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焰/口述 刘芳/整理

　　“传销母女”的眼神

　　邱焰,籍贯湖北,现为《长江日报》摄影部高级记者。1992年开始定居在长江边的武汉。从最初主要拍摄突发事 件现场,到如今喜欢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隽永的瞬间,邱焰始终记录着武汉的点滴变迁,关注人们不知不觉变化着的常态生活 。

　　武汉是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城市临着江水、湖泊,也添了灵气。改革开放以来的30年,武汉的发展十分迅速,无 论是经济发展、法制建设还是人文环境,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但同时,武汉又是一个内陆城市,在发展机遇和发展速度上无法与沿海城市相媲美。尤其在上世纪90年代,似乎人 人都想下海,又都在寻找“一夜暴富”的机会。

　　我拍摄的“传销母女”正是在这一时期。1998年春,武汉传销业十分兴旺,试图抓住所谓“世纪末最后一次发财 机会”。几个月内,四川、江西、黑龙江等地近10万“传销大军”蜂拥而至,导致江城市民宁静的生活被“传销”热搅乱。 汉口火车站周边地区也由此成为全国闻名的“传销基地”。

　　这种非法传销有极大的诱惑性和欺诈性,一批又一批人落入陷阱,有些人甚至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而由传销引发的 治安事端愈演愈烈。据当时统计,1997年10至12月,汉口火车站周边就发生与“传销客”有关的刑事案件164起、 治安案件187起。

　　1998年3月,我当时所在的《武汉晚报》组织对非法传销的系列报道,我作为摄影记者跟几名文字记者一起采访 ,还花十块钱听了一次传销课。讲课人的信马由缰,听课人的极致疯狂,让我体会到传销的疯狂与浮躁,萌生了拍摄传销专题 的想法。

　　我拍了将近一个月,“传销母女”是其中一张,1998年4月拍的。那时由于武汉市政府、媒体揭开了非法传销的 内幕,并展开大规模的“围剿”,使许多被骗来的外地人明白了真相。4月4日,江城最大的传销商武汉新田公司被有关部门 责令停业,但公司门口仍然排着长队,等着兑现最后的业绩。

　　这对母女在长队中站了两天两夜。拍摄那天是4月6日上午,下着大雨,她们前面大概还有一百多个人。两个人被雨 水淋得全身都湿透了,眼神里透着尴尬、苦涩、绝望。我按下了快门。在我看来,她们也是对数以万计的“传销客”们的生动 写照。

　　我拍摄照片的习惯角度是,拍摄与人物相关的画面,以人的神态或精神面貌来做出对当时事件或环境的诠释。

　　随着报社不断有年轻同事的加入,越来越多的突发事件的采访拍摄就交给了年轻人,我的工作也就放慢了节奏,把镜 头对准身边悠闲而有趣的市井生活,从中发现耐人寻味的画面,时间越长,我越觉得这种拍摄方式吸引我。

　　我给自己的一个目标是“用平常心,拍平常事,出不寻常瞬间”。我想这对于摄影者来说是非常必要和有益的训练, 我在这个过程中也得到很大收获。

　　我很喜欢武汉,这个城市是与水打交道的城市。在江边的“亲水平台”,在浅滩上,在大桥下,你总能发现武汉人在 享受着他们独有的生活乐趣。

　　以前的夏季人们是苦于洪水又乐于洪水,因为洪水来了要花大量的精力财力做防汛工作。但人们又习惯于涨水带来的 种种乐趣。到1998年大洪水后,加上三峡大坝的修建,使得其下游城市在洪水方面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大家在防汛上面不 需要再花那么多工夫,对洪水的畏惧基本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休闲。

　　所以我愿意待在武汉,在工作空余的时候,每天带着相机到街上逛逛。临近春节的时候,我会去汉正街看看打货的外 地人和搬货的农民工;天气热的时候我会去汉江边上看看人们怎么消暑;涨水的时候我也会去长江江滩看看有什么新变化。背 着相机行走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热爱摄影,以及由此带来的感动、思考、乐趣和对生命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