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 发自朝鲜平壤

　　“不打仗，行吗？”

　　7月26日，开往平壤的火车上，一位20多岁的朝鲜姑娘在看一份中文报纸，她是朝鲜国际青少年旅行社的中文导游，手里拿着的是她所带的中国旅游团客人无意中留在桌上的报纸《南方周末》。

　　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篇《朝核之变·中国策》的文章上。看到有中国游客走过来，这位朝鲜姑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掩饰了一下，将目光从报纸上移走。

　　女导游说，她知道朝鲜核问题这件事情，也知道国家对此态度很强硬，但是“这主要是美国的问题，不是我们朝鲜的问题”。她说话声音不大，语气很平静，只是眉头微微皱着。

　　从事导游职业的她，大学毕业工作3年了，现在每月工资2000朝币(约合人民币117元)，一家四口人靠她和爸爸的工资养活，有点困难。她说，这样的收入在朝鲜属于中等水平。

　　谈到目前的朝鲜核危机和半岛统一问题，这位有机会和外国人接触的朝鲜青年很想听听国外的看法，她问她的游客：“你觉得，朝鲜和美国的问题可以不通过打仗解决吗？”

　　据她说，在朝鲜年轻人中，有一种想法很普遍：自1953年“战争胜利”以来，50年过去了，朝鲜仍处于在别人枪眼下生活的状况。如果要打，就赶快打吧。

　　然而，那些经历过战争的老人们，想法却完全不同。他们说不要再有战争，永远不要再有了。

　　“那么，现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你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变化？”我们问道。

　　她回答说：“会有什么变化？我们一直都这样的啊！你们到了平壤就能看到了。”

　　“那你们是否了解，现在朝鲜的经济发展和韩国、美国相比，有很大一段差距？”“你去过韩国吗？知道那边的情况吗？”

　　她耐心地讲：“我没去过南边，也没有接待过韩国、美国的游客，但我知道我们的经济不太好，我们国家是有‘军事优先’政策的。不过国家也鼓励商贸往来，赚取外汇，发展经济。”

　　列车在朝鲜宣川一个小火车站上暂停。透过窗玻璃，看到有20多个小孩拿着竹篮，扛着锄头，脸黑黑的，他们是来捡煤渣的。看到火车上有人下来透气，好几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外国人。有人对他们招手，他们也会抬起小手，笑嘻嘻地回应。

　　这里，距离平壤已经不远。

　　平壤初印象

　　列车到达平壤，我们被带到招待外宾的最好饭店———羊角岛宾馆。在那里，国际标准的房间里，热水、空调都有。不过在之后的行程中，我们被带到外边几个很高档次的“食堂”用餐(朝鲜称“饭店”为“食堂”)，在那里，洗手间就很简陋了，虽然有水龙头，但水是储在容器里，用勺子舀着用的。后来才知道，即便在平壤，每天都只能有一两个小时供水。

　　后来又发现，在羊角岛宾馆地下居然有一个赌场！是澳门人开设的，恐怕是平壤惟一的赌场了。不过，能去那里博彩、卡拉OK的，只能是外宾，朝鲜人不能去消费，违者将受严厉的纪律处分。

　　稍事休息后，我们来到街头，用自己的眼睛来观察这个国家。

　　第一个印象，是扑面而来的巨幅革命宣传画，其中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画像、雕像最引人注目，因为它们被摆放在每一个显著的位置。一条街边的大玻璃橱窗很能吸引人们的注意，贴近一看，里面贴着的，是一张张的大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不同的团体、组织、人群在领袖面前举手宣誓的画面，场面宏大壮观，同伴中有人看得张大了嘴。

　　每一处高一点的建筑物上，几乎都能看到大标语，最常见的是“伟大领袖金日成思想万岁！”和“伟大领袖金日成将军万岁！”而在平壤市区的一所小学教学楼上，则刷写着“为朝鲜而学习”、“做伟大领袖金日成主席的好孩子”等字样。

　　可能是朝鲜战争停战50周年的日子，平壤街头的人群颇多。在这里，朝鲜人和外国游客是可以一眼分辨出来的。几乎所有的朝鲜人都面容清瘦，衣着基本以黑、白、灰、蓝等几种颜色为主，非常朴素，他们的胸前，无一例外地别着他们国家领袖的像章。他们的眼神清澈，步履规矩，迎面而来时，见到我们是中国人，不少人露出笑容，微微欠身致意。

　　7·27庆典

　　7月27日，是朝鲜庆祝战争胜利50周年的日子。这一天，平壤有许多的庆祝活动。

　　一大早，就有大批的军人、学生、百姓前往平壤市锦绣山纪念馆，瞻仰朝鲜领袖金日成的遗容。

　　这样的活动是要经过申请批准的，一切都有安排。在纪念馆的广场，学校组织大批学生、部队组织大批士兵入场。

　　大约经过十几道门，四段移动电梯，一个上下楼电梯，经过安检门、擦鞋机、吹尘机，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多，才来到冷冻厅，厅里四面都有警卫，所有人排成长队，一一向金日成遗容三鞠躬。

　　很多老兵、军官，胸前佩戴着满满的军功章，身着军服，神情肃穆地站在队列中。

　　在浮雕馆，朝鲜讲解员向参观者讲述金日成去世后全国人民悲痛的情形，这些讲解员的声音哽咽颤抖。

　　走出纪念馆后，由于下一个活动要等到晚上，所以就有时间与机会去金日成广场感受感受。广场上，金日成的巨型铜像最引人注目———这座铜像是为了庆祝金日成诞辰60周年建筑的。据曾经来过平壤参观的同伴说，这座巨型铜像的位置摆放，是颇有讲究的———每天早上平壤的第一缕阳光，会正好照到铜像上，那时铜像就会变得金碧辉煌，光芒四射。

　　在金日成巨型铜像的两侧，另有两组大型雕像群(其中一组是为了庆祝金日成诞辰49周年建成的)，分别表现着朝鲜英勇抗敌和建设国家的主题。再加上后来我们看到的高达170米的主体思想塔———为庆祝金日成诞辰70周年而建，我们的感觉是，朝鲜的这类建筑实在是规模高大。

　　晚上，金日成广场礼花高放，彩球飘扬，整个广场满是身着色彩鲜艳服装的朝鲜姑娘和小伙儿，还有高空随音乐绽发的礼花，场面非常盛大。

　　整个广场在靠近看台前部搭起一个舞台，合唱团和乐队在后排，舞蹈在前排，而整个广场的集体舞蹈人群就成为背景。大约有四五万人参加了这次表演。这样的大规模活动，据说在平壤是屡见不鲜的，韩日足球世界杯比赛期间，朝鲜就针锋相对地组织了10万人之众的团体表演。

　　晚上的庆祝活动虽然盛大，但持续时间并不长，从7时30分开始，到9时多就结束。

　　板门店的沉默

　　7月28日，板门店，朝韩三八线，阴雨绵绵。7座横跨分界线的房子(蓝色是朝方的，白色是韩方的)。南北两端分别由韩朝士兵严阵把守，相隔不到60米。

　　韩国宪兵多跨立，半个身子挡在房后，半个身子正对着朝方，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朝鲜人民军则为立正姿势，站在三八线北边，盯着南边的一举一动。

　　在韩方那边有一个很大的白色篷子。那是“7·27”韩美三八线南侧搞庆祝活动用的场地。那一天，朝方没有作回应，那一天，也没有一个参观团来到板门店。

　　一位讲解军官说，昨天(7月27日)这一天，朝鲜这一边很紧张。

　　有人突然问道：“这一天，你又在做什么呢？”军官低头一想，说：“喝酒、睡觉，因为是节日嘛。”

　　得知参观团里有几个中国年轻人是抗美援朝志愿军老兵的后代，这位讲解军官马上问他们：“如果美国又发动侵略朝鲜的战争，你会来到朝鲜参加战斗吗？”

　　一位中国年轻人说：“这要看我们国家的政策。”

　　军官说：“我问的是，你会参加吗？”

　　年轻人说：“这其中的情况很复杂……”

　　双方于是沉默。

　　无法轻松的戒备

　　朝核危机，显然对平壤还是有影响的，至少在我们这些中国人看来。7月27日前后的庆祝期中，平壤的戒备气氛，让人觉得无法轻松。除了用肢体语言微微表达礼貌之外，朝鲜平民几乎不怎么跟外国人说话。在没有审批、没有安排的情况下，外国人也不得到百姓家去。

　　中国驻平壤大使馆的官员说，有一次使馆的车在十字路口停下，与女交警说了几句话。过了两天，那位女交警可能就被调离了。

　　对于外宾，朝鲜方有严格的接待纪律。例如，没有向导，外宾很难打到出租车；观光团参观战争遗址，在签名本上留言，陪同人员会马上抄下留言的内容，回去后向上级汇报；而独自走在街上的外国人，隔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查问，要求看证件。

　　这一次，中国观光团里的一位游客脱离了安排计划，自行逛街去了，导游马上出去四处寻找。这位游客事后也被多人盘问，相机里的胶卷要求立刻冲洗出来接受检查，还要书写一份“检讨书”。

　　这样的警惕，跟朝鲜看待外界世界的方法直接相关。虽然，朝鲜战争已经停战50年了，但并没有任何真正结束战争的文件签署，朝鲜事实上仍然处于战争状态下。朝鲜政府也一再地告诉朝鲜人民，要时刻准备应付帝国主义的入侵。目前再次紧张起来的朝核问题，更使这种情绪变得真实起来。

　　当我们的一位同伴问起朝鲜为什么不开放让各国记者进来时，朝鲜社会主义青年同盟的一位官员说，朝鲜在世界地图上是那么的一小块，之所以能坚持社会主义并存活下来，是因为朝鲜能坚持自主的精神，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在思想上自主，经济上自立，军事上自卫。如果放开了，会被吞掉的，非常危险。

　　在朝鲜，电视能收到3个台，广播收到1个频道，报纸有5份。不过在涉外宾馆里，还是能看到CCTV-1、BBC、日本NHK和凤凰卫视的节目。但并不是每个房间的设置都一样，朝鲜导游住的房间就收看不到这些电视台。

　　令人意外的，同导游谈起中国的电视时，对方居然表示自己很了解，她说：“我们经常转播你们的‘焦点访谈’，它反映出中国自从改革开放之后，就出现了很多很多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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