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驻中东特约记者 曹靖节

　　月冷风清，又是中秋。一年前，也是9月，以色列军队围困了阿拉法特官邸，坦克横冲直撞，摧毁了官邸内大部分建筑；一年后，废墟尤在，垃圾遍地，沙龙再次发出威胁，声称要“清除掉”阿拉法特。这位73岁的巴勒斯坦解放事业象征人物，无疑又面临人生一大劫难。

　　阿拉法特眼角有泪

　　“以鲜血保卫阿拉法特”的呐喊经久不息。站在阿拉法特一米远处，我能清晰看到阿拉法特的激动：他眼角有泪，为了控制情绪，言语间要不时停顿片刻。

　　阿拉法特还能过这一劫吗？他手下一名叫穆萨的卫兵告诉我：“这个疯子(沙龙)不过是探探风声而已，你瞧，这么多人反对，沙龙敢动手吗？即使犹太人来了，我们也将战斗到底，他们休想靠近阿拉法特主席。”

　　肤色黝黑的穆萨拍拍手中的冲锋枪，充满自信。他说，去年以色列围困官邸时，他差一点被一颗流弹打死，但作为一名长年追随阿拉法特的卫兵，他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候退缩。“我现在吃睡都在官邸，我妻子每天都为我担心，但她也为我的工作自豪——不是每个人都能保卫阿拉法特主席。”小伙子说。

　　很显然，阿拉法特不会甘心被驱逐，这位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了大半生的老人，不会再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选择“离开”。

　　11日晚，在沙龙发出驱逐威胁一小时后，阿拉法特随即回应：“这是我的祖国，他们可以杀死我，但是没有人能够把我赶走。”

　　对于以色列的威胁，巴勒斯坦民众则显得愤怒和焦虑。一位拉姆安拉小学女教师说，11日晚一听到沙龙要驱逐阿拉法特的消息，他丈夫带着她和全家就来到了官邸，“我们来这里，就是告诉沙龙和世界，阿拉法特是我们的领袖，我们愿意为他牺牲我们自己。”

　　一位生活在拉姆安拉的巴勒斯坦小男孩这样理解：“以色列知道他(阿拉法特)很强大，他们害怕他，所以想把他赶出巴勒斯坦。”

　　人们不停地从四面八方涌向官邸，卫兵则索性敞开大门。许多人手里拿着阿拉法特的画像，一些人则挥舞着巴勒斯坦的国旗。晚风中，上千名巴勒斯坦支持者高呼口号，群情激扬：“为了你，我们愿付出鲜血和生命！”在连绵不断的掌声中，阿拉法特出现在了沙袋工事围起的大楼门口，高声回答：“为了巴勒斯坦，我们愿付出鲜血和生命！”

　　扩音器将阿拉法特的尾音拉长，在空气中回荡。下面是潮水一般的掌声和欢呼。“以鲜血保卫阿拉法特”的呐喊经久不息。许多民众热泪盈眶。站在阿拉法特一米远处，我能清晰看到阿拉法特的激动：他眼角有泪，为了控制情绪，言语间要不时停顿片刻。在带领民众呼喊完口号后，阿拉法特按照阿拉伯人的习惯，含笑着向民众飞吻。喧闹的人群则停止呐喊，报以强劲而有节奏的掌声。阿拉法特高高举起右手，作“V字胜利姿势，用力向前挥击。人潮中，随即一片“V”字手势冲天而起……

　　驱逐无疑是个导火索

　　一位以色列官员曾对我说，在军事上，驱逐或消灭阿拉法特，对以色列来说易如反掌；不过要化解国际压力，却是个头疼的问题。

　　谁都知道，阿拉法特可能更加明白，现在的沙龙比以前更加坚忍，在他眼中，这个以色列的“老狐狸”在“忍耐”了一年多后，恐怕不会再善罢干休。的确，这一次以色列的态度似乎前所未有的强硬。9月9日连环自杀性爆炸杀死15名以色列人后，正在印度进行“里程碑意义”访问的沙龙，随即中断行程返回特拉维夫。

　　随后召开的以色列紧急安全内阁会议决定，“原则上”同意驱逐阿拉法特。对于驱逐决定，安全内阁11名成员中只有内政部长泊拉兹一人明确反对。以色列民意中，超过一半人也认为：“阿拉法特的政治生命必须结束”。以色列鹰派人物、国防部长莫法兹甚至称，不排除“干掉”阿拉法特的可能性。他的观点是，“两年前没驱逐阿拉法特，是以色列犯下的一个历史性错误”。

　　以色列随即陈兵约旦河西岸城市拉姆安拉，特种部队占领阿拉法特官邸旁侧一高楼，监控官邸内动向。以军方称，现在万事具备，单等沙龙一道命令。

　　沙龙引而不发，仿佛猎鹰在等待时机。

　　一位以色列官员曾对我说，在军事上，驱逐或消灭阿拉法特，对以色列来说易如反掌；不过要化解国际压力，却是个头疼的问题。何况，一旦激化巴勒斯坦人甚至阿拉伯人、穆斯林世界的军事反抗，以色列将弄巧成拙。这种情况已现端倪。以色列决定要驱逐阿拉法特之后，立刻遭到国际社会普遍指责。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国家“表示理解”以色列的立场。以色列外长沙洛姆就说：“今天(12日)一大早的数个小时内，我就不停接听来自世界各地的电话，都是要求以色列不要驱逐阿拉法特，是不是世界各国都头脑发昏了？”

　　哈马斯和“阿克萨烈士旅”等组织都宣称，如果以色列敢驱逐阿拉法特，那就是“宣战”，他们将对以色列展开“无情的报复”。阿拉法特新任命的安全事务顾问拉朱布表示，驱逐阿拉法特“这一愚蠢的决定只能给以色列人民带来灾难”。

　　在耶路撒冷，“冲突核心”的圣殿山也风云再起，出于对以色列政府的驱逐命令的愤怒，居高临下的巴勒斯坦人12日从圣殿山向哭墙下的犹太人投掷石块。以色列警察随即冲进圣殿山，用催雷瓦斯驱逐巴勒斯坦人。这种敏感地带的抗议和冲突，很可能是更大规模流血的前奏；而驱逐阿拉法特，则无疑是一个导火索。

　　回首三年前，不正是以色列总理沙龙贸然闯进圣殿山，才引发了持续至今的巴以冲突升级战。

　　真戏假做还是假戏真做

　　百战名将沙龙，擅长虚晃一枪的战法。一位叫穆罕默德的巴勒斯坦官员点题沙龙的做法，实际上在以“原则上驱逐”这个模糊概念，试探国际舆论的底线。

　　因为沙龙的决定，曾沉寂了许久的阿拉法特又成了人们瞩目的焦点。巴勒斯坦民众和团体的表态与支持，无形中更加强了他作为巴勒斯坦人领袖的地位。站在阿拉法特官邸大院，巴外交部长沙阿斯不无讽刺地说：“以色列所做的罪恶决定，毫无远见，正是他们加强了阿拉法特主席的地位，因为巴勒斯坦人支持他发自内心。”

　　一位以色列记者则感慨道，“沙龙的决定，反而将阿拉法特变成英雄，这是(以色列政府的)耻辱。”以色列资深政治评论员罗森则说：“沙龙总是喜欢空发威胁，不驱逐阿拉法特明明是他的底线，我们是在跟自己玩游戏——非常无聊。”

　　百战名将沙龙，擅长虚晃一枪的战法。所以，一位叫穆罕默德的巴勒斯坦官员点题沙龙的做法，实际上在以“原则上驱逐”这个模糊概念，试探国际舆论的底线。

　　若国际舆论反应一般，则他肯定像下山猛虎，直取阿拉法特；反之，面对现在强烈的国际反弹声浪，他肯定要暂缓动手。

　　假如以色列境内再发生重大爆炸呢？那叫天赐良机，阿拉法特，对不起了。届时，国际舆论压力相对较小，而且已经有了安全内阁授权，到时以军只管迅速行动就是。

　　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自杀性爆炸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虽然可以肯定，9日的连环自杀性爆炸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但是这把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落下，谁也不知道。

　　阿拉法特的命运也就悬在空中。

　　夜幕中的官邸一侧，在被以军坦克碾平的汽车残骸旁，已经有许多勇敢的巴勒斯坦青年，搭就了简陋的帐篷；在帐篷的旁边，还有成片的阿拉法特画像。这些人，国际社会管他们叫作“人盾”。

　　“人盾”中有人告诉我：“我们来当护卫阿拉法特主席的盾牌，只要还有一口气，犹太人就休想伤害他，除非先从我们的身体上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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