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犯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上了错误的人，作出了错误的决定。这句话用在“雪碧汞中毒”系列案中的三名被告人身上都再合适不过——

　　一段本不该发生的姐弟恋，让21岁的马赛陷入了畸形的情感漩涡。被下毒后，还隐瞒了真相。

　　一个爱恨交织的复杂心理，让有夫之妇刘晓静同意情人和自己的表妹交往，却三番两次给情人下毒。

　　一场误打误撞的偶遇，让保安员高星原为初次相见的女人出谋划策，去毒害一个他根本没见过的人。

　　三个“80”后的北京年轻人，三个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轨迹，三段离奇又荒唐的故事。

　　继昨日“雪碧汞中毒”案的男主角马赛受审之后，西城法院今日再审女主角刘晓静和帮手高星原这一对投毒同伙。两人都当庭认罪，但刘晓静却辩解说自己只想报复没想杀人。

　　庭审现场

　　“我就想报复马赛”

　　被带进法庭时，刘晓静和高星原表情平静。两名被告人都有律师辩护。此前刘晓静向法院申请法律援助，经法院审查出具公函，西城法律援助中心为刘晓静指派律师辩护。

　　1981年12月9日出生的刘晓静刚刚在看守所里过完了自己29岁的生日。作为第一被告，她首先接受讯问。在整个庭审过程中，刘晓静话音低沉，甚至常常沉默不语。

　　对于杀人未遂指控，刘晓静表示认罪。当被问到杀人动机时，刘晓静始终不答话。在检察官接二连三地讯问下，刘晓静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投毒的过程。

　　“我碰见高星原让他帮我找人打马赛，他找不着人，就给我出了主意……说把马赛捆好放井盖里，或拉到车上烧死……我觉得太血腥，后来说到投水银。”

　　“你说过让高星原想办法杀马赛吗？”公诉人问。“我只说恨不得杀了马赛，高星原就给出了主意。”刘晓静小声回答。此后，刘晓静三次下毒，直到在大悦城豆捞坊让马赛中毒。

　　“你为什么接二连三下毒？”公诉人问。“我就想报复马赛，想让他身体受到伤害。”刘晓静说，马赛和她好时，还要追她表妹，而且还和其他女人有染。“他骗了一个又一个。”

　　西城检察院检察官表示，在故意杀人罪中，有谋杀他人的主观故意是定罪关键。首先，刘晓静和高星原在公安机关都曾做过要杀死马赛的有罪供述，而且在细节上高度吻合。

　　另外，主观故意也是从客观行为来推定的。汞是客观上人们知道的能致人死亡的剧毒物质。刘晓静再三下毒，第一次投毒时用了10支体温计的水银量，第二次和第三次下毒时还加大剂量，这都可以反映其故意杀人的目的。

　　帮助投毒 保安认罪

　　保安高星原是整个事件中的三号人物，在之前的媒体报道中一直没获太多“重视”。比起马赛和刘晓静，高星原的行为让人更加匪夷所思。

　　为了报复马赛，刘晓静到高星原所供职的大厦寻找打手，偶遇高星原。“她让我帮她杀个人，也没说是谁，我没同意。我就告诉她下水银能杀死人，体温计里就有。”高星原解释说：“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会做。”

　　高星原说：“每次事后她跟我说过放水银，一次是放在火锅小料中，一次放在饭菜中。”直到11月7日，刘晓静带上表妹和马赛见面。她将20支体温计打碎，将里面的水银存入小玻璃瓶中。在马赛还没到餐厅之时，刘晓静将水银投入马赛最爱喝的雪碧中。

　　“刘晓静三次投毒你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拦？”高星原回答：“我不知道怎么阻拦。当时我不知道汞能致死。我后来上网查过，汞中毒会肾衰竭。”“肾衰竭的后果呢。”“死。”高星原承认。

　　对于刘晓静说的其他血腥死法，高星原在对质刘晓静时说：“我没说过。”在是谁先提出致死马赛的问题上，刘晓静说是高星原，高星原则咬定是刘晓静。

　　鉴于高星原的认罪，辩护人王戬律师当庭做有罪辩护，认为其只是从犯。从后果看，杀人未遂，也没有给马赛造成伤害后果。请求法庭对其从轻、减轻处罚。

　　庭外调查

　　险泼硫酸 出于正义？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高星原与刘晓静初次相见，毫无关系，也没有拿到半点报酬。在畅谈一番之后，高星原无比同情刘晓静的遭遇，便不为任何所图地为这个女人出谋划策，如同鬼迷心窍。而要毒害的那个人和他无冤无仇，也素未谋面。

　　鑫诺律师事务所王戬律师是高星原的辩护人。他告诉记者，高星原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学习不算好，但从不惹事。家境也不富裕，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就在大厦当保安。

　　高星原说，他出主意时也没想过刘晓静是否真去投毒，也没想过会不会有杀死人的后果。可以说，他对自己所做的事的严重性完全没有概念。事发一年了，高星原至今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帮刘晓静，为什么干出这样的傻事。

　　当刘晓静不满马赛住院期间又发展了一段恋情，让高星原在打手们围攻马赛时，趁乱将其毁容时，高星原如约前往。打手们拳打脚踢马赛时，高星原正想泼硫酸，打手们就四散而逃，他也没能下手。

　　王戬律师分析说，高星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突然遇上一个信任他，有求于他的刘晓静，一时糊涂就帮了忙。结果就被裹在这件事里，一步步错下去了。

　　出墙红杏 夫妻恩爱

　　昨天被刘晓静下毒的马赛受审，今天刘晓静又因涉嫌毒杀被告。刘晓静自然成了两起案件中左右一切的人物。

　　和很多红杏出墙的妻子不同，刘晓静与丈夫不仅没有矛盾，而且还很恩爱。刘晓静告诉检察官，她和丈夫的感情一直很好。丈夫对她宠爱有加，俩人还有一个2岁的儿子。“从我搞对象到有孩子以后，一直很依赖老公。恨不得他去工作，我都到单位等他下班。”不过，在珠宝店工作的丈夫忙于升迁之时，刘晓静却感到了一种孤独。

　　付出所有 控制一切

　　重回工作岗位后，感情空虚的刘晓静和阳光有朝气的同事马赛走得很近。交往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成了情人关系。

　　对于这段婚外情，刘晓静的说法与做法十分矛盾。刘晓静告诉检察官：“开始认为他真走进我的生活了，后来冷静下来觉得对他那种不是爱。”事实上，刘晓静说她从没想过，也不会和老公离婚。不过，平时在家里很少操心家务的刘晓静却给马赛做饭洗衣，铺床叠被，无微不至的照料。对于这段感情所做的付出可见一斑。在马赛看来，刘晓静很强势。在他的左脚踝处，有一个英文“XJ”的文身，这是刘晓静的名字。对于这个看似爱的誓言，马赛解释说：“我不想文，她非逼着文，好多事都是没办法。就因为第一步错了，和她在一块，好多事都没办法控制了。”

　　可以叛人 不能叛我

　　刘晓静说，马赛从她的手机里看到了她表妹的照片，便开玩笑地对她说“还不把你表妹介绍给我。”这个让人想想就无法接受的要求，刘晓静却同意了，甚至还真的带表妹和马赛见面认识。

　　对此刘晓静给出了一个让人费解的解释：“我毕竟有家有孩子，如果马赛能跟我妹妹好，我们又在一起上班，马赛也会顺着表妹管我叫姐，单位的人也就不会猜疑什么了。”

　　刘晓静说，马赛有一次跟朋友去吃饭，上歌厅，向她要了100元钱，她据此怀疑马赛用她的钱去找歌厅小姐，这件事也成为二人关系的重要转折。不仅如此，刘晓静将出轨的事告诉了丈夫，丈夫竟大度地宽容了她。刘晓静越发觉得负罪感深重，也助长了她报复马赛不忠的想法。

　　专家分析

　　三个人都没有规则意识

　　很多人初听这起案件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结论：三个人都无法理解。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心理学教授李玫瑾对此归结为：“三个人都没有规则意识。”

　　李玫瑾教授说，三名被告人心理都不成熟。对于刘晓静来说，丈夫宠爱有加，让她衣食无忧，满足了她很多的需求，却仍然没有满足全部。从刘晓静的做法可以看出，她还是喜欢马赛的，因为知道不能有结果，所以同意介绍表妹给他。但嘴上同意，心里却不能接受情人和别人发展。所以她让马赛等其表妹毕业，设置了一个延迟时间。看到马赛等不及又和别人好上，刘晓静便忍无可忍。

　　而高星原更是不成熟，没轻没重，不想后果。可以说，高星原有正义感，但他在不了解事件全过程的情况下就发出了自己的“正义感”，只想到帮人去报复负心人，以为是“见义勇为”、“实现正义”，做的事却完全是违法的。

　　李玫瑾教授说，这起典型案件，充分反映出目前青年人法制教育不到位，年轻人在社会经济发展浪潮中的迷失。法制教育不是条文教育，而是要让青年人知道为什么有法律，什么是规则。“现在的青年人缺少规则意识，刘晓静婚外恋，将表妹介绍给情人，又毒害情人；马赛和有夫之妇发生关系，还同时和别人交往；高星原为人出主意下毒。这些行为都是他们没有规则意识的表现。不知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李玫瑾教授说，这起案件应该让年轻人知道在社会中生活要有规矩。规矩不仅是为了约束自己不违法，更是为了大家都能更好地生活。如果这起案件中有一个人照法律、照规矩去做，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本报记者 孙莹 程宁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