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大师许麟庐遗产案开庭 家庭曾以和睦著称

2012年10月25日09:38  环球人物杂志 微博

  这个家庭曾以家风淳朴、幸福和睦著称

  许麟庐遗产争夺案,没有赢家

  本刊记者 | 姜璐璐

  “今天是我妈95岁生日,我们坐在法院,起诉我妈。我们对不起我妈!”10月18日上午,北京市丰台区人民法院615审判厅,坐在原告席上的许娥忽然大声号泣。

  一场备受瞩目的名人家庭遗产纷争案正在这里开庭审理。法庭内早早架上了电视台的摄像机,旁听席上人头攒动,其中大部分是媒体记者。这笔神秘的家族遗产数额巨大,当事人关系错综复杂,原告、被告加起来共有11人,他们全部来自同一个家庭,一个曾经人人称羡的书香家庭。

  许麟庐,书画大师,齐白石的关门弟子,去年以95岁高龄离世。他与夫人王龄文育有四儿四女,分别是长子许化杰、次子许化儒、三子许化夷、四子许化迟、大女儿许美、二女儿许丽、三女儿许嫦、四女儿许娥,其中大女儿许美和三女儿许嫦已经去世。

  今年8月,三子许化夷以要求分割父亲留下的72张字画和3把紫砂壶为由,代表他本人以及许美、许嫦留下的4名子女,将母亲和两个哥哥告上法庭。消息一出,外界震惊。

  师从齐白石的“国画大隐”

  许麟庐原名许德麟,1916年出生于山东省蓬莱县。许麟庐小时候,从商的父亲许树亭就希望他子承父业,但他对商业毫无兴趣,唯独热爱书画。23岁那年,他结识了与张大千并称“北溥南张”的溥心畲(音同佘),受到其指点。后来,经由李苦禅介绍,他得以拜齐白石为师。“许麟庐”这个名字正是齐白石为他改的,“吴昌硕叫缶庐,那你就叫麟庐吧。”

  作为齐白石的关门弟子,许麟庐陪伴齐白石13年,颇得其真传,但行事低调,被誉为京城的“国画大隐”。黄永玉曾感慨,有很多人自称是齐白石的学生,其实不过登门几趟,合影几张。李苦禅、许麟庐很少把“学生”二字挂在口头,但却是真正侍奉过齐白石、精研师道的弟子。

  1953年,许麟庐在北京东单开了新中国北京第一家书画店——和平画店,各界名流汇聚于此。他性情豪爽,慷慨好客,甚至有人到他家吃饭,他也不问姓名一律招待,被称为“京城的柴大官人”。

  20岁时,许麟庐与比他小1岁的王龄文结婚,相濡以沫75年。其子女大多从事与艺术相关的工作,次子许化儒、次女许丽从事书画鉴定工作,三子许化夷是一名画家,幼子许化迟是画廊经营者。

  “长于津沽,游于京华,年将九十,庸庸碌碌,不善辞令,以诚待人,感情用事,涂抹一生,殊不惊人,亲友厚爱,以慰余生。”这是晚年的许麟庐对自己一生的写照。2011年9月,许麟庐在平静中过世。

  然而,仅仅时隔一年,一纸诉状打破了这种低调与平静。三子许化夷提出,父亲留下的72张字画和3把紫砂壶应按照法定继承,母亲王龄文分得一半,另一半均分为9份,由母亲与8个子女各领一份。

  今年9月,法庭第一次开庭审理此案。庭审中,王龄文的律师拿出一份许麟庐的自书遗嘱。遗嘱中写道:“我许麟庐百年以后,我的一切文物、字画及所有财产归我夫人王龄文所有。”王龄文的律师认为,根据《继承法》规定,遗嘱继承的效力优先于法定继承。在有遗嘱的情况下,遗产的处分必须按遗嘱处理。当庭,许化夷的律师对遗嘱的真实性提出质疑。长子许化杰、次子许化儒虽是本案被告,但都表示同意对遗产进行分割。由于第一次开庭时当事人未能到齐,法庭宣布改日进行审理。

  10月18日,法庭第二次审理此案。这一次,许家在世的子女均以个人或代理人的方式到场参加庭审。这个因争产案而濒临分崩离析的家庭,以对簿公堂的形式,在法庭的原告、被告席上得以“团聚”。

  三大疑问

  法庭内外出现的三大疑点,令这个遗产纠纷案显得扑朔迷离,其中暗含的利益与亲情的纠葛,也让这个大家庭的关系愈显复杂。

  一,许麟庐的那份遗嘱是真的吗?

  三子许化夷的律师质疑称,在许麟庐去世一年中,从未有人提及这份遗嘱的存在,直到法院第一次开庭,才出现了这样一份遗嘱,其真实性令人怀疑。

  四子许化迟的代理人、其夫人陈女士回应称,遗嘱是2010年9月2日许麟庐在许化迟所建的竹箫斋书画院所写,当时,除了许麟庐夫妇外,还有许化迟和四女儿许娥在场。“那天天气很好,父亲心情也好。”许娥回忆道,父亲在竹箫斋的画室里写了这份遗嘱。据她推测,父亲写遗嘱的原因,是许化杰与母亲关系不好,他担心自己过世后,老伴得不到妥善照料。“他跟我妈说:‘我给你写个纸条,将来都归你。’”但令人不解的是,许娥在二次庭审时却坐在了原告席。

  王龄文的律师还出示了另一份相当有力的证据。那是一张拍摄于竹箫斋画室的照片,照片中,许麟庐与王龄文端坐在画室中,墙上贴着这份手书遗嘱,足以证明遗嘱的真实性。而在仔细看过照片之后,许化夷、许化杰的律师依旧对其真实性表示怀疑。许化夷的律师认为,将遗嘱挂在墙上,不合常理,他要求出示照片的原始胶片或原始电子档,进行鉴别。

  二,争产矛头究竟指向谁?

  表面看来,原被告双方的主导是三子许化夷与母亲王龄文,但实际并非如此。“这份遗嘱,就是小儿子(许化迟)的夺产阴谋。”长子许化杰律师的一句话,在法庭中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他表示,许化杰照顾许麟庐夫妇长达16年,与二老同吃同住。但在2010年许麟庐住院期间,许化杰前往探病就被许化迟屡屡阻挠;父亲去世后,他便再也无法登门看望母亲。他推断,待母亲百年之后,许化迟很可能要将父亲的遗产全部据为己有。

  对于上述指责和猜测,许化迟的夫人陈女士表示“与事实不符”,并称“可以让老太太来作证”。而在四女儿许娥看来,母亲确实与许化迟关系较为亲密,但这是因为“小弟弟最孝顺”。“最不孝的是老三(许化夷)”,庭审结束后,许娥依然愤慨地指责许化夷“就是为了钱,从来没尽过孝”。王龄文的律师也直言斥“此事荒唐”,“把95岁的老母亲告上法庭,本身就是对父母最大的不孝。”

  在两次庭审均未露面的许化夷口中,事情有着另一种解释。许化夷说,出于法律程序上的原因,母亲成了被告,但“这个案子针对的不是我母亲”。与大哥许化杰一样,他也将矛头指向弟弟许化迟:“我怀疑遗嘱是他伪造的,目的就是要侵占全部家产。”同时,他一再表示:“父亲传授给我技艺,就算没有遗产,我也比任何人得到的都多。很多人劝我放弃,但我不能让步。我不是为自己争产,是觉得每个孩子都应该能留着父亲的东西做个念想。我们有这个权利。我要求分割的是72张画,而不是全部遗产,也是这个意思。”

  三,许麟庐留下的遗产究竟有多少?

  据许化杰的律师在第一次庭审中的说法,许麟庐留下的遗产总额或有10亿到20亿元人民币之巨。对此,许化夷表示,此案涉及的并不是许麟庐的全部遗产,只是72张字画和3把紫砂壶。如果清算许麟庐的全部遗产,还要加上各种不动产、存款等,具体数字他并不知情。在许化夷提出要进行分割的72张字画中,不乏齐白石、郭沫若、老舍等名家之作。但许化夷称,其中小尺幅居多,不像人们想象得那么值钱,“具体价值要评估才能确定”。

  可以肯定的是,许麟庐留下的遗产价值不菲。这位一生淡泊名利的老人一定没有想到,自己通过艺术积累的财富,有朝一日会成为祸起萧墙的原因。

  “温暖甜蜜”家庭的分崩离析

  “这个家一直到今天,到我的见识和情感的极限处,我没见过第二个这么温暖甜蜜的家庭。”成书于上世纪90年代的《比我老的老头》里,黄永玉这样描述许麟庐一家。在文化界,许家素以家风淳朴、幸福和睦著称。而今,这个令人称羡的家庭,似乎在一夜之间成了争权夺利的角斗场。但在这个家庭的成员看来,在幸福和睦的表象下,冷漠与争斗很早就露出了端倪。

  今年24岁的许睿,是许麟庐三女儿许嫦的独生女。许嫦自幼身体不好,离婚又早,因此许睿跟母亲的姓,一直生活在许家。在她的记忆中,姥爷、姥姥对她都很好,“逢年过节都会给压岁钱”。

  2004年许嫦因病去世,当时仅16岁的许睿忽然发现,自己从此被这个家遗忘了。“我就没能再进过姥爷家的门。”她坚信“姥爷应该记得我”,却无法解释为何一直没有过问她的情况。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根本无暇寻求这个答案。母亲去世后,她陷入了不曾想到的窘境:许家四儿四女各有一套住房,而在许睿母亲去世后,原有的房子并没有留给许睿,她不得不租住在大杂院的简易房里,“屋子里还长着一棵树”。她曾与许家打过官司,想要回母亲的房产,但没能如愿。“人和人之间,要么肝胆相照,要么勾心斗角。”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她吐露了一句与年龄很不相符的感慨。

  现在,她是一名普通的程序测试员,租房子住,挤地铁上下班。她与门楣显赫的许家之间,似乎再无关联。就连姥爷去世,许睿也是出差途中偶然上网才知道的。“姥爷是很好的人,可我没能去送送他。”

  与许睿相似,在许麟庐去世后,远在济南的许家大女儿许美的三个女儿也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从媒体上看到消息后,她们匆匆赶往北京,想要送姥爷一程,却没能站在亲属的队伍中,最终只能以群众的身份参加了追悼会。讽刺的是,追悼会后,许家开始陆续有人找上门来,四舅许化迟希望她们在姥爷的遗嘱上签字,承认其有效性。这次诉讼中,她们选择了与三舅许化夷一同起诉。“我们要争取自己的合法权利。”许美的长女说。

  诗人艾青一家与许家是多年的老交情。在艾青夫人高英的记忆中,许家是个“很好的家庭”,孩子们都懂事、孝顺、待人热情。听到许家人为遗产闹上法庭的消息,高英老人十分震惊,“我很难过,许麟庐先生人很好,画也很好,人走后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光彩。”

  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都承认“这个家里谁都不缺钱”,家事闹上法庭“不光彩”。虽然立场截然不同,但许家人对于家庭现状的看法极为一致。四女儿许娥称,造成家中分崩离析的原因就是“贪”;三子许化夷也表示,是金钱的诱惑造成了人性扭曲,异化了亲情。

  “这是一种病态。”一位多次代理过名人后代争产案的律师向记者感叹:“归根到底就是‘欲望’两个字。现在不光是这些所谓名门,普通老百姓也有很多这样的案例。我们的社会经济在进步,可是在有些方面,退步得很可怕。”

  许麟庐遗产案的结论,尚需等待司法鉴定结果的出炉,但被破坏的亲情,已经永远难以弥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场争斗,注定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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