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对夫妇换杀残疾儿子没有负罪感(组图)

犯罪嫌疑人王强藏尸的房子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新闻图片

关系图

　　一个智障、一个哑巴，分别于十年前和五年前神秘失踪，蹊跷的“消失”引起了村民的怀疑。近日，凤翔警方根据群众的举报，查出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是两对夫妇交换杀死了各自的残疾儿子。案件本身已耸人听闻，更令人震惊的是四名犯罪嫌疑人中，只有一位父亲自称睡不好觉，其余三位为人父母者均无特别的懊悔。

　　6月24日上午，距凤翔县彪角镇侯丰村三组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开来了两辆警车，每辆

警车上押着一个人，一个是王强，本村村民，另一个是他媳妇叫周拉英。警车一来村里的几百号人就像潮水一样围了上来，两个人被带到他们大儿子住的家里。王强和周拉英一直低着头，当民警从大儿子的灶房案板下面挖出一堆白骨时，两人已经面色发白，双膝发软，周拉英几乎瘫倒在地。当王强看到在人群中蹿来蹿去看热闹的小孙子时，再也憋不住，眼泪流了下来……至此，十年前智障儿王少宁失踪案、五年前聋哑人王永辉神秘失踪案大白于天下。

　　　失踪案原是杀子案

　　今年6月1日，凤翔警方收到了群众举报，称凤翔县彪角镇侯丰村聋哑人王永辉几年前被其父母杀害。6月2日，警方立即组成调查组，凤翔刑警大队及彪角镇派出所6名干警进驻彪角镇侯丰村。村子里来了公安干警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拉英和王强耳朵里，周拉英虽然只读过一年书，但是她知道警察办案需要的是证据，她和王强及王仁夫妇商议好：“不管出了什么事，宁死也不说。”单凭一封举报信，面对这桩亲情案件，如何着手，证据如何寻找？一系列的问题摆在干警面前。警方几经讨论最终确定了办案策略，先从外围入手。可是调查进行了十多天，还没有一丝进展，尽管村里人对王永辉神秘失踪有议论，但是没有人能拿出证据。

　　这时，村里一位老师傅为警方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王永辉以前和村子里一个女孩子清清(化名)关系不错，王永辉用手比画着的意思，清清都懂，也许清清知道一些东西。警方很快找到清清，清清说王永辉生前的确告诉过她，父母亲就是要处理掉他和对门的傻娃王少宁：那是1995年年底，他和王少宁被王仁、冯小林和母亲周拉英领到引渭渠边，走到阳平时，他看到是母亲周拉英将对门的王少宁推到渠里，他被对门的王仁推到渠里，他会游泳，爬上了岸，跑到宝鸡的亲戚家里了。

　　至此，案情取得了重大进展。6月22日，凤翔县公安局以1995年年底王少宁父母、王永辉父母涉嫌故意杀人案立案，并根据已掌握的线索果断决定拘传四名嫌疑人：周拉英、王强、冯小林、王仁。夜半零点，王仁最先开了口，和盘托出全部过程。与此同时，王强的大儿媳也交代了2000年农历三月初九夜晚发生在家里的一幕：当晚，她在屋内睡觉，被一声惨叫惊醒，然后听到公公和婆婆还有几个人在商量“用辆车拉走”的话，他们夫妻俩出门一看，原来是弟弟脖子上缠着钢丝绳被勒死了……被这一幕吓坏的大儿媳，第二天就回了娘家，丈夫去了几次，才把她接了回来。

　　　哥哥家灶房里挖出弟弟尸骨

　　案情已经基本明朗，可是这四个人中只有王仁交代了犯罪事实，而且对王永辉的尸骨在哪里，王仁却拒不交代。“贼没赃，硬似钢”。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果在拘传时间不能掌握确凿的证据，按程序四人就必须释放。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凤翔县公安局根据已经掌握的证据决定对这四名嫌疑人办理刑拘手续。

　　“突破点”仍然在王仁身上。王仁虽是农民，但他是1961届的初中生，在村子里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性格温和，警方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在23日上午，王仁说出王永辉的尸骨就在王强大儿子家的灶房内。“尸骨就藏在自己家里。”6月24日，调查组决定挖尸。那天上午王强和周拉英被带回大儿子家，这一天，侯丰村三组来了几百个村民。经过王仁的指认，警方开始在王强大儿子灶房里挖，挖到了约1米深时，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一堆白骨被挖了出来。看到自己儿子的尸骨，周拉英、王强再也撑不住了，顿时泪流满面，最后几乎是在办案民警的搀扶下上的警车。回到公安局后，四名犯罪嫌疑人详细交代了他们1995年底交换杀子、2000年农历三月密谋杀害聋哑人王永辉的犯罪事实。

　　两受害人母亲曾杀子未遂

　　据了解，王永辉自从不上聋哑学校后，一直在家里呆着，这让十分爱面子的周拉英特别头疼，住在斜对门的冯小林也经常发愁自己的傻儿子王少宁将来生活咋办？她们都死后孩子谁来管？两人逐渐萌生了杀害儿子的邪念。1995年，两个“当家的”把两个孩子引到了冯家山主干渠边，准备推下去淹死，可就是动不了手，于是两人抱头痛哭一场。回来后，不仅没有悬崖勒马，反而觉得是女人家心肠软，杀孩子这事还得男人动手。冯小林很快就和丈夫王仁达成了一致，三人决定交换杀子。1995年年底，王仁、冯小林夫妇和周拉英把两个孩子引到引渭渠边，见四下无人，周拉英一把将王少宁推到渠里，王仁将王永辉推到了渠里。可是王仁却亲眼见王永辉从岸边爬了上来。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从那一刻起，王仁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

　　王永辉游上岸后，就跑到宝鸡的亲戚家里，住了几个月。回到家后，不吃母亲做的饭，他总是担心饭里下了毒，于是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三年多。1999年，王永辉回来后，令人意外的是，他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因为有在聋哑学校的缝纫手艺，王永辉在西安找了份工作，还找了一个同是聋哑人的女朋友。这次回来，还打算盖新房。可是他心中对周拉英及王仁夫妇的仇恨一点儿都没减少，当初，他离家时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回来后已经是大小伙子，每次看到王仁，他就上去打，把王仁家的门、玻璃全都砸烂了，而且还和母亲周拉英发生剧烈的争斗，有一次，直接打断了母亲七根肋骨。眼看着两家的孙子一天天长大，可王永辉却无法沟通，在这种情况下，周拉英、王强、冯小林、王仁又产生了杀掉王永辉的想法。

　　2000年农历3月，王永辉给自己盖了新房，打算房子盖好后搬到院子里去住。三月初九，王强有意安排儿子王永辉住在工地上。半夜，四人来到工地，被王永辉发觉，他一看情势不妙，立即往老屋跑，这时王强从后面抱住了王永辉，王仁趁势抡起木棒朝王永辉头上猛地一砸，“哇”的一声惨叫，王永辉应声倒地后，四人用钢丝绳把王永辉勒死。四人趁着夜色用架子车把王永辉的尸体拉到正在盖的新房内，埋在了新挖的地基下。

　　　错误观念引发悲惨后果

　　记者在侯丰村采访时，有几个五十来岁的村妇对记者说：“你见到人了吧，赶紧让拉英回来，孙子还要她照顾呢。”

　　“错误的观念和法律意识的淡薄引发了悲惨的后果。”凤翔县公安局副局长冯恩成说，在这四个人中，除了王仁，其他三人的负罪感都不强，认为孩子是自己生的，怎么处理是自己的事情，根本无法懂得生命权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们在办案时，发现四个人都非常爱孩子、爱孙子，家庭关系都是非常好的，为啥会出现这耸人听闻的事情呢，还是法律意识太淡薄了，他们认为傻孩子将来长大娶媳妇、成家、养老，都是问题，对其他人也是拖累，不如‘处理’了，对大家都好。直到现在，他们几个人还是这样认为的。”

　　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农民生活在一个相对狭隘的圈子里，观念很封闭，因为家里有个傻孩子，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仅饱受村里人的歧视，而且还操心自己其他几个孩子的上学及成家问题。“要是听说谁家有个瓜儿子，哪家的姑娘还敢嫁？”冯恩成说，正是在心理、社会和经济几重压力下，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当初周拉英拒不交代“尸骨”在哪里藏，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担心说出来，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承受不了。全社会应当加强对残疾人及残疾人家庭的关心和呵护，“养儿防老”，看不到希望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令人惋惜、同情，但是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法律的严惩。

　　受害人王少宁之父王仁--杀害儿子后没睡过好觉

　　7月6日下午，在凤翔县公安局看守所，记者见到了参与两次谋杀的犯罪嫌疑人王仁，他是智障儿王少宁的父亲。64岁的王仁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看到陌生人，也没有多问，端坐在椅子上，直接说，“你要问啥，说吧。”

　　记者：听说你女子很聪明，学习好？

　　王：对着呢，三女儿最聪明、分数考得最高，就让上到五年级，不上了。

　　记者：为啥不上了？王：(突然哽咽)就是为了这个“害祸”，得在家照顾她弟。记者：什么时候发现小儿子(王少宁)脑子有问题？

　　王：小小一点，多大了都不会说话，跑了宝鸡、虢镇好多医院，都治不好。花了有几千块钱，没有效果。

　　记者：然后，你就有杀了他的想法了？

　　王：没有，从来没有。我和屋里人(指妻子)能照顾他一天就照顾一天，哪一天我们不行了，就把娃领到远一点的地方遗了(丢了)，都怪我当时立场不坚定，就……

　　记者：你很后悔？

　　王：后悔，儿子走了十年，我这十年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记者：你既然后悔，为啥后来又参与杀王永辉？王：王永辉回来后，蛮打我……记者：所以你就有了再次要除掉他的想法？

　　王：没有。我这么大的年龄，出了啥事，都能背着，关键是家里有孙子呢，我害怕孙子出事情。当时王永辉也打他妈(周拉英)，一次打断了七根肋骨条，哎，没办法。

　　王仁说尽管做了十年的噩梦，但是从来没想着去自首，因为家里还有女儿、女婿、孙子。

　　受害人王永辉之母周拉英--对杀子事件称“无所谓”

　　昨日下午，记者在看守所里见到了王永辉的母亲———周拉英。对周拉英，办案民警的印象是，泼辣能干，在家里绝对的“一号人物”，很要强，爱面子。在看守所的花坛边，一坐下来，周拉英就着急地问，她被带走的那一天，大孙子发着高烧，她最不放心，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最近晚上做梦全是娃发高烧。

　　“你和儿媳妇关系还好！”“好，好得很，她嫁到我家都六七年了，就跟自己女儿一样。”和王仁不同，周拉英似乎对杀子并没有特别的懊悔，采访中，面对着记者的提问，只是无奈地看着前方，嘴上说着：“无所谓，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

　　记者：听说小儿子(王永辉)还上过聋哑学校？

　　周：上过。(掩面哭泣)在虢镇上，我那阵在砖厂，还喂猪，全家都为供他，全家供了他六年，花了上万块钱。

　　就在记者要给她拍照时，周拉英的情绪激动起来，捂着脸喊着说，不要再拍了，太丢人了。在采访结束时，她一再让记者给她家人转达，家里还有个小女儿在西安上班，让家里人不要给女儿说，如果能转达到，她会十分感激。听办案民警说，周拉英最喜欢的事就是看全家的合影和孙子的照片。

　　本版文图除署名外均由本报记者　张蕙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