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电视征婚是热门节目,刚受广电管理部门强力干预,不知最近变得怎样了。
基于对大众传播的理解,我并不觉得有个行政机构对电视台直接发布各种号令是正常的,或者是可喜可贺的事情。然 而,电视相亲节目全无传播伦理约束,必得行政机构直接出马,又好像还非这样办不可。
中国有很多事情都如同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纠缠不已。例如电视征婚,到底是过于依靠号令产生了问题,还是非得严 加号令而不能产生一种过得去的秩序?我始终相信,有责任的媒介,存在于能够自我负责的环境之中。这是题外话,且不多说 。
曾写过一篇文章,说电视婚配节目体现了婚配极简主义的色彩。一切从简,一切被删繁就简,一切被去弯取直,从相 互陌生到配对认可之间的距离只是30米冲刺。爱的问题或者说感情问题被简化为配对,要言不烦的陈述和出台亮相的印象, 通过轻松的灭灯游戏给予配对随兴而为的寓意。一头是人海,一头是洞房,从人海中来,到洞房中去,中间的一切就在电视镜 头前的几分钟里,现场的声光组合则类乎仪式,修饰配对成功的浪漫。
现在看,电视婚配节目,至少在前一段,实际上更是屏幕上的夜总会。
电视婚配貌似一种“功能性”节目,要完成婚配的目的,但骨子里是一种恶搞的娱乐秀。相亲节目不是相亲的地方, 而是假装相亲。众所指责的拜金女或炫富男,只是相亲节目中的一种人物类型而已。节目中其实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角色,清纯 的、柔美的、干练的、创业的、不着调的等等,不同的型号使任何一种类型的观众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相亲节目中,匹配型号是通过人物设计而提供的。每一种型号的人物,其实都是对生活中相应型号梦想的抽取。可以 看到,在这些型号中,不会出现真实的普通人,而是被修饰或装扮的可欲者。镜头前的可欲对象,是化装而来的“欲望天使” ,一方面作为金钱欲望的奴隶,一方面作为娇美可人的天使。绝对的诱惑,绝对的堕落,绝对的美好,绝对的恶俗,有机锋的 无脑语言,可量度的秀色阵列,纠结在一起。ABCDEFG……角色丰富而且可即时置换,这是一种类似于夜总会“金鱼缸 ”式的形式,一种稍加收敛的异度情色空间,一种添加了巧问妙答的上钟游戏。
婚配节目不是相亲,而是以相亲为表形、以公开许可为尺度的挑逗表演。嘉宾不是为相亲而来,而是为展现自我或者 为使自己“明星化”而来。当你设想嘉宾在寻找自己的婚姻时,会倾向于认为嘉宾关于婚姻的发言是深思熟虑的。然而,如果 那不过是一个不以婚姻为及身考虑的人,对婚姻所说的一通无所用心甚至异取为高的话,那么那些话不过是传达了一种婚姻的 娱乐性设想,而不是涉及己身的生活认知。哪怕当代婚姻确实“闪婚”、“闪离”越来越多见,婚姻已失去“终身”意义,人 们谈论婚姻时是否涉及己身仍然有着态度上的差异,假面的谈论与真实的谈论并不相同。
一个嘉宾能够从汲汲无名之辈,通过相亲而成为明星,既有类似于“超级女声”的草根成功因素(嘉宾以普通人身份 、相亲这种普通人的行为,获得普通人的关注),也有相亲行为作为婚配许诺与交媾认可的标准使人们产生兴趣的因素,还有 电视舞台在相亲节目中变成类似于夜总会“金鱼缸”式的肉体展陈场所的因素。相亲节目的人气中,混杂着好奇与窥私、欲望 与猎艳、审美与审丑。
电视是一种媒介,因为婚配节目而火热,变身而为媒婆。媒婆主持相亲是私人性的,电视相亲使原本私人事务变成公 共事务,从而制造了一种奇特的“相亲明星”。
媒介与媒婆虽然都带有“媒”字,包含在不特定身份的人(“某”)之间架设桥梁的字源学共性,但从社会学意义上 说,两者并不搭界。大众媒介充当媒婆,不代表“接近性”、“服务性”的增强,而意味着媒介对自身的否定,因为媒体服务 于公共事务,并且用于实现人们对公共信息和公共意见的需求。
媒体的婚配可能很热闹,但无非是一种“安乐死”。极度娱乐化,很高的收视率和广告收益,这是安乐;而以伪装相 亲的娱乐为务,是媒体作为媒介的终结。电视媒介的问题,可能还不仅在于采取了相亲、选秀还是别的形式来极致娱乐,而是 它在极致娱乐倾向中体现的那种夜总会化的总体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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