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母亲大义灭亲举报儿子强奸杀人

　　犯罪嫌疑人强奸杀人后，其年近七旬的母亲大义灭亲到公安机关举报。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告人论罪应处死刑立即执行。但是对于他母亲的举报行为，司法是否应该做出回应？

　　- 佳木欣 子 弦

　　民女倾诉招惹祸端

　　2006年3月，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49岁的农民王青平在淮阴区棉花庄乡某人家做小工时，认识了同在这里做工的26岁的桂某。桂某长发披肩，双眼皮大眼睛，胖胖的很是可爱。王青平有意地和她套近乎，不断地夸她长得漂亮，帮助她做些事情，还说以后有机会帮她找工作，很快便赢得了桂某的好感，把他当成可以信赖的大哥一样看待。

　　桂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就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向他打开，告诉他自己和丈夫关系不好，目前正在闹

离婚，住到娘家去了。王青平马上不失时机地问：“你娘家在哪个村啊？”单纯的桂某毫无戒心地把自己的住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青平，她哪知道就此埋下了祸端。

　　一个多月后的4月25日，与王青平同居的女人王迎梅离开王青平，去苏南打工了。王青平的身边一下子没有了女人，感到很是寂寞难耐。王青平想到了桂某，那个准单身的年轻女子。于是，5月16日早上，王青平骑自行车找到桂某娘家所在的村，问了个人，正好是桂某娘家的邻居，很快便找到了桂某。桂某看见他感到很意外，但还是热情地邀他进家喝水。王青平说：“我就不进家了，我听说有个饭店最近需要刷碗的人，我介绍你去帮那家饭店刷几天碗。好歹可以赚点钱。”桂某一听，很高兴，马上就同意了。她和自己母亲打了声招呼，就骑上一辆自行车和王青平一同前往。

　　王青平当然没有那个供桂某刷碗的子虚乌有的饭店，他把桂某有意带到自己家附近，指着不远处的家门对桂某说：“那里就是我家，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先到我家坐一坐。”就这样把桂某骗到了自己家里。到家后，王青平看见老母亲姜秀兰在家，就让其母亲上街买菜。母亲一出门，王青平马上把门关了起来，急不可耐地强行将桂某拽抱到东头房。

　　桂某这才意识到“大哥”不是好人，自己上当受骗了。她努力挣扎，想挣脱王青平的魔爪，结果却撞到东边靠墙的

橱柜角上摔倒在地，王青平趁机上去欲将其强奸，却因桂某正处于特殊生理周期没有实施。

　　事后，桂某哭着对王青平讲：“没想到你是个禽兽，我要到派出所告你强奸，让你去坐牢。”王青平听后，吓坏了，失去理智的他想都没想，马上伸出罪恶的双手去掐桂某的脖子，一边掐一边恨恨地喊着：“看你还告不告，看你还告不告！”桂某拼命地挣扎着，大声地骂王青平，用手抓伤了他的脸。王青平用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却始终掐住不放，直到桂某渐渐地没有了呼吸，被活活掐死。

　　这个时候的王青平似乎清醒了，他知道自己犯了死罪，掩盖罪行的想法很快又统治了他的大脑。他找了一个白色布袋，把桂某的尸体装到口袋里，找一根布绳把口袋扎起。然后，王青平到邻居家借了辆独轮车，将尸体搬上车推到村部南侧的鱼塘东南角，挖坑掩埋。

　　大义母亲连夜举报

　　王青平的老母亲姜秀兰买完菜往家赶的路上，刚好看到王青平推着小车往回走。两个人一起回到家，姜秀兰看见客人不见了，就问儿子：“人呢？”王青平说：“走了。”姜秀兰简单地做了中饭，和王青平一起吃了。但她总感觉儿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头，而且直觉和早上来的那个女子有关系。所以吃过饭后，她又追着问人到底到哪去了。内心惶恐的王青平再也没有办法一个人瞒住那个惊天的秘密，就嗫嗫嚅嚅地告诉老母亲，因女孩要告他强奸被他掐死埋了。

　　这个意外的消息简直把姜秀兰吓呆了，她怎么都无法想象她的儿子竟然犯下了这样的大罪，她挥起自己青筋暴突的手狠狠地抽向年近半百的儿子，哭着大喊：“你造孽啊！造孽啊！我们怎么向人家女娃家人交代啊！活鲜鲜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你还是人吗？你连畜生都不如啊！”王青平“扑通”一声跪在老母亲面前：“儿也知道错了，儿是一时冲动啊！我对不起人家小桂，对不起娘，让你这么老还为儿操心！我走，走得远远的，娘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吧！”下午，王青平又将自己杀人的事情告知其妹妹王树柏，说自己准备外出打工，然后就仓皇地逃离了家。

　　晚上，姜秀兰的小儿子王艳林、儿媳徐延美都来了。大家对王青平的犯罪行为都很气愤，然而面对亲人的犯罪，一家人始终意见不一，举棋不定。他们虽然不太懂法律，但杀人偿命的基本道理还是知道的，王青平把人家杀死了，这是不可变更的事实，如果去报案，王青平几乎是死路一条。如果不去报案，也许王青平还能够躲过风头，苟全一条性命。

　　商量来商量去，直到夜深都没有结果，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打算第二天再慢慢计议。可是姜秀兰怎么能够睡得着啊，每天白天十分辛劳的她平时晚上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今天她揣着天大的心思、命大的事情，她实在是无法安睡。不报案，是欺骗政府，明明知道有人杀人还瞒着，这是清白了一生的她无法做到的，她不愿意为自己的晚年添上污点；如果报案，杀人犯就是自己的儿子，那就等于是送儿子去死啊，她怎么舍得？

　　一直到下半夜，这位老人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如果她不报案，即使儿子侥幸逃脱法律惩罚，她的余生却肯定是不安宁的，她的良心会谴责她。即使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她也要去报案。想到这里，她一个个叫醒了已经睡下的子女，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我们去报案，让派出所去抓青平。”大家看她凝重的神色，知道她是下了最后决心了，没有谁再提反对意见，但是他们建议母亲等天亮了再一起去派出所。姜秀兰老人坚决地说：“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出发！也许青平还没有逃得太远，公安好抓些。”说完，姜秀兰老人放声大哭。

　　5月17日凌晨1时许，淮安市淮阴区刘老庄乡双庄村石庄的乡道上，一个大义的母亲在女儿的搀扶下蹒跚而坚定地向派出所走去。报案后，她们又和公安人员一起到村南侧的鱼塘东南角找寻尸体。

　　接报后，公安机关迅速组织警力全力缉拿王青平。同日上午7时许，王青平在淮安市汽车南站被公安机关抓获归案。

　　亲属举报法院回应

　　2006年8月31日，淮安市人民检察院向淮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淮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06年9月19日不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

　　2006年9月28日，淮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作了一审宣判：被告人王青平采用暴力手段对桂某实施奸淫，后为灭口又将其杀害，其行为分别构成了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对辩护人提出本案仅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印证，指控王青平构成强奸罪证据不足的辩护意见，经审理认为，认定被告人王青平构成强奸罪，不仅有被告人多次供述，且有其母和其妹妹证言的印证，另外，现场勘察笔录证实被害人下身有血、来月经，与被告人供述印证，说明被告人有对桂某实施奸淫的行为。公安活体检查笔录证实被告人脸上有抓痕，客观上反映了被告人对桂某实施奸淫的暴力性。同时强奸也是被告人杀人的起因。因此，被告人行为构成强奸罪。对辩护人的意见不予采纳。公诉机关指控成立，予以支持。被告人王青平强奸后杀人，手段残忍，后果特别严重，依法应予严惩。

　　但鉴于被告人归案后，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和悔罪，并考虑到本案是因其母大义灭亲，到公安机关报案才使得案件顺利侦破。因此，根据上述情节，对王青平可判处死刑，但不需要立即执行。对辩护人请求对王青平从宽处理的意见予以采纳。综上所述，法院判决被告人王青平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淮安市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王青平主观恶性大，作案手段残忍，情节特别恶劣，罪行极其严重，依法应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为由提出抗诉，江苏省人民检察院支持抗诉。

　　王青平在二审法庭上表示悔罪，请求从轻处罚。

　　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后作出终审裁定：驳回抗诉，维持原判。

　　专家主张宽严相济

　　有关刑事审判专家认为，本案是一起强奸后杀人的刑事案件，案情并不复杂，但由于案发后其母告发因素的介入，使得对被告人如何量刑争议很大。这一焦点问题的解决与宽严相济、有效地分化瓦解犯罪等刑事政策密切相关，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因此，无论是公诉机关还是审判机关，对本案都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和谨慎的对待。

　　《刑法》第232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第48条第一款规定：“死刑只适用于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对于应当判处死刑的犯罪分子，如果不是必须立即执行的，可以判处死刑同时宣告缓期两年执行。”本案中，被告人在强奸未遂的情况下杀人既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对被告人的行为应认定为强奸罪和故意杀人罪没有疑义，但应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还是死刑缓期执行则存在分歧。

　　最终一、二审法院裁判选择了后者。理由是：被告人母亲举报犯罪的行为应当予以正面回应，以体现鼓励打击犯罪、举报犯罪、预防犯罪和宽严相济、分化瓦解犯罪等刑法理念。本案中，虽然被告人所犯罪行极其严重，但其母亲、妹妹连夜到公安机关报案，对公安侦破本案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使得嫌疑人尽快归案，接受审判，这一行为客观上也对犯罪人认罪、悔罪产生促进作用。而她们报案的重要目的之一恰恰又在于挽救。对此，司法不应漠视，因而针对本案而言，不判处被告人死刑立即执行是正确的。当然，本案量刑同时也综合地考虑了被告所犯罪行、归案后的认罪态度等其他情形，是一起成功的审判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