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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蹿下跳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9月09日12:49  新世纪周刊

  -实习记者/许荻晔

  这是一群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恣意的年轻人

  两个间距一米五左右的跳马,练习者跑到第一个前起跳,纵身前扑,手撑住第二个跳马,收腿后向前落地。这就是所 谓的金刚跳。

  乒乓球桌的一头连着三张厚垫,这是一个多功能的场地,练习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程度,选择从高处空翻或原地空翻。

  这仅有的两处设施,看起来并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一个黑黑瘦瘦、满头自然卷的小伙子自作主张地选择了一堵围 墙开始训练:起跳,手抓墙沿,脚尖蹬墙——竟真的爬了上去。他还意犹未尽,如法炮制地上了不知道谁家的屋顶。

  “嘿!干什么你呢!”一个保安大喝。

  小伙子无辜地看着他:“我练跑酷呢。”

  跑酷的哲学意义

  跑酷运动在上世纪80年代发源于法国,创始人是一对好友,DavidBelle和SebastianFouc an。这两位当时的法国青年之所以要将上蹿下跳进行到底,除了直接的爱好之外,还有另一种诉求:当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 看起来越来越像是理应如此的生存空间,跑酷却要召唤回人的一些更本能、更直感的行为方式。

  所以,对于一个跑酷者来说,随处可见的栏杆或围墙,不再是区隔空间的标志,大可以随意攀越;而在下楼的时候, 扶手显然比楼梯灵活得多;甚至在人潮涌动、建筑拥堵的城市里,也许只有放肆地从一个楼顶跃到另一个楼顶,才能给他们带 来身心的自由感觉。城市是训练场兼游乐场,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游刃其中。

  在这个意义上,跑酷可以看作不以被安排好的方式走被规划好的路。跑酷者必须充分依靠个人的应变能力和身体素质 ,而并非各式各样的外界工具,克服存在于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但对于很多跑酷者来说,跑酷不单是一种追求自由的运动, 更重要的是,它还是一种追求自由的哲学。前进之路并不仅仅意味着脚下的道路,更象征着人生之路;而存在的障碍也未必只 是现实的约束。更指向个人心理上的各种“坎”与“结”。跑酷所要求的,正是在克服了胆怯、犹豫等心理障碍下,才能更好 地释放自己的身体能量,达到自由移动的状态。

  这一点在电影《暴力街区》中都有着隐喻式的体现。DavidBelle饰演的Le.to出场时之所以能逃离黑 社会的追杀,在于他在从一个楼顶到另一个楼顶的玩命式的一跳,而他的追捕者们面对距离与高度则不得不停下脚步。

  对很多中国跑酷者来说,这部2004年上映的电影是他们的跑酷启蒙。行云流水的移动与出神入化的腾挪,不再只 是出现于银幕上的特技效果,更可能成为实打实的真功夫。在此之后,法文Parcour或英文Parkour,也开始有 了一个音译的中文名:跑酷。虽然在字面上看,这个翻译更像是“跑”与“酷”的结合,强调的似乎只是浓重的自我表现,而 没有传达出“Parcour”穿越障碍的含义。

  从宅男到跑酷者

  上午9点到下午4点,队员们反反复复地练着规定的几个动作,在电影和视频中通常渲染的跑酷的惊险精彩一概没有 ,这样的训练,或许会让人心生怀疑:“这也是跑酷吗?”

  但在这个团队的创建者亡灵看来,这才是跑酷:“镜头都是剪出来的,表现的只是最风光最精彩的片断,观众是看不 到一个动作背后所经历的失败和汗水的。”在他的观念里,跑酷是一种有相当大的危险性的运动,但如果真心喜欢,加上科学 训练,却可以使人的各方面素质得到提升。

  比如那个爬墙的浮云,除了喜欢调皮捣蛋,从小到大,他一直对各种运动敬而远之,“上学的时候,足球篮球多火啊 ,我一个都不参加,因为自己什么运动都不行。”《暴力街区》把这个男孩的兴趣调动起来,在网上搜索时,他发现了北京的 跑酷已发展得很红火,出于好奇,他加入了这个名叫Freesky的团队。

  “那是今年2月的事,我除了毕业论文和答辩,学校里基本没事了,就天天跟着亡灵玩儿。我本来是个宅男,特别不 喜欢运动,坚持下来的原因就是觉得这个队伍里的人特别好,想和大家伙一块玩儿。”

  这个一直自命宅男、认为自己缺少运动神经的人,通过一系列跑酷训练,发现自己竟然也能做成猫挂、金刚、猴跳等 动作,甚至因为本身偏瘦,灵敏度、协调性都好,在做这些动作时还有一定优势。

  “开始时总觉得,自己肯定跳不到他们那么高、那么远,先给自己泄气了,或者连试都懒得试。训练时从一块一米两 米高的石头上往下跳,亡灵非站在我落地那儿,逼我再向高、向前跳。逼到没办法,竟然也跳过去了。”

  所以当新人站在浮云曾经站过的那块石头上,慌乱地摆着手,嚷嚷我不行的时候,浮云只是站在亡灵原来站着的地方 ,淡定地告诉他:“你行的,只是你害怕。这是你的心理问题,试一试,跳过去了就好了。”

  6月毕业,现在的浮云已是一个上班族,每周也就能抽出一天来训练。但就在这仅有的一天里,浮云也愿意拿出大部 分的时间来带新人,因为觉得自己的经验可能会对他们有帮助。“我以前比你还差呢。”他老是这么开场介绍。

  对于自己目前的跑酷水平,浮云也很淡然:“我又不想成名不想拍视频,每周能和大家痛痛快快玩一次,我就很满意 了。”

  新人训练

  Freesky对新人的训练要求,有个间接的标准:让他腰酸腿疼一星期。这标准是亡灵定的,若正好浮云当值, 则可能网开一面,把一周稍稍缩水成五六天。总之,新人的日子不好过。

  当然,在一些老队员看来,一周的程度已经算是“仁政”了,今年1月入队的忍者回忆:“我练完第二天压根下不了 床,一碰地腿就哆嗦。”

  但亡灵显然对他的标准很满意:“又能让他体会到跑酷的艰苦,又不影响下次的训练。”在队员的首次训练中,他想 检验的并不是技术,而是意志:“跑酷是一项极限运动,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险性,我希望我的队员都对此有足够的准备。想象 和亲身体验毕竟是两回事,如果只是出于好奇,而连这样的训练都不能承受,那么放弃跑酷就是他们的正确选择。”

  阿伟就是这样一个看了视频而找上门的跑酷爱好者。原来学街舞的他,现在发现还是跑酷看上去更酷。结果训练的第 一天,他和另一名新人,整整“滚”了一个多小时。

  跑酷视频中经常出现这样一个镜头:人从高处跳下后,就地一个翻滚,起身继续奔跑。这一“滚”的学名,叫做受身 。作为一种没有保护措施的极限运动,受身是跑酷过程中唯一能起到保护作用的动作:用一个前侧滚翻化解落地时的受力。这 是Freesky里每个新人的入门动作。

  “我要为队员负责,也要为这个运动负责。”作为一个极限运动老手,亡灵不厌其烦地强调跑酷的危险性。“保护动 作都做不到位,其他动作肯定也没办法做好,这样去跑酷,不是找死吗?”而通过同一动作的反复练习,可以让从没接触过跑 酷的人真切体会到,这运动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风光,无数次练习才能造就出现在视频上的一个瞬间。

  这一个动作,阿伟也是练了好多次才达标。在翻滚过程中,身体应当顺着力的方向,着力点从右肩自然移到左腰,但 实践中,阿伟老是习惯性地自己把方向扳正。在基本掌握之后,他又得从高处跳下,落地时接一个受身,而阿伟又老在这两个 动作的衔接中出现迟疑,而这一迟疑,则会使受身的效果大打折扣。

  “要真从2、3层楼上跳下来,这一停顿你就得重伤。”浮云在旁边提醒。

  阿伟倒没被这警告吓倒,虽然这训练让他发现跑酷没想象中的酷,但好胜心却让他对这种充分倚赖人的判断力与应变 性,以及相关的身体素质的运动充满兴趣。一开始受身时没掌握要领,多次翻滚让他的脊柱很痛;而反复的高跳落地,大腿也 有些哆哆嗦嗦的发虚,但他却愉快地保证他下周还来:“就当锻炼身体。”

  女队员

  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这样的魔鬼训练,比如跟阿伟同期进来的那个新人。但第二周的时候,又有一个跃跃欲试的新手 补进。这样的人来人往,对Freesky已是常态,亡灵对此看得很开:“我们只负责把跑酷的基本功教给他们,让他们对 一项有危险的运动有足够的认识与准备。接下来他们愿不愿意练跑酷,或者愿不愿意跟着Freesky练跑酷,都是他们的 选择了。”

  这支队伍成立于2007年6月,虽然有200多名会员:“绝大部分都是报了个名,有的来训练了一两次,有的甚 至都没来过。”真正的核心,还是那些在技术、为人等各方面通过团队“认证”,能够穿上队服的正式队员,大约30多人。 此外,还有十来个对跑酷充满热情、出勤比较稳定的新手。

  值得一提的是,正式队员里还有三个女队员。

  朱向宇玩跑酷的时间比很多男队员都早,2007年6月看到报纸上介绍北京的跑酷团队,她当即就找了上门,一直 跟着亡灵训练。入队时间久,加上28岁的高龄,大家取她的英文名的首字,称她一声S姐。

  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周末抽出一天来健身,那可能是这时代倡导的健康生活方式,但这个大眼睛学生头的女孩, 竟然会挑中一个极限运动来“锻炼身体”,着实让人感觉不可思议。朱向宇自己的解释,只是“喜欢”二字。

  作为一名对生存意义始终存有追问的女孩,工作日从家到单位的两点循环,休息日和朋友一起出去消费娱乐,这样的 生活并不能令朱向宇满意。而极限运动的好处,在于能让人充分发现、发展自己的身体,从而更加认识自己。在这个意义上, 跑酷对她来说是一个契机,即便空翻屡练不成让她摔了无数次,但失败同样引导她重新感受、调整她的身体,也让她感受着自 由的召唤。

  因为这种喜爱,S姐还把跑酷介绍给了好姐妹大爽子。这姑娘性格不让须眉,敢作敢为,男队员不敢跳的她都敢。

  另一名女队员幽灵公主原来是学芭蕾的,细伶伶的身子骨,每次训练时都要上些淡妆,打点粉底、描个眼线、涂个睫 毛什么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运动型的女孩。但她就是每周一次,来回花四小时,从通州倒车来海淀训练。“没什么特别原因 ,就是喜欢啊,周六又正好有空。”她这么解释。

  她的表弟是河北保定的一个跑酷爱好者,发了些相关视频给她,她看了便动心了,还想介绍给同事,但同一个视频, 同事MM一看:“天,这么危险,我不去,你也趁早别去。”因为这样的先入为主,她多次解释跑酷其实不是这样的,注意安 全的话不会有危险,同事却不相信,指着她胳膊上的淤青块:“这又是什么?”

  对于跑酷者来说,淤青块当然不算什么,不过对于幽灵公主这样的,练习后要坐在软垫上仔仔细细按摩半天小腿免得 长了肌肉的爱美人士来说,太明显的淤青块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扰。

  受伤

  正式队员加上预备队员有40来号,但每周参加活动的,却只有20多人。大多数人缺席的原因,是因为工作上或其 他方面的安排冲突,对于一个非专业化的跑酷团队来说,这点可以理解。

  但另一个原因,虽然几率较低,却也不容忽视,那就是受伤。比如老队员忍者,就为此两周不能出席活动。

  对于一个跑酷队员来说,受伤的标准显然不能定在别个脚破个皮的程度,忍者上一次受伤是上半年的事,自行练习时 没注意场地安全,脚踝软组织挫伤,休养了两个月。而这次,他自己练蹬墙空翻的时候,蹬墙时脚一滑,整个人栽在水泥地上 。“当时头就嗡嗡地响,晕了半天”,略一恢复的时候,他还惦记着得把身上拍打干净才能回家,以免让爸妈看出端倪。

  “他们都不知道,瞒着他们玩的。”

  出来玩跑酷,迟早是要受伤的。这是队里兄弟的调侃。队里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受伤的痕迹与记忆,说起来的时候 很有些抚今追昔的意味,也并不太介意。

  不过浮云介意。他的伤集中在右膝盖,一开始掉以轻心,到现在竟发现走路会有些微微的跛,浮云才开始有意识地矫 正。

  “今年4月份玩金刚想玩点花式的,半月板撞在了乒乓球案的角上了。好的差不多了,6月的时候猫挂又磕石头上了 。7月初爬墙的时候打滑了,又是这只膝盖撞了墙。就成这样了。”对一个还没找女朋友的小伙子来说,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当然,比起那些能列出一长串名单的跑酷死亡不完全统计来,这些事实看起来微不足道。在Freesky的训练中 ,融洽的团队气氛常常使人忘记跑酷是一项危险的运动,虽然常常有人完成一个动作后,闷声不响地走到一旁,自己扳扳脚揉 揉腿之类的。

  有人空翻时崴了脚,闷闷地看了半天其他人练习,终于忍不住也去排队。亡灵见了,眼一瞪手一指:“你,干吗呢! 现在贪玩,下周你还想不想来了!”

  不好好休息的人,和不好好训练的人一样,都会被亡灵训。而亡灵在这一点上的坚持,有他自己的经验。这个原名刘 骁骅的24岁年轻人有些超越年龄的老成。16岁起,刘骁骅便开始接触极限运动,自行车速降、攀爬、滑雪,都是他热衷的 项目。只是当时年轻气盛,有的是体力和勇气,再危险的动作也敢试,经验和技术在无数次摔摔打打中慢慢累积。但2005 年一次比赛中的摔伤,造成腰椎横向错位,致使他告别了极限自行车运动。

  2006年10月,刘骁骅在朋友的介绍下知道了跑酷,这一运动既能满足他的运动需求,在合理的安排内也不至于 引发旧伤。而他的极限运动的基础,使常人面对高度、距离、速度等往往会产生的恐惧感,对他造不成多大作用,跑酷所需要 克服的心理障碍,本身就不成为问题。而那次几可致命的受伤,让他不再莽撞地企图以年轻的身体挑战任何看似的不可能。F reesky对自我保护的强调,对于基础训练的重视,都引申自亡灵的这次经验。

  但亡灵也会受伤。一部分队员散了以后,他自己开始玩金刚,只是加大了难度:跳马间的距离扩大了。每一次成功, 他都继续加大跳马间的距离,那块夹在两个跳马间的起保护作用的垫子,在队员训练时本保持着V型,但经过亡灵三四次的调 整,已经一端平铺在地,呈一个钝角。而这一次,他起跳失误,被第一个跳马绊了一下,扑倒了第二个跳马,那个质实的铁家 伙直接倒在了他的腰上。

  这次受伤,摔坏了亡灵四根脊柱,其中包括旧伤位置,医生让他静养半年,而他除了不去游泳,该带的训练一次不落 :“我有分寸,只是进行现场指挥,不参加剧烈运动。”

  但他的受伤并没有使他的队员产生动摇:“倒是提醒我们,跑酷真的很危险,从身体到心理都得做好完全的准备。” 忍者总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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