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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滕兴才
煤气罐风波
“沈一江,好像来了!”
2008年9月25日下午1时15分,正在街心花园下棋的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风雷新村57号楼502室住户周健只用了这几个字,就把正躺在家里看电视的邻居沈一江惊出一身冷汗。
5分钟前,由崇安区城管大队队员、民工和不明身份的社会人员等近两百人组成的“协助搬迁”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风雷新村,目标正是57号楼202室的沈一江家。
风雷新村位于无锡市市区。因为国家重点项目沪宁城际铁路建设需要,目前正在进行拆迁。但由于住户对拆迁条件和拆迁过程有诸多不满,拆迁并不顺利。于是拆迁单位公告表示将“协助搬迁”,把难缠的一些住户先强行搬走,再谈拆迁补偿。因为57号楼内“钉子户”最多,沈一江便成为大家公认的可能被首先“协助搬迁”的对象。
正是因为“害怕自己成为‘给猴看’的那只‘鸡’”,35岁的沈一江那几天一直请假在家看房子,这天果然让他“候个正着”。
刚撂下周健的电话,沈一江就听见门外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打开门一看,四个民工正在用铁棍撬自己家的防盗门,门框已经快被撬掉了。沈一江下意识地迅速从厨房拿出煤气罐,“平时都不太拧得动的煤气罐,一下子就拧开了”。浓烈的煤气味在楼道里散开。正在撬门的民工和赶上来查看情况的城管队员看着还穿着短裤的沈一江,只得撤到楼下,拉起了警戒线。
此时,楼下已经聚集了200多位闻讯赶来的风雷新村的住户。“败下阵来”的城管队员在围观群众的一片谴责声中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收起警戒线,留下几个保安后,大队人马转到其他住户家“协助搬迁”去了。据“一直观战”的刘霞称,所谓“协助搬迁”,就是先停水停电,把门撬开,把屋里的人控制住,然后把地板凿了,把窗户卸了,再把你家里的东西用床单裹着装进备好的货车里,拉到事先安排好的安置住房去。
由于沈一江的玩命相搏,当天他家没有被“协助搬迁”。坚守在家里的沈一江靠着邻居送来的饭菜坚持了近70个小时,直到9月28日上午10点,沈一江的妻子葛小兰,无锡市锡山区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师,在所在学校校长、区教育局长、书记的轮番劝说下,同意在拆迁协议上签字。
11月5日,坐在中国青年报记者对面的沈一江讲述了40天前发生的煤气罐风波,并戏言自己有一个“价值不菲的煤气罐”,因为这场风波,自己一套60平方米的房子得到了“超过基准价格不少”的补偿款。
先发拆迁许可,后成立拆迁单位?
无锡市崇安区建设局局长、拆迁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以下简称拆迁办)主任李菊根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些人就是为了多得一些赔偿款”。
而数十位尚未搬迁的住户却表示,“当‘钉子户’是因为拆迁过程不公道。”
“应该是拆迁人取得许可证,再拆迁吧?”113号楼的瞿江对记者说,“可我们这里是证都拿了,拆迁单位还没成立呢。”
在风雷新村的拆迁中,拆迁人为无锡市城市轨道交通规划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以下简称轨道办)。中国青年报记者在无锡市建设局向轨道办颁发的《房屋拆迁许可证》上看到,发证日期是2008年7月8日。
但记者从无锡市质量技术监督局查看到的轨道办的“组织机构代码信息表”上却显示,该机构是在7月14日注册成立的。也就是说,轨道办“出生”前6天就已经获得了建设局颁发的房屋拆迁许可证。
对此,无锡市人民政府拆迁管理办公室(以下简称拆管办)综合科胡科长11月6日对记者表示并不知情,“好像是有点奇怪,”她说,“但是我们拆管办只要看到资料,让我们办我们就办,我们怎么知道它有没有注册成立?”
记者到无锡市建设局一问究竟,但该局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领导全都出去开会了,不能接受采访”。
“特殊项目”特事特办?
拆迁实施单位在2008年7月18日向被拆迁人发出的《告住户书》中表明,房屋估价机构为无锡市齐典房地产中介估价有限公司,这也让住户们难以接受。
“2004年1月1日起实施的原建设部《城市房屋拆迁估价指导意见》第六条明确规定,拆迁估价机构的确定应当公开、透明,采取被拆迁人投票或拆迁当事人抽签等方式,”58号楼502室的巫建强对记者说,“无论是拆迁办还是轨道办,从未与我们协商过估价机构。”
对此,拆管办综合科胡科长表示,按规定,拆迁单位公告估价机构的时候应该至少有一家做备选,一旦超过一定数量的被拆迁人提出反对意见,拆迁单位就要更换估价机构,“这些都要经过公证,”她说,“但是,城际铁路的拆迁比较特殊,我们没有公告,也没有公证,而是在拆迁许可证听证会上征询了群众代表的意见。”
据拆管办听证咨询科陈科长介绍,在7月8日发出拆迁许可证前,由崇安区政府组织邀请了群众代表举行了听证会。据他介绍,这些群众代表主要是由居委会干部、居民小组长组成。“虽然听证会代表应该公开推选,但城际铁路是重大项目,特事特办。”
除了对拆迁工作程序有质疑外,9月初上演的拆迁行政裁决听证会闹剧,更是让住户们对拆迁的不信任感骤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