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童工干活出错遭车间主任铁钳重戳后死亡

病床上悲痛欲绝的小小母亲郭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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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3日下午，因为在劳动操作过程中的一点点差错，祁县古县镇孙家河村年仅15岁的童工小小，惨遭祁县宝成玻璃器皿厂车间主任的铁钳重戳！

　　事发后，该玻璃器皿厂一边以种种借口对家属隐瞒实情，一边拉着受伤的小小周转于各医院，最终也没能挽留住小小年轻的生命。预感不妙的小小母亲追到医院号啕大哭，听到的是儿子死亡的消息，母亲气绝晕倒在医院走廊。两天后，小小母亲清醒，还未睁眼两行泪

水已扑簌而下。“我的娃啊！”医院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一爆炸性新闻瞬间在当地大街小巷传开，人们在惋惜小小的生命，愤慨车间主任暴虐行为的同时，思考更多的是，类似的童工事件为什么总是发生在祁县？

　　15岁少年惨遭摧残

　　8月17日，雨后的祁县街头干净而井然，湿润空气中透着几分凉爽，人们优哉游哉地散步、聊天、嬉戏。

　　然而，躺在县城昭馀

　　小小大名叫段辉栋，今年15岁。2000年，小小的父亲患上了白血病，到处寻医求药，最后丢下7万元债务和4孔残窑撒手人寰。小小的母亲郭永华带着两个儿子艰难生活。前年大儿子考上县职业技校，小儿子小小考上了镇中学，母亲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供两个儿子上学，可失去顶梁柱的家时时捉襟见肘，仅能供得起哥哥一个人上学，小小没有读完初中便辍学了。为生活所迫，郭永华与同乡37岁的段某结合，共同抚养两个孩子。老实巴交的段某言语不多，只知道下地干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小小很懂事，上初中时每到暑假寒假就跟上同村的人到附近的玻璃厂做工。今年8月6日，小小和同村刘某等人到古县镇宝成玻璃器皿厂当临时工。此前，小小的哥哥也已进入该厂做临时工。“10天250元的工资，小小就跟着干了。”郭永华说。每天早上，她目送着小小让人用自行车带着去上班，下午4时多，她在自家门前等小小回来。这样小的年纪就去打工，母亲总是担心的，每天直到看见儿子的身影出现在村头，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7天之后，8月13日下午，郭永华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天下午5点多了，小小还没有回来，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回来了，我当时也没多想，还以为他可能和别的孩子在路上玩耍。”郭永华说。而此时，儿子的生命正在死亡线上挣扎。

　　下午3时许，在祁县古县镇宝成玻璃厂蒸笼般的车间里，小小正在做“打小泡”(用铁管蘸上材料在玻璃器皿的模型里吹)的工活。据小小的哥哥说，当时小小在往料桶里扔杆儿时手重了些，让二十多岁的车间主任渠红杰看见了，就骂了句脏话，并将手中的铁钳扔了过来，小小躲避不开，铁钳深深戳到他的胸上，小小应声倒地，血流不止……

　　6小时后生死相隔

　　事情发生后，玻璃器皿厂人员立即把小小拉到县城医院进行救治，但限于医疗技术，小小被转移到祁县昭馀医院，院方初步诊断后感到情况十分严重，随即赴太谷请专家做手术。此时距事发后大约3个小时。郭永华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见儿子身影，便亲自到厂里探问。在路上她碰见几个和儿子一块干活的小伙伴，焦急的她上前询问。“一开始孩子们还说小小住到厂里的宿舍了。我一想，下雨天孩子都不住，这大晴天的住什么宿舍。”她对小伙伴的话产生了疑问。“我看他们表情不对劲，再三追问，其中姓刘的一个孩子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实情。那个娃娃说，我儿子让车间主任给扎了，现在送到医院了。我一听，觉得天都快塌了。”郭永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跑到厂里的，心里只想赶快看到儿子。说到这里，郭永华又一次流下悲痛的泪水。

　　事情发生后，小小的哥哥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迅速拨打了该厂厂长岳高的手机。“岳高告诉我，我弟弟在干活时，不小心把衣服划破了，厂里带上我弟弟去买衣服了。”“这厂里车间温度那么高，平时工人干活都很少穿衣服，哪有什么划破衣服还买衣服的事，肯定有问题。”郭永华非常愤怒，立即要求厂里说明儿子现在在哪里，她要看自己的儿子。“可是，我们打了好几个电话，厂里都说是买衣服了，在县城里，要不就说是已经去过急救中心了，孩子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厂里一直在向我们隐瞒真相。”母亲一边哭泣一边说。

　　此时，来自太谷的专家已经到达祁县昭馀医院，为小小会诊。母亲在厂门口苦苦等到当晚9时许，该厂车间主任的一个亲戚才把她接到医院，而她见到的不是儿子，而是一张要求家属签字的手术单。

　　“连滚带爬跑到医院，可医院说正在手术不让见，不一会儿，我就被院长叫到二楼上，院长告诉我，儿子不行了，准备一下吧……”这话像晴天霹雳一样打在郭永华的身上，她当即晕倒在医院里。刚做了8天临时工的儿子，在6个小时后便与自己天各一方，郭永华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觉得小小还在，在某个地方玩耍，或者正在往家里赶，因为妈妈为他准备了最爱吃的面条。

　　百人小厂条件恶劣

　　“妈妈来了没有，我难受，我想妈妈。”这是小小留给哥哥和妈妈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儿子说没就没了，郭永华以农家妇女特有的坚毅要为儿子讨个公道。厂子为何要这样做，车间主任为何下如此毒手，他是故意把铁钳扔向小小的吗？厂里的所作所为让她愤怒。她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应该告诉我，我们应该商量去哪个医院看病做手术，尽快把孩子的命挽救回来，而厂方一直瞒着家长，说什么买衣服，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隐瞒？隐瞒的结果是我失去儿子。”

　　记者从8月16日开始直到发稿时，一直在拨打厂长岳高的手机，但对方始终关机，记者未能听到厂里的解释。而车间主任渠红杰则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记者了解，事发后，渠红杰的姐姐曾向外界解释说：这个玻璃器皿厂是我们家的家族企业，当时，是我弟弟扔铁钳子扔到了机器上，反弹回来后打到了小小的胸上。

　　到底是故意还是误伤，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车间主任渠红杰发现小小操作失误，就和小小争吵起来继而扭打在一起，在互相推搡的过程中渠将自己手中的铁钳戳到小小胸上。但鉴于当时并没有目击者，渠本人也无法找到，这种说法的真实性，记者难以认定。古县镇宝成玻璃器皿厂位于古县镇供销社斜对门，厂里有工人约100人，其中有一部分是和小小一样大的童工。记者看到，这个用废弃仓库改成的厂房里，生产条件十分恶劣，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样品，周围还散落着玻璃碎片，厂房内放着几张铁操作台。记者找到小小的工作台及车间主任所在的位置，两人的距离大约在4米之内，而且工作台之间并无阻拦物。同时，记者还见到了让小小受伤的铁钳，铁钳类似剪刀，有四五十厘米长，两头非常尖，工人师傅说，这种钳子一般是用来从高温中取玻璃半成品用的。

　　在厂房的另一出口处，有一个圆形的燃烧着熊熊旺火的炉子，生产时，工人们从这个炉里掏出捅进如岩浆般的玻璃水，童工们端着这些水小心翼翼地往来于铁工作台之间。据工人师傅介绍，炉内的温度能达到1500摄氏度左右，整个厂房都被炉子熏烤着，温度在40到50摄氏度之间。可想而知，孩子们在这种环境下干活是要汗流浃背的。

　　在厂房后面乘凉的几个工人告诉记者，厂里没有和他们签订劳动用工合同，所谓的劳保用品也就是手套。没有劳保措施，非法雇用童工，据说这样的玻璃器皿厂在祁县还有不少。

　　“8·13”之后，还会有什么？

　　“8·13”童工死亡事件发生后，祁县劳动局立即组织专案组进驻该厂调查，并依法对该厂进行停业整顿罚款，对企业法人实施刑事拘留。8月17日，记者前往祁县劳动局就此事做进一步了解。该县劳动局局长董如汤告诉记者：“这个事件已严重影响到祁县招商引资的形象。”

　　玻璃器皿业作为祁县的一大支柱产业，为该县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但是2002-2004年间，祁县玻璃器皿厂非法使用、恶劣对待童工的报道屡现报端。当时该县曾向社会做出承诺，“对全县玻璃厂、砖场等劳动密集型企业劳动用工继续开展拉网式排查，并切实强化排查责任追究，由乡镇、派出所、企业三方负责人共同签字，杜绝劳动用工违法问题再次出现。”如今看来，这个承诺并没有兑现。“8·13”童工死亡事件又一次击痛了祁县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这是个老问题。”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监察处处长刘政坦言。他说：“关于祁县非法雇用童工问题，我们从2002年就开始关注了。当地的玻璃器皿厂目前的生产工艺比较适合小孩操作，一些企业主在利益的驱使下，大量雇用童工，加上恶劣的生产环境和人为因素，致使打骂、虐待甚至致童工死亡的事件层出不穷。要根治这些问题，其一，当地县、乡(镇)政府必须把劳动用工问题纳入到政府重要议事日程上来，加大打击力度，严查严打；其二，劳动、公安、工商等部门要联合起来给非法使用童工的企业以重拳整治，督促企业依法经营，合理用工，根据这些企业用工的季节和特点，开展集中宣传、检查、整治工作，特别是加强对企业主的宣传教育与督促，在政策和法规的威严下，让他们落实用工备案、

　　山西三晋律师事物所李秦彪律师说：“为什么使用童工的行为屡禁不止呢？主要是企业主在利润的引诱下铤而走险。在金钱面前，童工们的健康、生命都不算什么；在金钱面前，雇主们的良知已泯灭。另外，生活的贫困也使许多辍学儿童纷纷弃学从工。第三，我国基础教育投入严重不足，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只好做工。”

　　“8·13”童工死亡事件在祁县引起了轩然大波，对于它的讨论仍在继续着。

　　在采访中，记者得知，此事发生后，祁县许多玻璃器皿厂纷纷辞退童工以躲避执法检查的风头。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其实，在每次雇用童工的事件之后，人们都会看到，当地劳动部门向社会做出的种种加大执法力度的承诺，但此类事件依然屡屡重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真希望执法部门的践诺像他们的承诺一样坚决有力。

　　本报记者 连成亮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