市丰台区公安分局报案，但是已事隔三个多月，这两幅作品现在在什么地方，又 在什么人的手里，能够得到的线索是少之又少，杨老先生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其实杨之光并不知道，收到画展邀请函的并不 只他一个人。

　　2007年7月18日，就在杨之光将自己的画作寄出时，中国美协的领导顾正主也向丰台区分局刑侦支队反映了一 些情况，说有人冒充美协的名义向一些知名画家发了邀请函，说是参加“2008年中国奥运、北京奥运参展”。中国美协之 所以能够发现这件事情，是因为有一位成都的老画家，收到了邀请函后，便向中国美协进行核实，发现没有此事。好在这位老 画家的画作并没有寄出。

　　接到报案以后，丰台区公安分局的领导非常重视，组织专案组进行立案侦察，很快开始了前期的侦察工作，同时对嫌 疑人如何骗取事主的画作这个情况进行详细回访，并根据侦破手段做了一些后期侦察工作。就中国美协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当 时并没有发现有画家真正地把画寄出，所以寄这些假邀请函的人究竟是谁，他们又想做什么，线索极少。为了配合丰台警方找 线索，顾正主想了很多办法。他们想到利用假画将犯罪嫌疑人“引”出来，但遗憾的是这个方法并没有让骗子上钩。

　　就在丰台区公安分局和中国美协想尽办法，想再次把发送伪造邀请函的人引诱出来的时候，丰台警方接到杨之光女儿 的报案。丰台警方和中国美术家协会感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接到杨之光的报案以后，丰台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把之前调查取得的一些成果，与当时所掌握的一些线索结合起来开 展了新一轮的调查。但是因为杨老先生的报案时间已经错过了最佳报案时机，事隔三个多月，能够掌握的线索少之又少，给警 方破案带来很多困难。

　　侦察员首先想到了那封假邀请函标注的地址——南三环刘家窑桥那栋公寓楼。这栋公寓是一座住宅楼，邀请函地址中 的房间是住宅楼地下室中的一间，但由于房屋出租混乱，之前登记没做保留。从住宿登记上无从查找，这条线索也就断了。侦 察员又很快想到这幅画是通过特快专递的方式到达北京的，负责特快专递投递的邮政部门或许能够掌握相关线索。警方迅速联 系到快递公司，但由于报案的时间与发案的时间相隔很长，快递公司只保留三个月之内的送货记录，三个月一过电脑便会自动 消除，因此快件究竟是由哪个投递员投递的根本无法知道了。

　　虽然两条线都断了，但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发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当时签收两幅画作的人叫吴小波。凭借这唯一的 线索，经过侦察人员的不断努力，吴小波终于浮出水面。当时，吴小波是邀请函地址中公寓的管理员，快递到达当天正是吴小 波值班。之后，经过吴小波的亲自核实，他记得曾经收到过一个大纸筒，而且无论是日期和物品特征都与杨老先生寄出的画作 极为相似，经过进一步的询问，吴小波确认东西最终被一位住户拿走了，而且吴小波凭着仅有的一点回忆，向办案人员大概的 描述了此人的体貌特征和他的相关情况：江西人，个子不高，大概有四十多岁。

　　虽然从吴小波口中得知此人来自江西，但在人口众多的江西，凭借模糊的线索要查到一个人谈何容易。就在案件的侦 破遇到瓶颈时，办案人员突然想到一条线索，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的作案目标主要是一些著名画家，画家用来画国画有几样东 西必不可少，比如说宣纸、毛笔、水彩等，而在江西有一个被誉为“华夏笔都”的进贤县，嫌疑人对国画作品和著名画家都知 之甚详，会不会嫌疑人就出自这个地方。

　　就这样，侦察人员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广州，联系事主杨之光，了解被骗走的画作的具体特征；另一路则在北京市公 安局的大力配合下来到江西南昌，寻找自称“陈军”的嫌疑人的下落。

　　人赃俱获

　　很快，两路人马均得到大量线索。

　　去广州的侦察员了解到，《恩师徐悲鸿》这幅画作是杨老先生在75岁高龄的时候，为了纪念徐悲鸿诞辰110周年 所做，这个作品只在2003年对外展出过一次，据业内人士估价，画像价值高达百万元。

　　与此同时，赶赴江西南昌的侦察人员在当地警方大力配合下，经过大量调查走访，查明了自称陈军的嫌疑个的人真实 身份，并且在12月14日，在南昌进贤县一举将正在寻找买主的嫌疑人抓获，并且同时起获了两幅被骗的画作。随后侦察员 连夜赶往广州，经过核实这两幅作品就是杨老先生的真迹。

　　据犯罪嫌疑人交代，化名陈军的嫌疑人实际上姓吴，吴某过去一直在北京从事卖毛笔的生意，因此对书画界一些名人 比较了解。感觉到挣钱比较慢的吴某，在上网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将在北京举办中国画大展的通知，于是他便产 生了快速发财的念头。

　　过去推销毛笔的时候，他通过上网查询了大量当前知名画家住址和电话等详细信息，吴某又通过街头小广告，私刻了 中国美术家协会专用章，然后根据网上信息伪造了数份邀请函，而邀请函上的地址就是自己在北京的暂住处。因为吴某在那个 地方住的时间比较长，相对比较熟悉，他临走的时候，跟值班员说，如果有寄给顾正主的快件或者物品，直接转给他就行了。 为了避免事主产生怀疑，吴某还特意将地址中的地下室写成了负一层，还印上了自己的小灵通、手机号作为联系方式。随后吴 某便从北京回到南昌，等着愿者上钩。本来犯罪嫌疑人吴某打算地下室服务人员收到所寄来的画以后，直接转寄给自己，可是 当他接到杨老先生确认电话以后，感觉杨之光名气很大，为了避免在转寄过程当中出现问题，于是，吴某连夜从老家回到北京 招待所取走了邮件。

　　完璧归赵

　　2007年12月底，杨之光老先生特意从广州来到北京，亲自从北京市公安局丰台分局刑侦支队的警官手中接过两 幅价值数百万元的心血之作。

　　两幅珍贵的画作终于物归原主，杨老先生非常激动地说：“我见到的所有人都跟我握手祝贺，说追回来真不容易，我 感到有点像地震，感觉非常强烈，他们知道我画这张画很难，我画完以后人都病倒了。这次破案对我来说十分意外，我知道破 案后，我的心脏大跳，大悲大喜，慢慢缓和以后，我的生命又回来了，我丢了魂，谁给我的魂，是警魂，这让我还能工作和生 活一段时间，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我对刑警同志们的感激之情。正是人民警察，正是公安民警帮我找回了自己的魂。这次我过来 ，向刑警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你们是我的亲人，更是我的恩人。”

　　同时，杨老先生告诉记者：“就在这个骗局刚过不久，我又收到一个邀请函，盗用了徐悲鸿纪念馆和我的师母廖静雯 的名义，让出什么作品，这下我可聪明了，吃了亏以后就有好处，马上打电话给徐悲鸿纪念馆，问有没有这个事情，他们说是 假的，别上当了。由这两件事，也要提醒艺术界，一定要提高警惕。”

　　杨之光老先生画作发还现场，真正的顾正主特地赶来，他显得非常激动：“这个案子破了以后，我们美术界大家都很 高兴，大快人心，艺术家们都非常高兴，美协领导也非常高兴。”

　　【后记】

　　至此，在公安部门的积极部署下，加之警方和美学领导相互配合，这起激起轩然大波的百万名画被骗案件仅花了21 天便迅速侦破，犯罪嫌疑人得到应有的制裁，画作也终于物归原主，案件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由这起案件，也提醒着所有的人 特别是知名人士，一定要防范此种诈骗手段：通过发出所谓邀请函、请柬、礼品卡等形式，看起来好像是邀请您参加什么活动 ，其实是实施违法犯罪的诈骗活动，如果收到一些邀请函，或者一些电话，文字性的邀请，最好在业内相互沟通，找主办单位 进行核实，不要不经核实轻易相信所谓邀请函，提高自己的防范意识。

　　(与北京广播电台《今晚拍案》节目联动)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3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