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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愿资助有艺术天分精神病人进行治疗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2月13日12:05   大江网

  对病人的艺术治疗

  在郭海平艺术疗程中崭露头角的,往往是那些入院不久、服药不长的新病人,只有他们的创造能力和创造欲望还没有受到药物的戕害,有的病人画到一半就感觉疲惫,倒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但有一位自封为公主的“余丹格格”除外。

  “余丹格格说话嗓门特别大,有很强的控制欲,而且毫不掩饰她的势利。只要她开口,别人都不许讲话,你会发现,在病人中她很有权威,她一回到病房,马上就会有其他女病人过来向她汇报她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画画方面,余丹格格也有很高的天赋。”余丹格格已经住院用药数十年,但精力无比充沛,生命力旺盛不衰,连医生都认为是个奇迹。

  “进口药副作用比较小,但是贵,一颗要好几块钱,而精神分裂者长期服药是不可间断的。像张玉宝、王军这样没有能力承担医治费用的病人,他们的用药由国家民政出钱,当然没办法吃太昂贵的药,他们只能吃几分钱一颗的低廉药品,用量也比较多,而这些药的副作用相当大。”医院的一位医生说。

  “一吃药,人就呆掉了,手上没力气,嘴还淌口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睡觉。”张玉宝是鬼精灵的叛逆分子,他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他有时会趁护士不注意,把药折在指缝里,偷偷扔掉几颗。他多次尝试自杀,在一天要搜身3遍、连抽烟打火都要护士代劳、没有任何自残工具的情况下,他还能用裤子勒着脖子,把自己吊在门把手上,然后歪倒在地,企图轻生。

  在郭海平《癫狂的艺术》一书出版以后,人们开始了解这些精神病人以及他们的画作。郭的一位商人朋友,看了张玉宝的画,马上决定资助他服用先进一点的药品,好延续这位病人艺术创作的可能性。“我让王玉医生算了一笔帐,依照张玉宝目前的病情,一天三顿都换成进口药,一个月大概是200元出头,一年下来也才3000元左右,我少打一场麻将就有了。”这位老板很实在地说。

  三个月结束的时候,医院为郭海平举办了一个送别联欢会,击鼓传花,结果许多病人都把花死死地抱在胸口不肯传,争着表演节目。“我离开医院的时候,他们一个一个走过来,拥抱我。”

  什么叫灵魂出窍

  收集了大量精神病人的画作后,郭海平发现,许多精神病人的绘画都呈现出相似的特征。“比如,他们中的很多人画的都是俯视图,而且带有透视功能。”如果他们画一辆车,他们会画从空中俯瞰的效果,而且视线可以穿透钢板,画出车里坐着的人和方向盘等等。“仿佛他们的灵魂已经在天上,穿透性地俯视着我们这个世界,看了他们的画,我突然理解了什么叫‘灵魂出窍’,什么叫‘魂不附体’。”

  郭翻阅了精神分裂症医学的不少相关资料,“据称精神分裂病人的思维是经常‘脱离现实’的,‘思维脱离现实’在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灵魂与躯体的分离呢?”这又是一个无法证实的主观假设,因为迄今为止,我们的科学对灵魂是否真的存在,既无法确切证实,也无法完全证伪。

  在入院之前,郭海平对自己的设定是“平视精神病人”——抛开悲悯和同情,平等对待。但真正接触和了解他们后,他的视角转变了。有人问他,“你教他们绘画吗?”他大笑:“我还教他们?我只能仰视他们,他们的灵魂都已经在天上俯瞰大地了,我却还是在人间的凡夫俗子呢。”

  在祖堂山精神病院里,我不止一次看见郭海平跟几个画得比较好的病人拍肩搭背,管他们叫“大师”。

  他们绘画的状态也非常具有大师风范,“这些病人落笔都很肯定,几乎从来不用橡皮修改。对颜色特别挑剔,在用色方面,特别是浓艳的对比色方面有强烈的直觉。有些人还格外自负,张玉宝就说过,他想画的东西全在他脑子里,他对自己的画有很高的评价,认为别人都不如他。”

  李丽是一位被医生诊断为“智力发育迟滞障碍”的12岁的小姑娘,在医院里初见她时,郭海平对她怪异的相貌表情完全无法适应。“也许是因为她给我第一印象过于强烈和刺激,以至于我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没敢邀请她来画室……但最终我还是鼓起了勇气……”

  “为了缓和画室里的气氛,有一天我用笔记本电脑播放了几首乐曲,李丽进门一听到音乐便翩翩起舞起来,情景让我十分感动,不仅如此,她还热情地拉着我的手,邀请我与她一起跳舞,这更让我欢快无比。此时我已经完全将她当成了天使,而决非什么弱智病人。相反,我觉得自己才更像一个病人,迟钝、犹豫、分析和盘算,自以为得到了许多经验和知识,结果却陷到更深的困惑和迷惘之中。”——郭海平的住院日记

  张玉宝在报纸上读到了精神病院要搬迁的消息,那以后,他每见到“郭老师”一次,就嘀咕一次,他不想搬迁到条件相对差一些的南京青龙山精神病院。他觉得“郭老师”能量大得很,能帮他们出书,能给他们买烟,能找到朋友捐钱帮他换好药,还认识记者!他大概希望郭老师能阻止政府用老年公寓取代精神病院的计划——这当然已经超出了郭老师的能力范围。

  郭海平和王玉医生合著、并由郭的朋友聂鹰先生捐资出版的《癫狂的艺术》一书,收集了病人的画作和他对病人的观察日记,并结合王玉对病人的病理及治疗记录,成为中国目前唯一一份精神病人艺术报告。在国际上,精神病人的艺术疗法很普遍,日本的草间弥生、英国的Louis Wain等著名艺术家都承受过精神分裂的痛苦,但他们照样留下了令人称颂的作品。国外不主张将精神病人隔离住院,提倡社区式、家庭式治疗,这一点同样值得中国精神卫生领域关注。

  三个月的住院结束后,郭多次重回医院看望病友,让他伤心的是,很多当时画得不错的病人,比如张玉宝和王军,因为受制于药物,开始变得迟钝,也不再有条件画画。于是他和画家朋友黄药商量,能不能把这两个病人从医院里接出来,请专职的人看护,让他们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中继续安心作画。

  黄药新近从美国回国定居,经济条件优厚,在南京清凉山附近买下几百平米土地建了个画室,他是个关注灵异精神世界的画家,尤其对外星智慧生命抱有浓厚的兴趣——在他的作品里,总是影影绰绰地描画着外星人的身影。黄药愿意负担这两个病人的生活开支,并为他们提供独立的画室和卧房。

  可问题是,毕竟精神病人是不具备行为能力的,他们离开医院后将如何保障安全?另外,像张玉宝这样没有任何监护人的病人,没有亲属签字,在手续上难以为他办理出院,谁又能负得起这个责?

  秘密

  在南京文艺圈里,郭海平小有名气。他创立的咖啡馆“半坡村”是南京文化人的聚集地,这里经常不定期地举办先锋影展和文化沙龙,“半坡村”的常客、作家韩东有几句自嘲诗赠给掌柜郭海平也相当合适——“牙蛀空了/就让它空着吧/剩下的已经够用。”

  郭海平的笑容天真无牙,笑声格外响亮,但除了啃玉米不方便以外,他什么都能吃,还照样嗑瓜子。

  郭海平归纳自己的病是:不适应,不成长。他在很多方面还保持着少年的心性,所以任凭妻子和父母百般劝说,他就是不要孩子。他太太说他,“他还没玩够呢,‘我自己还没开花呢,你们就要我结果?!’”

  郭海平说,孙隆基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一书里写得很对:“中国人的生命从来没有盛开过。”他要开花,要盛开,要怒放!所以他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拒绝按部就班,不想买房买车,反感努力挣钱。

  郭海平在家中排行老六,是幺儿,他对精神疾病和心理问题的关注,起源于他的哥哥。哥哥比他大十来岁,性格内敛,天分聪慧,身材又健壮,是父母冀望最厚的孩子。但因为在南大工作的父亲“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原本打算参军的哥哥政审不合格,改放苏北农村插队。

  “那时候我还很小,大概一年级,一天放学回家,突然看见下放当知青的哥哥被人送回家了,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押着他,他被用绳子五花大绑,勒在我们家的凳子上。”他一向崇拜的高大而聪明的哥哥已经完全疯了,当时哥哥的眼神在幼年郭海平心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也成为了日后弟弟主动要求入住精神病院的隐秘动因。

  “我们年龄悬殊太大,哥哥离家时我还太小,对他了解不多,我只记得他特别护着我,从来不让别的孩子欺负我,带我上街玩时,他把我顶在头上。”家人谁也不知道哥哥在乡下发病的具体原因,只模糊地猜测是参军不成引起的失落。直到很多年后,哥哥告诉郭海平,他曾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挑灯学习《毛选》,热血沸腾,亢奋无比。“然后就陷入癫狂状态。我问他为什么要三天不睡觉连读《毛选》,他大声说:因为写得真是好啊!”

  哥哥18岁发病,现在已经年近60。终生没有娶妻,连恋爱都未谈过一场。不发病的时候,他是个最善良温和的好人。父母不忍心自己百年后孩子没人照顾,曾帮他张罗过一个对象,他受了刺激,马上发作起来。那以后,再没人敢跟他提及找女人结婚这回事。

  “其实我的哥哥,就住在祖堂山精神病院里,不过跟我不在一个病区,他也没来活动室参加我的艺术活动,他服药几十年,已经完全丧失画画的能力了。我入院以后,有病人一看到我就说,‘我认识你,你是郭恩平的弟弟!”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为保护本文所涉及的精神病患者的权益,文中病人皆为化名,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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