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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张雄
面对来势汹汹的责难,付桂衍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做些辩解。但无论责难还是辩解,都不可遏制地陷入一种莫名的话语混乱中
付桂衍的光头上已经长出了一层浅浅的毛茬,他的后脑勺上留了一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付是学艺术的,于是他那颗浑圆的脑袋也是块极好的创作园地。一年前,付桂衍还曾经在辫子旁边搞出过北京奥运徽标的图案。
“这个完全算不了什么个性。”付桂衍眯着小眼睛笑道,“在我们学院,这实在太小case啦。”
7月8日,付桂衍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雕塑专业毕业。毕业前夜,他跟另一个同学在紫荆操场裸奔两圈。
“以前好像也听说有过,在我们学校里。”付桂衍说,“但是那是在宿舍里,我这样在外面裸奔的,应该算是清华第一人了。哈哈!”
“要带上女生才好”
付桂衍生于1980年。比起同时毕业的同学,他的年纪比他们都要大。
“我们学艺术的普遍比较大,因为要练好美术基本功,非常辛苦,这需要时间。很少有高中毕业一次性考进来的。” 付桂衍这样解释,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专家一点。付的师兄田华丰坐在一旁,他配合地附和着付桂衍的说法,不过他是1 983年出生的。
事实上,付桂衍前后考了三次才考上。“因为清华一直不扩招,我们这个专业这几年一直是15个人。这是我坚持要考清华的重要原因。”他补充说。
付桂衍害怕考试。上了清华,考试的阴影并没有因此散去。“大二大三的时候,躺在清华的宿舍里,还做过没有考上的梦。”
为了完成学业,付桂衍们不得不跟其他人一样应付各式各样的考试。“艺术生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不用考试,艺术生的学习动力不在考试上,考试只会给学生带来压力。”
李象群教授是付桂衍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这次访谈就安排在他在798艺术村的“0工场”工作室。在李看来,付桂衍的裸奔就是 “一种释放”。
“我觉得这是行为艺术的一部分。”同是光头造型的李象群先生微微含笑,他对弟子的行为很是赞赏。“用当代艺术的观念来看,这也是一种表现形式,在国外很多,非常之正常。”
“四年的大学生活,禁锢在一个圈子里。”李象群接着说,“学分的要求就好像把他们都放在一个圈子里,在毕业的时候,他想把自己禁锢的东西脱掉。”
记者转身问在一旁听得入神的付桂衍:“你当时是这样想的吗?”
“差不多吧。”付桂衍眼睛朝上翻了翻,“就是想自己庆祝一下??”
“这种因素可能自己是无意识的,是潜在的。”李象群继续微笑着说道,“这样的想法浮现出来,是自然的体现,解开一些束缚,找到人性的自我。是脱去在学校里面像栅栏一样的框,有时候他自己可能没意识到。”
“以前我上课的时候老跟他们说,要么你要做的是一杯滚烫的开水,要么是冰冷的冰水,不要做温水。视觉艺术要给人一种冲击力,是投入到每个人的心灵里去,产生一种刺激。”李象群认为付桂衍的裸奔属于“开水”。
最后,经过“一些理论性的分析”,导师认定付桂衍裸奔是“必然性的行为”。
李象群仍觉得意犹未尽,当他了解到付桂衍的裸奔行动发生在午夜时,连连叹息:“还是不够刺激,要白天才好。我要是你这个年纪,一定要在白天跑,还要带上几个女生一起,这样才正常嘛。”
“好比我今天不大高兴,我决定洗个头一样,就这么简单。我觉得裸奔也一样,太正常啦。”师兄田华丰说。
等导师走了,付桂衍跟记者说:“其实就是自娱自乐一下,真的。说行为艺术,我真的现在还不那么确定”
“毛泽东也裸奔过”
无论是导师还是师兄,他们都希望能为付桂衍在媒体面前说上几句话:他们都认为付桂衍面对的压力太大了。
说起压力,付桂衍也承认自己要承担主要责任。裸奔的照片是他发到网上的,尽管是“自娱自乐”,但被好事者转载到清华最大的网上社区——水木社区。这条《校内网上惊现清华紫操裸奔图》的帖子在成为全站热帖后,很快被敏锐的都市报记者捕获。
付桂衍开始向各种媒体一遍遍地解释他的“动机”:毕业,散伙饭,酒兴,等等。实际上,他并不算一个很耐心的人,这种枯燥而重复的解释让他厌烦。当他意识到媒体只是想拿他的行为和母校作为噱头时,他开始躲避记者们的追逐。“我并不想炒作。”他说,“不然我干嘛不在大白天,去清华正门裸奔?”
有记者采访到清华校方,治安派出所的民警说,付桂衍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要视情节予以处理。这位民警还表示,师生一旦发现这种情况,应及时向派出所报告。
这个表态吓坏了付桂衍远在山东老家的亲戚们,他们认为付桂衍“惹了事”,便惊慌失措地给付桂衍家里打电话。付桂衍只好跟他们解释“我其实没事啦”。
新浪网向不得安宁的付桂衍发出邀请,他们希望他来开设博客。在过去的三年里,邀请新闻当事人开博客一直是这个网站的重要策略,因为这样会带来海量的点击。很多时候,读者和当事人都想绕开媒体直接对话,博客是个好办法。
付桂衍决定接受邀请,他认为在博客(blog)上他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我们在清华紫操的行为,纯属个人行为。清华学子毕业要坚强,清华的艺术生毕业了更要洒脱。我们有太多的循规蹈矩和心理壁垒,这有客观原因,但更多的是主观缺少勇于挑战自我的精神。作为一名艺术生,我认为那天的行为比较正常。我想它是我离开清华前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也是给自己打了个强行针和兴奋剂。这一点学艺术的同学更容易理解。 ”付桂衍洋洋洒洒地写道。
很多跟付桂衍年龄相仿的人表示对裸奔的理解,有人回帖说毛泽东年轻时代也在岳麓山裸奔过。但是,付桂衍发现,他正在被人数更占优势的谩骂者围攻。
“我也是清华人,为你的行为不齿。”
“你的行为已经破坏了人伦道德。给历史名校带来阴霾。你子女希望在学校看到裸奔吗?你说这话不怕仙人怪罪,祖宗惩罚?耻辱,真是文明古国的羞耻??”
付桂衍感觉“声音更多了”。“我太不了解媒体,不了解公众。我说那些话都是很真诚的,没想到非议还是有这么多。”他关掉了博客的评论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