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7日，河南省西峡县农妇李成会用毒药将患有脑瘫的6岁女儿毒死。今年7月3日，李成会被南 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3年。

　　一位母亲为何毒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殷孜涵/文图

　　母亲毒死6岁女儿

　　2008年1月1日，在群山环抱的河南省西峡县西坪镇下营村，一辆警车把32岁的李成会带走了。

　　在西峡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李成会供述了她在2007年12月27日毒死女儿的经过。了解到李成会的家庭境况和 作案动机后，民警们的心情格外复杂。

　　1996年，下营村的李成会嫁给了同村的张秀华为妻。他们的家庭情况相似，李成会的母亲是个哑巴，父亲在一次 盖房子时被砸成伤残，而张秀华的父母也都是痴呆人。

　　两年后，她们的大女儿张娜出生了。

　　2002年，他们又生下了小女儿张娟。张娟是先天性脑瘫，浑身软绵绵的，不会走路和说话。

　　这一年，又一个打击接踵而来，李成会的弟弟在山西一家铁矿干活时被砸伤，腰部以下瘫痪。弟弟已经怀孕的妻子见 状，抛下丈夫回到了湖北老家。

　　自己惟一的弟弟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为弟弟要回骨血成了李成会这个当姐姐的最大心愿。虽然官司打了几年，但是 侄女到现在也没有要回来。

　　几年来，为给张娟治病，李成会欠下了两万多元的外债，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对女儿的治疗。

　　2007年12月27日上午，李成会给张娟喂止咳糖浆时，公公指桑骂槐地说她不会生男孩。她感到非常委屈。李 成会想，两家9口人中有6人不是残疾就是痴呆，女儿的病也治不好，家中外债累累，生活看不到希望，遂产生了和女儿一起 死的念头。于是，她把家中以前买的“3911”农药灌入张娟口中，看到女儿不停地呕吐，李成会就想，女儿把农药吐出后 死不了，若自己死了，公公一家会嫌弃这个孩子，没人能照顾她。想到这儿，李成会放弃了自杀的想法，没想到下午张娟却死 了。

　　村民3次签名求情

　　2007年12月27日下午，在湖北十堰打工的张秀华突然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小女儿患脑充血死了。

　　第二天，张秀华急匆匆回到老家。

　　两天后，妻子告诉他，自己给女儿喂止咳糖浆时，误把农药灌入女儿口中，“反正女儿也死了，你想告就告吧”。然 而，张秀华选择了沉默，知道真相的村民也是如此。

　　事发当天下午，几个村民在黄守军家玩，李成会抱着女儿张娟去串门。当时，大家看张娟呕吐得厉害，就劝她到村诊 所看看，她就抱着女儿走了。途中，她第一次给女儿买了一包口香糖。

　　有村民告诉村主任李明军，在李成会家闻到有农药味，李明军赶到后也闻到了农药味。这时，在村诊所里就诊的张娟 口吐白沫、生命垂危，李明军急忙打“120”。救护车赶到时，张娟已经死亡。

　　李明军等人在李成会家桌子上发现了外观差不多的2个瓶子，通过标签看到，一瓶是止咳糖浆，一瓶是"3911" 农药。李明军问李成会是不是给女儿喂毒药了，她矢口否认。

　　后来，李成会的亲属来了，说要私下解决。当天晚上，张娟被埋在了附近的山坡上。

　　当地村民只是议论，出于同情没有人去告发。邻村的一个群众听说此事后，向西坪镇派出所报了案。

　　2008年1月1日上午，西峡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开始调查取证。1月2日，经法医鉴定，张娟系中毒身亡。

　　1月18日，李成会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西峡县人民检察院批捕。

　　李成会被捕后，下营村村支部、村委会和部分村民先后3次联名向有关部门递交请愿书，鉴于李成会的家庭背景和作 案动机，大家恳求对其减轻处罚。

　　村主任李明军说，前两份请愿书分别由自己、村支书、村妇女主任和20多名村民联合签名，第三份请愿书有47名 村民签名，由自己、村支书和张秀华递交有关部门。

　　丈夫理解妻子苦衷

　　今年6月16日，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二庭在西峡县开庭审理此案。

　　南阳市人民检察院指控，李成会故意非法剥夺其女儿的性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公诉人表示，鉴于李成会的作案目的是为了减轻家庭困难和女儿痛苦，建议法院酌情从轻处罚。

　　7月3日，羁押在西峡县看守所的李成会收到了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书，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 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主审法官刘建华说，李成会的行为虽然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但从她的家庭境遇、犯罪动机、人身危险性及社会危害性 等方面综合考虑，对她从轻判处。

　　7月7日，张秀华带着10岁的大女儿张娜在西峡县看守所见到了李成会，这是李成会被抓走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3人抱头痛哭。李成会说她非常后悔，对不起丈夫和女儿。

　　张秀华发现，从看守所回来后女儿变了，不愿多说话。张秀华担心这件事会给女儿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

　　在下营村，张秀华和父母一家几口还挤在3间土坯墙的房子里，屋内设施十分简陋。当地一位村民说，这样的家庭在 当地属于最穷的。

　　对李成会，村民少有指责，更多的是同情。

　　一位妇女说，李成会性格开朗，为人也很实在，有时因为生活琐事和公公婆婆拌几句嘴。她婆家娘家都是一个烂摊子 ，丈夫又不在身边，生活压力很大。

　　张秀华认为妻子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现在他已经原谅了妻子。他说，妻子和自己一样都是小学没有毕业，她嫁到这个 家后，没有怨言，一直没有放弃对女儿的治疗，以前也没有听到妻子抱怨女儿的话。

　　被羁押在看守所的李成会每天都生活在自责和忏悔之中。今年5月18日，李成会在写给丈夫的信中说：“你和女儿 张娜恨我，我无话可说。我现在好想张娟，每天夜里做梦都是张娟的影子。”她说她不会上诉，今后要好好改造。

　　呼吁完善心理救助体系

　　母亲毒死女儿，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李成会因为家庭贫困，生活压力大才以身试法。那么，在农村对这样的家庭有什么救助措施吗？

　　据了解，张秀华的父亲张金才和岳父李大章已享受农村低保，每人每年领取360元，李成会的弟弟也享受了“五保 ”，每年领取800元。

　　村主任李明军说，张秀华的母亲和死去的女儿也符合农村低保的条件，但是，镇里分给村里的指标少，符合条件的人 多，这几年上边又没有通知申报。村里也很同情他们，每年只能给他们申请点救济棉衣和面粉。

　　“案发前，李成会一家人所需要的救助并不是几百元的农村低保，而是一个家庭面对突发事件、意外事故而进行抵御 的保障。如果社会能多一些救助体系，思想上再对李成会进行开导，应该也不至于此。”河南社科院的一位专家说。

　　郑州华夏心理培训学校的马静培训师非常理解李成会的境遇。她说，每个人或多或少会有紧张焦虑情绪，很多人长时 间处于抑郁状态，畅通的心理沟通渠道可以缓解她们的绝望情绪。由于李成会饱受生活压力与困扰，缺乏心理安慰和救助，最 后由贫穷和不幸变成了绝望。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