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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一念起 万水千山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2月11日15:11  三联生活周刊

  邂 逅

  主笔◎李伟

  “不出声没事”、“靠过来”。

  大盗张彼德一把搂过电车女梁婉婷,摘下墨镜给她戴上,顺势又取下她的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于是,两人相互依偎,柔情万种,如胶似漆。惊险万分的劫持,就这样成为甜香旖旎的幽会。甚至连执行任务的警察也不忍打扰。

  导演杜琪峰在电影《暗战》中安排了一幕不可思议的“邂逅”:一个只有4周生命的江洋大盗与一个生活刻板每日在公车上来来回回的电车女离奇相逢,一路无语,却气氛美妙。匪徒与人质成为恋人。一开始,我们就知道他要死了,只是没想到,在这场跟时间赛跑的玩命决战中居然会有这样的柔软相逢。两次仅有的碰面,成为一生最珍贵的依恋。两人在剧中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却将信任交给对方。

  一个人,一辈子,会有无数的擦肩而过。但称得上邂逅的,却不可知,亦不可期。或离奇或平淡,千变万化。这个瞬间的化学过程,在某种各种意义上更接近于爱情的本质,忠实于感觉,而与结果无关。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邂逅”一词最早出自《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蔓草纵横,白露未晞。美女迎风而立,裙裾飞扬,风流婉转。我们不期而遇。以最美好的自己,遇见一个美好的人,然后一往无前地美好下去。朝代更迭,世事变迁,“邂逅”的本意却从未改变。

  “我是在花店门口和她擦肩而过的,那暖暖的小小的空气块触到我的肌肤。柏油路面洒了水,周围荡漾着玫瑰花香。连向她打声招呼我都未做到。她身穿白毛衣,右手拿一个尚未贴邮票的白色四方信封。她给谁写了封信。那般睡眼惺忪,说不定整整写了一个晚上。那四方信封里可能装着她的全部秘密。走几步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与“野有蔓草”的情景相比,村上春树对邂逅的定义无非是转换了一个背景。上天安排了个机会,向那个人多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带来的感受微妙无比,或惊涛骇浪,或静水深流。“从看见她的身姿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一般干得沙沙作响。”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空气凝固,心旌荡漾。借用《金瓶梅》中李瓶儿对西门庆说的话——“你是医奴心病的药根子。”

  一百个人的邂逅,就有一百种形式,一百种感受。邂逅的美妙与神奇也正在于此。它不拘一格,五味杂陈,没有规律,不分场所,跨越阶层,充满变数。引车卖浆者与才子佳人各有因缘。即使落魄记者和安妮公主也可以有共同的“罗马假日”。

  林黛玉与贾宝玉初见,黛玉说:“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的,何等眼熟。”宝玉说:“这妹妹我曾见过的。”黛玉方说出名字,宝玉便拟字“颦颦”。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定数,邂逅得如此完美。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几千年的缘分便降临到他们身上。

  智康和嘉仪——两个事业不顺的青年男女,13年后再度重逢。他们希望重新把握爱情,把未来牢牢握在手中。然而,还没有来得及知道对方名字,他们就被追讨电话号码的房东驱散。而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电话号码,又被大雨淋湿而模糊。在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中,都市男女的邂逅成为对爱的考验与修炼。

  “人生总有许多巧合,两条平行线也可能会有交汇的一天”,但“人生总有许多的意外,握在手里的风筝也会突然断了线”。于是他们陷入了邂逅的迷魂阵: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擦肩而过,但却始终无法重逢。他们的每次邂逅都如此完美,都足够回味一辈子。然而这种邂逅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仿佛是永无止境的,结局则永远指向分离。直到老天出马,亲自导演了一次地震,把他们中间的那道墙彻底摧毁。

  于是,对于有情男女,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并非不相爱,而是彼此相爱却无法相逢。那个“百分之百”的人也许就在左右,“在旋转门面对面那一刹,或是在人群中喃喃道出的‘对不起’,或是在电话的另一端道出的‘打错了’”。可是人海茫茫,咫尺天涯。

  在这一个交往手段极端多样化的年代,社交网络无孔不入,但“邂逅”仍旧是一个宿命性的难题。是否要迁就、放弃、怀疑?还是保持着每天的步伐,一直向左或者一直向右,坚信若要遇见,总会遇见?那个“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一般干得沙沙作响”的时刻还会到来吗?

  男女间的爱恋是可以在瞬间产生感知的,“邂逅”则将每个人对生命的渴求串联起来。席慕容在《印记》中说:“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亦如波兰女诗人辛波丝卡的《一见钟情》:“他们彼此深信,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但变幻无常更为美丽。”

  在这个意义上,“邂逅”更像信仰,是“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它最终与结果无关,与责任无关。这只是一个开始,没有柴米油盐的洗礼,才可变化万端,风情万种。

  一念起,万水千山。只是现实太硬,各人自有方向。■

  耽 美

  主笔◎朱步冲

  “白色的骨灰如雪花儿飞向晚空。又一阵风吹来,樱花瓣翩然飘落。亚纪的骨灰融入花瓣之中,倏忽不见了。”——这是日本作家片山恭一的成名作《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凄美的结尾。这部2001年出版的爱情小说,最终销售量达到365万册,打破了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保持17年的纪录,成为日本有史以来最卖座的文学作品,也由此奠定了席卷日本,乃至整个东亚的“纯爱”文化风潮的基调——“边哭边一口气看完整部作品,我也希望可以谈一次这样的恋爱。”《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电影版女主角柴呋幸关于小说的评价被不断引述,庆应义塾大学社会学教授八柏龙纪甚至撰写了一本《感动禁止!泪之消费的人群》,试图剖析这股突如其来的两性感情价值观诞生,一种跨越文化、国界的“想象中的共同体”已经悄然形成。

  无论如何,倘若翻看一切被拥趸奉为圭臬的“纯爱”文本,那么一些基本元素都在叙述中必不可少:男女主角在少年时代结识,舞台背景摒弃物质拜金气氛浓郁的大都市,以及作为最终结局的死亡或彻底别离。2004年,居住于大阪的普通工薪女性大岛道子因恶性软骨瘤,在21岁病逝,她与在东京的恋人河野实的情书,以《凝视爱与死》的题名被编辑出版,在一封接一封的录音带情书的后面,是对某种“逝去的美好时代”的回忆与憧憬——每一代沟通手段的技术嬗变革命,都衍生出全新一代的社会关系,而单纯的情书与录音带和生离死别一起,则构成了纯爱的基础。一如安东尼·吉登斯在《亲密关系的演变》中所说的那样:“在浪漫化的感情中,对他人的极度迷恋经过整合,形成了富于个性的追求探索;它将个体从生活的现实世界连根拔起,漠视正常的义务,并时刻考虑极端的选择和激进的牺牲。”

  2008年初,正在为自己的电影新片《牛郎织女》而东奔西走的尹丽川在机场偶然读到了女作家艾米的《山楂树之恋》,她直言不讳地说这本书把自己“看哭了”。“因为自己是女性,再看电影、小说的时候个人代入感就会比较强吧。”尹丽川对本刊记者说,“它的悲剧性不在于男主人公去世,而在于女主人公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失去了爱的能力,因为在那个相对肃杀压抑的年代,这种感情唤醒了女主人公对于他人的信任,对于爱的信念等等东西。”作为《山楂树之恋》电影版的前导演和编剧,她解释说,之所以对这个年代久远、唯美气息浓厚的“纯爱”体小说有兴趣,是因为自己的本能强烈地感觉大众需要这样一个故事:“因为那个时候艳照门事件刚刚过去,给我的印象就是,我们在感情、身体上的底线已经被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这时候就应该矫正一下,应该给大众讲一点关于单纯的故事了,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做一个让人感动、流泪的东西。”

  在刚刚过去的2010年,“纯爱”无疑是中国两性情感关系中不可回避的关键词,中国男性对于一种纯粹而理想化感情的追求,更因中国社会当下婚恋关系中物质财富考量干涉过多而显得尖锐而迫切。从笔名痞子蔡的台湾地区网络作家蔡智恒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到由天涯网友“三十”创作,累计点击量超过2亿次的《与空姐同居的日子》,既是Y时代青少年追求“纯爱”的经典模式,也是处于社会边缘的御宅族男性的生存宣言。两部著作的主人公职业,一为动画设计师,一为理工科大学在校生,从而营造了某种相对单纯的背景设定,进而将大都市消费主义时代一切复杂的两性恋爱关系伎俩手段彻底过滤。

  与男性厌弃繁复的社交技巧与物质考量,而相对要求简化两性交往模式的情况相对应,日本电通消费者研究中心主管重本万里子认为,“纯爱”热潮的诞生与70年代后东亚人口中晚婚者数量,尤其是女性的急剧增加有直接关系,重现柏拉图式恋爱为中心,可以说是精神上的神圣恋爱的复权之战。在《华尔街日报》一篇名为《中国女性太挑剔了吗?》的报道中,日本上智大学(Sophia University)比较文化研究所主任詹姆斯·法拉(James Farrer)认为,尽管中国年轻女性在越来越多的媒体报道与电视婚恋类节目中表现出对于未来伴侣经济实力的挑剔,但这仍然不能改变其在社会两性关系中的弱势地位。根据英国安永会计师事务所在去年8月发布的调查报告宣称,到2015年,中国独立生活或已婚未育的年轻女性的总购买力将由2005年的1800亿美元增至2600亿美元,并在家庭消费方面拥有很大的发言权——78%的已婚女性负责为家庭日常开销做决定;与这种建立在极大物质丰饶基础上的选择多样性相对应的,则是某种无所适从的恐惧感。“以前也许思想和行为的禁锢比较多,你别无选择,如今面临那么多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选择的时候,可能会感到迷茫或受过伤害,干脆宁愿回到一种相对单纯或纯粹的状态中去。”网名“北京女病人”的情感专栏作家庄雅婷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

  “它是一种先验的信仰一样的东西,女性的清纯、单纯,确实是一个男性判定下的价值观,但我们总是悲哀地发现,纯粹的东西肯定会改变、消失的。”尹丽川这样评价纯爱。然而,一些更激进的女性主义者则提出,“纯爱”无非是东亚男性洛丽塔情结的一个变种。“任何对于日本独特的女性视觉缺乏认识的人,都不会了解到这种独特的性感。”本名利川裕美的日本著名独立女摄影师Hiromix说:“日本男性始终认为,独立与成熟的女性是对男性主导的社会秩序的一种威胁,希望她们永远保持在一个天真的状态。”——在影迷和文化评论家为《山楂树之恋》中“老三”和静秋是否拥有过真正的身体接触而大打口水仗的表象下,隐含的问题仍然传统,即女性价值是否依旧应该遵循传统,依靠其是否能够有效抵制来自异性的身体需求为核定标准。

  “纯爱”如同某种模糊的信仰一样,在被崇拜、质疑、消解,但从未消失。“10年前,大家关注的是身体的解放,因为身体和欲望被压抑了太久。但是今天,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关注灵魂,选择考虑回归到家庭和某种单一的长期关系中去,这也是一种螺旋式的女性意识回归吧。”尹丽川说。而庄雅婷则用一篇名为《谁的爱情污秽不堪》的博文,试图以一种开放式的回答解决这个悖论:“爱情到最后就是考验两个人的性格之间最忠厚的那部分本质,所以,这属于绝对实力,在此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不是所有的穷人都情深似海不离不弃,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是始乱终弃的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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