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 陵

　　什叶派是伊斯兰教的非主流派，目前全球约有什叶派信徒1.7亿，其中1.2亿分布在中东，主要集中在伊朗和伊拉克。早在伊拉克战争前，一些国际问题专家和地缘政治学者就预言，萨达姆政权垮台为什叶派在海湾地区复兴创造了历史机遇，中东将出现一个独特的伊斯兰教什叶派“板块”。目前在伊拉克，在本地什叶派、美国与伊朗之间，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既可能合作、也面临竞争的局面。

　　什叶派同盟：虚幻还是现实？

　　美国学者威廉姆·彼曼在伊战后曾大胆预言：“从印度洋、波斯湾到地中海，什叶派占多数或拥有重要影响的国家将连结成一条宗教阵线，一个令人生畏的什叶派穆斯林地缘政治集团，将在今后相当一段时期内影响甚或是支配中东政治，并在伊斯兰世界孕育出具有前所未有的国际影响力的政治和宗教领袖”。

　　然而，地缘政治的复杂性是无法以宗教归属来简单划线的。

　　伊拉克是什叶派的发源地，什叶派也是伊拉克最大的教派。在历史上，卡尔巴拉和纳杰夫一直是全球什叶派信徒的宗教圣地。而伊朗从民族、宗教和历史遭遇上看更切合什叶派的教义。早在萨法维王朝时期，伊朗就宣布以十二伊玛姆宗为国教，确立了什叶派的主导地位，并致力于在波斯文化圈和旧有波斯帝国疆域内，不断扩展什叶派的影响。

　　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伊朗在全球什叶派中的影响和地位不断上升，成为什叶派事实上的政治和宗教活动中心。而此时，伊拉克恰逢逊尼派的萨达姆政权时期，什叶派在政治、社会和宗教地位上遭到歧视、排挤和迫害，世界各地尤其是阿拉伯世界的什叶派信徒也被限制或禁止前往伊拉克。伊拉克什叶派的政治和宗教影响逐渐被边缘化。

　　伊拉克战争结束后，伊朗作为什叶派政教合一的国家，其对伊拉克未来走向的影响备受关注。

　　伊朗：要放长线钓大鱼

　　从影响伊拉克新政权、制衡美国的战略需要出发，伊朗不会轻易放弃对伊拉克事务的宗教牌。这里不能不提“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在萨达姆统治时期，这个组织是伊拉克什叶派的一支反政府武装，长期驻扎在伊朗境内，拥有5万余人的武装力量，接受伊朗革命卫队的财力、物力、武器支持和人员培训，其已故领导人哈基姆与伊朗领袖哈梅内伊关系密切。

　　伊拉克战争打响后，伊朗即支持该组织返回伊拉克南部地区，进行宗教和组织动员。为避免刺激美国和引起伊拉克什叶派的反感，伊朗采取务实政策，鼓励和支持“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多做伊拉克基层群众的工作，保护其经济利益。伊朗希望该组织凭借温和、务实、独立的形象，融入伊拉克战后政治重建进程，并由宗教武装组织转化为宗教政治组织，成为未来伊拉克政局中一支有影响力的政治力量，牵制和防范针对伊朗的敌视政策。

　　为配合这一战略的实施，伊朗抢先采取实际举措，帮助伊拉克重建。其中包括向伊拉克南部地区供电，派出市政工程技术人员帮助修复市政基础设施等等。这与美国在伊拉克重建上的拖拉、敷衍形成鲜明对比，为“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开展工作争取了民心。

　　两伊：是近邻，也是冤家

　　两伊在宗教上的共性和亲近感不可否认，然而它们之间也并非没有“嫌隙”。

　　德黑兰和巴格达围绕什叶派正统地位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在萨达姆时期，流亡的伊拉克什叶派领导人虽寄人篱下，但并不认同伊朗的神权体制。萨达姆政权的垮台使伊拉克什叶派看到了希望，他们希望树立开明、理性、追随世界潮流的宗教形象，重聚人气，恢复伊拉克什叶派的正统和中心地位。对此，伊朗的宗教统治层深感不安。两伊之间基于地缘政治变化上的新一轮宗教争夺不可避免。

　　有趣的是，两伊还互为宗教不同政见者的庇护地。霍梅尼曾长期流亡伊拉克，遥控指挥国内的反国王斗争。1979年革命后，伊朗也公开收容伊拉克的什叶派反萨达姆人士和组织。而伊拉克战争后，伊朗一些宗教人士，其中包括霍梅尼的孙子，又开始纷纷前往伊拉克。他们在什叶派圣城对伊朗目前的宗教政策进行批评、抨击，在伊朗国内引发了激烈的思想辩论。

　　美国：无论如何都棘手

　　对于美国而言，能否寻求伊拉克什叶派的信任与合作，是重建工作中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出于宗教地缘政治的考虑，美国需要恢复伊拉克什叶派应有的宗教政治和社会地位，鼓励他们在宗教与改革、宗教与社会自由、宗教与政治等问题上进行探索，摆脱外来影响，复兴伊拉克什叶派的正统地位，削弱和抑制伊朗什叶派宗教理论和实践的影响，构筑防堵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新防线。

　　然而，由于过去20多年来美国一直把扶植逊尼派阿拉伯政权抑制什叶派作为其伊斯兰政策的基本原则，特别是1991年美国坐视萨达姆残酷镇压什叶派起义而失信于人，加之海湾阿拉伯国家对伊拉克什叶派日益强烈的关注，美国在政治上用不用什叶派、怎么用什叶派都面临诸多掣肘。目前，防范伊朗在伊拉克南部煽动什叶派反美情绪、输出伊朗革命模式，是美国处理伊拉克什叶派问题的当务之急。

　　不过，美国处理伊拉克什叶派问题的真正挑战不在眼前，而在将来。试想，重建完成之后，什叶派在政治生活中拥有重要地位和影响的伊拉克会成为美国遏制和孤立伊朗的有效工具吗？美国凭什么割断两伊之间的宗教认同感？这或许就是美国把宗教和地缘政治捆绑在一起面临的难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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