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天堂的短暂迷失

　　为什么夏威夷会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自然美景与气候的决定性因素之外，层层历史积淀下的移民文化使它风味独具，这个地理上最与世隔绝的岛，造就了最包容的天性，有着最国际化的生活。

　　只是对其他经济体高度依存的夏威夷旅游业，目前正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重创。

　　主笔◎吴琪(发自夏威夷)

　　深蓝无限的馈赠

　　从美国东海岸的华盛顿飞夏威夷，旅途之长，出乎意料。先到明尼苏达，再从这里直飞夏威夷，整个飞行超过12小时。如果从西海岸的洛杉矶等地直飞，也要5个多小时。“这正是夏威夷的魅力，对于美国人来说，这是本国领土，不用办签证就可体会到与美国大陆完全不一样的异域风情；对于日本游客，这里是美国，是他们顶级奢侈品的购物天堂。”夏威夷观光旅游局的副局长大卫·乌齐亚马笑着对我说，地理位置上的独特性，使得夏威夷拥有了大自然独一无二的馈赠。

　　太平洋中心的夏威夷群岛，与海南、墨西哥城、加尔各答在同一纬度上，是世界上距离任何一个大陆最远的群岛。它位于美国大陆的西南方、日本的东南方、澳大利亚的东北方，距离最近的大陆也有4000公里。美国的50个州中，只有夏威夷和阿拉斯加不与美国的大陆领土接壤，夏威夷作为美国的一部分，有几个独特处：它是美国领土上唯一能够种植咖啡的地方，完全被水环绕，有唯一的皇宫遗迹。

　　随着飞机越来越逼近太平洋中心星星点点的陆地，游人的好奇心会被提到顶点，到底他们对夏威夷的期待会得到怎样的体验？首府火奴鲁鲁聚集了夏威夷本地80%的人口，在到来的游客中，80%都会选择火奴鲁鲁作为进入夏威夷的首选地。2006和2007年的旅游高峰期，夏威夷的游客达到每年700多万，大约是当地128万人口的6倍。来夏威夷的游客，有65%都是回头客，它成为不少家庭游客的固定目的地。

　　绵延2400公里的上百个岛屿，全由火山喷发形成，包裹在蔚蓝色的海洋中。群岛东南方末端的8个主要岛屿，包括州政府所在地火奴鲁鲁(檀香山)的欧胡岛(Oahu)、号称景色最美的茂宜岛(Maui)、活火山极为壮观的大岛(Big Island)。

　　而我在11月21日傍晚到达火奴鲁鲁，穿越市区来到威基基海滩的酒店时，第一感觉几乎是失望的。天色开始暗淡，蓝色的海水没入夜色，宽敞的购物街灯火辉煌，映照着整齐精致的高楼，“Fendi”、“Prada”、“Bubbery”的标志非常醒目，与美国大陆上的大商业城市气息极为一致。

　　夏威夷自己的味道，在天亮后才开始慢慢散发，太阳从海平面跃起，天空的颜色每一秒都有变化。这才看到购物街沿着碧蓝的大海展开，各国美女穿着比基尼逛街，转身就可钻进碧蓝的海水里。

　　租敞篷跑车沿海兜一天，绝对是了解火奴鲁鲁所在地欧胡岛的不错选择。一辆克莱斯勒的敞篷跑车一天租金大约80美元，酒店服务员告诉我，3小时就可以环岛一圈。可是事实上对于贪恋美景的游人来说，半天的时间也不够。夏威夷的本土语言只有13个字母，多数为“K”“W”“U”“A”“L”等几个基本字母的组合，所以让人感觉每个地名极类似。

　　得益于从东北边持续吹来的信风，夏威夷的温度和湿度都比其他热带地区更温和，现在白天气温在26摄氏度左右，全年都是旅游的好季节。往往一片云飘来，雨滴刚飘下来，还没来得及关窗，就消失了。海风干净凉爽，闻不到半点腥味，身上也完全不会有黏糊糊的感觉，仅从触觉和嗅觉说，不会认为自己待在一个海岛上。

　　环岛一周的旅行仿佛时空交错的探险，让游客揭开夏威夷层次丰富的面纱，这才感慨所有的长途劳累都值得。岛上不同方位有迥异的风貌，迎风的东北坡降水丰富，多是热带雨林，背风的西南坡干燥少雨，多是热带草原。东南边的海面温和平静，北部峭壁山谷，海边因为浪大成为全世界冲浪高手云集的天堂，西北部大面积黑色土地养育的菠萝园居然能让人想起西藏高原上一马平川的气势，海水的颜色变幻着不同程度的蓝色，在每个拐角让人不期而遇。

　　正如旅游书上所说，“如果你在夏威夷开车，可要记住，它有自己的节奏，急不得”。沿海公路的一般限速是35英里，最高限速45英里，车速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这里的生活节奏。

　　除却东南部的城市中心，岛北面空着大量土地，从一个习惯了旅游地寸土寸金的中国人的角度，会奇怪为何夏威夷舍得这样“浪费”。北边海滩边散落的当地小村庄里，人们更喜欢暮鼓晨钟的闲散生活，路边牌子上写着“Keep the Country Country”(让乡村成为乡村)，社区居民告诉我，当地人并不欢迎过速发展旅游。北边的摩门教徒比较多，他们多住在有着斜斜屋顶的木头或石头房子里，教堂是每个社区的中心。唯一跟游客有关的设施，是路边卖海鲜的小屋子，十几美元一份当地做法的鲜虾和米饭，标语上写着“我们不是快餐，但我们会尽快把食物做好”，这就是当地人所能接纳的最大限度旅游业对社区的入侵。

　　夏威夷在1959年成为美国的第50个州，1993年经过美国国会批准，总统克林顿签署法案为100年前推翻夏威夷王国而道歉，承认夏威夷原住民从未直接放弃过对夏威夷的主权要求。夏威夷的居民，对原住民有着普遍的同情心。

　　为什么夏威夷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之一？夏威夷大学旅游学院院长朱安妮·刘告诉我说，前些年夏威夷专门请美国大陆的专家来做调查，有意思的是，专家和旅客的意见不太一样。两者都认为夏威夷最吸引人的决定性因素是自然美景和气候，专家认为气候因素最重要，而游客们认为夏威夷的自然美景是最具魅力的。“欧胡岛的城市气息比较浓，如果去茂宜岛或大岛，风味更原始。”茂宜岛上有大片农场，大岛上的冒纳罗亚火山最高峰为海平面4207米，它是夏威夷的最高峰，坐直升机看火山是别处难寻的体验。Aston酒店集团的副总裁雪瑞告诉我，在美国本土，游客们用免费机票换的行程中，夏威夷近年来一直排第一，“它让人觉得是个梦想”。

　　夏威夷的“Aloha精神”

　　夏威夷人跟人打招呼，会说“Alo-ha”(阿罗哈)，既是一种热情的问好，也有非常丰富的祝福之意。游客们入乡随俗，很快学会了这个单词，并且换上当地鲜艳的沙滩装，脖上套上花环。夏威夷州自称“阿罗哈州”，在我拜访的当地官员、旅游业管理者和学者中，每人都会强调阿罗哈精神在夏威夷文化中的重要性，“这是一种敞开胸怀的欢迎文化，如果你了解夏威夷的历史，就不难理解它的多元性，这杂交出了独特的夏威夷文化”。

　　从夏威夷的人口构成，就可以直接看到这种多元性。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的人口超过50%，“不存在多数民族或少数民族，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一个血统纯粹的人”。夏威夷的128万人口中，美国白人占27.1%，亚裔美国人占38.5%，亚裔中又以日本人为最多，太平洋岛民占9%，欧洲和亚洲人通婚的后代超过6万人。这里的宗教信仰也非常丰富。而当地政府为了保护原住民的利益，夏威夷的任何一个居民，只要能提供证据，证明自己的血统里哪怕有“一滴原住民的血”，也能够享受到很多政策上的特殊待遇。

　　波利尼西亚人成为第一批到来者，随后英国探险者带来了大批欧洲移民，1789年开始中国人成为第三波大规模的移民，随后才是美国传教士的到来。岛上很多人因为移民潮成为亚洲人的后裔。所以与夏威夷的当地人打交道，每个人的面孔和名字后边，都记载着一个个具体家庭融入这里的历史。

　　夏威夷观光旅游局副局长大卫·乌奇亚马长着一副亚洲人的面孔，祖父从日本到夏威夷的大岛种植咖啡，父亲在夏威夷长大，“二战”时加入美军，在明尼苏达的美军基地和来自肯塔基州的白人女孩组成了家庭。大卫说：“我妈妈实际上在日本生活了很多年，对日本文化非常了解。”在希尔顿酒店集团做公关经理的戴拉·杨，父亲10岁时跟着祖父母从广东乘船逃到夏威夷，娶了一位当地女子为妻，“我妈妈是第五代夏威夷居民，她有25%的日本人血统，也有原住民的血统”。Aston酒店集团的副总裁雪瑞·常虽然有一个中文姓氏，却是个地道的白种人，到夏威夷来上大学后，就留在了这个美丽的岛屿，丈夫是第四代“中国夏威夷人”。她说，夏威夷把血统混合的人叫做“Hapa”，“我女儿就是一个典型的hapa，有着夏威夷华人血统的白人”。

　　记者在夏威夷刚好赶上感恩节，“好多家庭都是‘联合国’，所以餐桌上各种食物都有”。每年新年是最热闹的节日，“夏威夷人特别爱放爆竹，新年里到处噼啪作响，中国游客说，我们自己都不这么过新年了。我们也在海滩上放孔明灯，你很难说它只是源于某一种文化”。

　　夏威夷这个相当绝世独立的群岛，却因为地理位置上的隔绝，反而成为最国际化的大社区。远道而来的各地移民，定居下来让自己成为夏威夷独特文化的一部分，“你很难从外表上分出游客和本地居民，人们来到这里，看到的是与自己一样、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

　　夏威夷大学旅游学院院长朱安妮是出生在夏威夷的第四代华人，只能说极少的广东话，她曾经在洛杉矶、费城、温哥华生活过15年。她说：“最后我还是选择回到夏威夷，让我的孩子们在这里长大，你看看这里的美景和气候，感受一下这种特别宽容的文化。有了很优良的教育环境，你就能明白我的选择。”而这里不同人种的社区往往混合居住，“我的邻居有菲律宾人、葡萄牙人、墨西哥人，文化很多元”。

　　从这个角度来看奥巴马，或许对他会有更多的了解。夏威夷观光旅游局副局长大卫·乌奇亚马向我展示了一份给小孩子看的介绍奥巴马的书，扉页上写着米歇尔·奥巴马的一句话：“如果你不了解夏威夷，你就很难真正了解奥巴马。”奥巴马外祖母在火奴鲁鲁的公寓仍在。

　　在奥巴马的自传中，夏威夷的生活并没有让这个黑皮肤的高个男孩找到太多自信。奥巴马的家境算不错，外祖父母都是夏威夷银行的理事，父母都是博士。母亲在他7岁时离开，他跟着外祖父母长大。夏威夷的黑人非常少，奥巴马所在的Punahou中学，是当地最好的两所私立学校之一。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黑人男孩才华不错，很能演说，篮球也打得非常好，但是真正能给他说话的机会非常少，他也一直是篮球队的替补，“白人和当地男孩才是正式的队员”。奥巴马离开夏威夷去芝加哥上大学，才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芝加哥有大量的和他一样黑皮肤、家庭破裂却才华出众的人。夏威夷人如今特别以这个年轻的总统为骄傲，夏威夷人更能体会到奥巴马的胸怀，“他在这里的青年期虽然不是那么完美，可是当他成为自己，再回过头看这种成长经历，一定会发现夏威夷给了他性格上的礼物”。

　　这种包容的阿罗哈精神，融入到旅游业当中，则是让游客感觉到全然的放松和自在。闻名世界的威基基海滩，各种酒店沿海而建，但是酒店的档次和价格非常多元化。在我住的新奥坦尼沙滩酒店，既有一两百美元的普通房间，也有1400多美元的高级海景套房。根据夏威夷的法律规定，所有海滩都必须让公众方便进入。它们避免了佛罗里达州海滩被很多私人资本包裹起来的情形，夏威夷的所有海滩无偿对外开放，所以即使在商业街上，或是顶级的私人海边住宅，也都能看到无数的小道路，指示着“此处可以进入海滩”。

　　交换法则

　　由于孤悬海外，又缺乏能源，夏威夷消费的大量工业品都需要从岛外运进，而这些工业品是要用本地的产品来交换的。所以夏威夷的生存史，彻底贯穿了与岛外的交换法则。

　　这种交换，也提高了夏威夷的生活成本，对外的经济依存度非常高。夏威夷大学经济研究院负责人甘雷斯向我提到，他们2002年的一项调查说，在全美的307个城市中，夏威夷是第9位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仅次于纽约、旧金山、芝加哥等大都市。2006年夏威夷的生活成本到了全美第4位。对于一个经理级的管理人员或是专业人才来说，在火奴鲁鲁的生活费用比全美平均水平高出39.5%。火奴鲁鲁的百货物价比全美平均水平高出55%，电力和汽油的价格也比较贵。最普通的87号汽油，每加仑3块多美元。所以夏威夷旅游业兴起的历史，与美国大陆和日本经济腾飞的历史相平行，这也是支持夏威夷旅游的最主要市场。

　　夏威夷在19世纪初叶曾经是檀香木的重要出产地，火奴鲁鲁又名檀香山就是起源于此。19世纪中叶，为太平洋上的捕鲸船提供补给成了夏威夷的主要产业，进入20世纪，以菠萝和蔗糖为支柱的农业跃居为夏威夷的第一大产业，到了上世纪40～60年代，美国在夏威夷军事基地的消费成为当地经济的主要支柱。

　　军事和农业对今天夏威夷的经济，仍然有不可低估的贡献。部队驻军占到夏威夷总人口的1.3%，珍珠港、亚利桑那战舰等仍是吸引游客的著名景点，而联邦政府在夏威夷的军事消费，比较夏威夷的税收贡献，相当于夏威夷每上交1美元的税，从联邦得到1.2美元的回报。夏威夷州在国会有两位资深议员，是比较强硬的“二战”战争英雄，为夏威夷争取到了不少军事投资。夏威夷人担心这两位80多岁的议员一旦去世，在国会中的新议员很难有同样的影响力，可能会削弱联邦政府在这里的军事消费。

　　“夏威夷的旅游业从‘二战’以后发展起来，那时候大家叫做‘R&R’(Rest & Recreation，疗养和娱乐)，主要是美国军人的疗养地，使它的美景闻名于世。”夏威夷大学旅游学院院长告诉我，随后进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规模的家庭和个人旅游才兴起。与纽约、芝加哥这样的繁华都市比，前者公务旅游的气息更重，夏威夷则是适合家庭旅游的安全美丽的旅游目的地。大批工薪阶层收入提高以后有了远距离度假旅游的需求，大型喷气式客机投入商业运行也降低了远距离旅游的运费。特别是60年代中期日本政府开放了对于本国居民海外旅游的限制，70～80年代西方各国货币对于美元的升值，更为夏威夷带来了大量客源。

　　夏威夷最初对外交往的经济历史，是拿自己独有的农产品去交换。早期的农场主在农业开发中遇到了许多困难，“因为夏威夷的土地给了原住民丰富的鱼、椰子和其他唾手可得的食品，他们不需要再去干艰苦的工作了。在19世纪的夏威夷，只有白人和外来的移民苦力才会在中午的烈日下干活”。1852年，293名中国移民远涉重洋来到夏威夷的甘蔗园当苦力，其后有3.85万名中国移民来到了那里，成为最初农业开发的重要力量。80年代，夏威夷的甘蔗园每亩可以收获13吨甘蔗，榨糖1.78吨，是世界上糖蔗产量最高的甘蔗园。这里的农业工人最忙的季节每天可以拿到124美元的工资(包括其后可以分得的利润)，堪称世界上最高水平的农业工资了。

　　“而如今旅游业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又开始扼杀夏威夷的农业。”夏威夷酒店与住宿业协会的会长汤维尔告诉我，旅游业的发展使得夏威夷土地价格非常贵，而强大的工会力量和生活成本，大大提高了这里的人工工资。政府虽然一直致力于保持夏威夷经济的多元化，农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快速淘汰。

　　旅游业的高度发达，使得夏威夷服务业人员的收入“相当体面”。夏威夷大学旅游项目协调官兰瑟·科姆拉告诉我，官方数字是他们的平均收入每月2100美元，但其实小费对他们来说很可能超过工资。兰瑟有个在饭店做服务员的朋友，年收入3.2万美元，光景好的时候小费一年有6万美元。他的妻子收入与他相当，可是当他们想买房贷款时，却没法从银行贷到足够的钱，“因为他们账面上的收入比较有限”。

　　旅游业的兴旺，将世界各地的客人吸引到夏威夷，夏威夷再用从游客那里赚来的美元进口自己需要的能源和食品。作为孤岛的夏威夷，最关键的还是可以换回岛外东西的产业和产品，这就是夏威夷人的原则。每年可以创造十几亿美元的制造业则被排在了后面，因为夏威夷认为制造业中40%是以当地农产品为原料的食品加工业，其余的制造业也多是面向本岛市场。

　　旅游经济的曲线

　　夏威夷当地的报纸上，旅游业的不景气成为头号话题。11月27日是感恩节之后的“黑色星期五”，这一天商家会大规模降价促销，全美购物中心都会有疯狂的抢购热潮，一些追逐时尚的年轻人会在凌晨就挤到名品店门口排队。在火奴鲁鲁的Ala Moana购物中心号称是全美每一英寸土地赚钱最多的购物中心，前来购物的日本年轻人曾是这里强劲的经济支柱。报纸上热烈地关心着“黑色星期五”的零售业绩，诚惶诚恐地算计着旅游的复苏是否真正到来。

　　夏威夷的旅游业似乎正在遭受重创，可是对于第一次来此旅游的本刊记者来说，没法有直观的比较，只能从专业人员那里得到更清晰的描述。当我问夏威夷观光旅游局副局长大卫“能说目前是夏威夷旅游业最低迷的时期吗”时，他无奈地点点头说：“傍晚的威基基海滩是个反映旅游业兴旺程度的窗口，白天大家出去玩了，晚饭后会在海滩边聚集，酒店的灯光星星点点，非常热闹。可是今年你再去看，酒店入住率大约70%，刚够维持。最高峰时我们一年的旅客有730万，今年只有650万。最好时每年旅游业收入有120亿美元，今年只有90亿～100亿美元，对于夏威夷这么小的经济体来说，是很大的冲击了。”

　　大卫提到，过去夏威夷旅游业也起起伏伏，受到各种因素影响，比如上世纪90年代日本的经济泡沫破裂。从80年代中期，大量日本人进入夏威夷旅游业，成为高级酒店、度假村的主人，开发高档的高尔夫球场。Aston酒店集团副总裁雪瑞记得，“那年头一个疯狂的日本人，在我住的那条街上一口气买下25栋房屋”。随着日本经济下滑，夏威夷的很多酒店度假村几易其手。随后由于台风、亚洲金融危机、“9·11”恐怖袭击、SARS等原因，夏威夷旅游都走过下坡路，“可是这些因素非常单一，很快旅游业就强劲复苏了”。

　　从去年开始，各种不利因素接踵而至。首先是夏威夷航空市场非常重要的两家公司倒闭，“游客可到达的航空座位减少了15%”，两家经营海上轮渡的公司也相继倒闭。去年夏季的高油价也打击了长途旅客，雪瑞说：“那些日本游客因为油价上涨，每张机票要多付出280美元，很多家庭取消了夏威夷旅游计划。”紧接着从美国开始的经济危机蔓延，像夏威夷这样的长途度假地受影响严重。劳工的高价格减弱了夏威夷市场的国际竞争力，土地和房屋的短缺，日用品高度依赖进口都一路拉高了这里的生活成本。而明年7月，夏威夷的旅游工会与酒店业4年一次的合同到期，“现在我们已经通过缩短工作时间等方式来减少人工成本，工会在这里非常的强势，估计明年的谈判会相当艰难”。

　　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新年假期，让夏威夷充满期待，大卫说：“我们希望2010年的游客到达人数有670万，比今年增加20万。游客的人均花费是另一个重要指标，最好的年景人均每天消费180美元，今年是161美元，我们希望明年能达到175美元。”

　　大卫说，夏威夷旅游开始起步时，整个岛上的旅游行业非常团结。随后美国本土和日本的各种大公司进入，Hilton、Marriot、Sheraton等开始强调自己的品牌。现在整个行业进入低迷期，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大家又重新团结了起来，再次开始强调整个夏威夷的旅游品牌。

　　与火奴鲁鲁所在的欧胡岛相比，其他几个附近岛屿的生存状态更难。欧胡岛看上去主要是日本游客的天下，夏威夷旅游业对日本游客的依赖非常明显，这里处处能找到日文的标志和菜单，能说日文的服务员非常多。而日本人发起的每年一度的呼啦舞国际大赛以及宗教大会，能从日本吸引上万游客到来；由日本人发起的每年12月的马拉松大赛，能吸引2.6万人参加，这些都成为夏威夷特殊文化的一部分。比较起来，欧美人则更喜欢欣赏自然美景，远离城市生活，所以在大岛、茂宜岛上度假的以欧美人居多，在海滩上晒太阳是他们的度假方式。雪瑞说，日本人平均在夏威夷度假4.5～5天，购物花销最大；美国西海岸的客人一般待5～7天，更远的东海岸客人待十来天，欧洲和加拿大人则利用长假期，可能待上半个月，他们会选择相对便宜的旅店，其他花销也并不大。

　　客人在进入夏威夷之前，飞机乘务员会让客人填写表格，这是夏威夷观光旅游局请游客协助填写的调查表，帮助他们掌握最新的旅游数据。夏威夷政府所属的旅游研究机构，相当专业。夏威夷州政府的商务、经济与旅游部，每个月发布一次“旅客统计数据”，包括旅客的来源、人均消费、消费项目的分布、旅客满意度等详尽的数据分析，还有游客人数、停留天数、国内和国际游客的分布、每个岛的游客数、住宿地(酒店、公寓、分时度假酒店)，旅行的目的(家庭游、大型活动、蜜月游、办婚礼等)，以及是否为回头客、国内和国际游客各自的消费特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