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孙朝方

　　罗保东，广东梅县人，出租车司机，1988年赴深当保安员开始，在深圳一住二十来年，经历了自己和深圳百姓生活由贫困到小康的全过程。

　　80年代末的罗湖就像梅县老家

　　【语录】上世纪80年代末的深圳，像个混乱的小县城，罗湖火车站还是一排三层高的小平房，不大的广场上，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群：香港人、老外、的士佬、兜售商品的“走鬼”、讨钱的孩子，还有套汇的、炒香烟的、倒卖火车票的……那时的罗湖火车站，大概是中国最热闹多彩的地方了。

　　罗保东至今保留着初到深圳时的工作证，那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深圳市公安局罗湖口岸分局保安员，时间是1988年12月15日。是年，19岁的罗保东刚从老家梅县兴宁高中毕业，恰逢深圳招保安员，便到了深圳。“那几年，老家很多人到深圳淘金”，罗保东兄弟五个，父亲早年到香港谋生，后来回到广州置业。

　　当时的罗湖火车站，还是一排平房，是深圳唯一的客运站。罗保东每天的任务就是在火车站及周边地区巡逻，“那时的保安员，穿类似香港协警的服装，戴贝雷帽，大家见了都叫阿SIR，感觉挺威水”。上世纪80年代末的罗湖，是深圳最繁华的地方。罗湖口岸每天早上6点半开闸，晚上10点关闸，每逢节假日，手拿回乡证的港人总要排起长龙，等着盖章过关。车站广场上，混杂着各式人群，套汇的、炒香烟的、炒火车票的……罗保东说，当时深圳到广州的火车票是11元，有人排队购买后，以30至50港元倒卖给香港人；当时人民币和港币的汇率是1比1.4。火车站旁的罗湖村当时全是瓦房，全村都在做香港人的生意：货币兑换，烟草倒卖，港人消费等。

　　“那时，为了应付每天过关的老外，倒学了些英文。”罗保东演示起当年的英文对白，兴奋溢于言表。罗保东说，当时的罗湖没几条像样的路，深圳大道在上海宾馆以西就成了泥巴路，感觉和老家梅县没什么差别。

　　90年代炒股的人好疯狂

　　【语录】那时候，我老家一个副县级干部月薪不到100块。我到深圳做保安员，每月最多拿700多块。我们是深圳市第一批吃“皇粮”的保安员。这个城市，不仅有“三天一层楼”的奇迹，只要你敢试敢干，就有用不完的机会。很多事，以前想都不敢想，在这里皆有可能。

　　到深圳的第一个月，罗保东拿了300多块钱工资，当时在老家做干部的大哥，月薪不到100块。罗保东觉得刺激而兴奋。对他来说，深圳的很多事情，新鲜而有动力。第一次签合同、第一次拿奖金、第一次看到大哥大、第一次炒股……“我们是深圳第一支吃财政‘皇粮’的保安员队伍，后来大部分人被招去做了警察”。

　　那阵子，胆子大、敢去做的都发了，机会太好、太多了。罗保东说，当时塞红包、塞烟给保安员“行方便”的人很多，他一直没敢收。好些人，带着十块八块钱就来深圳“淘金”。1991年，从火车站下班后，罗保东就去友谊路炒股。当时的深市，只有18只股票，差不多买什么都涨。罗保东回忆，新股上市最疯狂，当时十个身份证(1000元)就能有一个中签，抢购的人潮常常逼得银行拉闸关门。

　　1993年，罗保东去了一家大公司做司机，兼做些后勤工作。那些年，深圳变化很快，新城区、新厂区雨后春笋般涌现，“好像一夜间起了好多楼房”。如今的深圳第二高楼———赛格大厦当时正在建，大厦周边到处是找工作的人，有些人将自己的驾驶证摆在地上找工。“那时，在深圳找工要深户担保，不少人因为这个限制找不到工。而且，买房子要深户、买车也要深户”，1992年，罗保东在深圳结婚，太太也是梅县人，因为就业的工厂每年有落户深圳的指标给优秀员工，太太落了户。

　　2000年开的士轻松月入过万元

　　【语录】80年代末，我表哥开出租车，每月赚两三万块，我开的士那几年，每月悠着来也能赚一万多块。那时，钱多好使啊。油价只有一块六七毛，现在六块多。我1997年在罗湖买房，每平方米只要3000块。当时路也通畅，不知道什么叫塞车，红绿灯也少，就叫一个爽。

　　1988年的罗湖火车站，是深圳的士车最多、生意最好的地方。罗保东说，很多香港人到深圳、广州、东莞等地，都是招的士，还常给小费。罗湖火车站有个营运中心，每天不少的士司机，闲时聚在大榕树下赌钱，罗保东很快就跟他们混得很熟。罗保东第一次离职，就曾有开的士的打算，但因为凑不齐十几万元包车费，放弃了。

　　那时，深圳的士司机大多来自广州、汕头、韶关、梅县等地，很少外省人。1995年后，以湖南攸县为代表的大批外省司机加入。

　　如今繁华的华强北，当时是一大片的工业厂房，高峰期的华强路、华富路最多的是自行车，偶有公司单位的小车经过，几乎见不到私家车。1999年，罗保东转行做了出租车司机。最初，跟人合伙开一辆车，后来进入一家国营出租公司。

　　罗保东记得，上世纪80年代末，深圳只有1000多辆的士，到他入行时，已有8000多辆，现在增加到1.5万辆了。即便如此，“1999年以后的5年里，每月悠闲工作也能净赚1万多块，勤快人月赚两万块没问题”。

　　1997年，为了迎接儿子的降临，罗保东在深圳买了房，“照现在的房价，不吃不喝开十年的士也买不起”。上世纪90年代后期，深圳道路建设飞快。“当时就不知道什么叫塞车，油便宜，路好跑，那是出租车行业真正的黄金时代”。

　　如今，罗保东在深圳巴士集团鹏程出租车公司任职，今年5月，他成为深圳第一批电动出租车司机，开上了“零排放”的电动车。“城市靓了，道路宽了，‘城市病’也多了”，罗保东说，这些年私家车翻倍增长，道路一天比一天拥堵，从前八九十公里的时速，现在能跑一半就不错了，加上油价涨了几倍，出租车司机收入大幅下降了。不过，他觉得，能耗只有原来出租车一半的电动车，或许是的士行当的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