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强
爬满蛆虫的尸体、正在腐烂的苹果、以性和暴力为主题的陶瓷花瓶……如果你对先锋派艺术没有什么概念，到正在伦敦塔特艺术馆举办的英国特纳奖(Turner Prize)候选人作品展去走一遭，一定会大开眼界。
作为当代英国艺术领域最重要、声望最高的奖项，特纳奖自1984年设立以来一直备受争议。虽然日前美国《时代周刊》的一篇文章曾预测：“由于往届特纳奖作品已经涉猎过所有的社会禁忌，今年的评奖工作将不会再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展览开幕以来，塔特艺术馆门前络绎不绝的示威人群显然在说明着这样一个事实：人们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并不像媒体想像的那样乐观。
入选本年度特纳奖的作品出自5位艺术家。其中，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只有恩雅·加拉乔(Anya Gallaccio)一人，而她当年就读的大学也是所不入流的戈德史密斯学院(Goldsmiths College)。仅通过这一点，特纳奖自创立以来一直矢志不渝坚持的不拘一格、敢于向一切权威提出挑战的评奖风格便可见一斑。
作为5位艺术家中唯一的女性，现年40岁的加拉乔有两部作品入围。《因为我不能留住2002》(Because I could not stop 2002)是一棵挂满苹果的青铜色的树。在为期3个月的展览中，加拉乔将任那些象征希望与诱惑的红苹果在显然不堪重荷的枝条上慢慢腐烂。而展览结束时，弥漫于塔特艺术馆中的腐败气息将是这部作品艺术表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加拉乔的另一部作品《美的保存》Preserved Beauty同样试图用植物构成的装置揭示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这部作品中，加拉乔用大丁草——一种产自荷兰的一年生开花植物作为一面墙的装饰物。虽然大丁草火红的花朵没有任何气味，但是它们向参观者展示的同样是一个饱含忧郁的植物日趋枯萎的过程。以“魔鬼搭档”著称的查普曼兄弟(Jake and Dinos Chapman)则对人的命运投以更多的关注。在他们入围的两部作品《性》(Sex)和《死亡》(Death)中，人都是绝对的主角。和参观者从字面上的理解不同，这两部作品表现的形式正好相反。《性》展示的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场景：被钉在树上的一具残破的尸体，由于苍蝇、老鼠和蛆虫的叮咬而只剩下一堆白骨。《死亡》则以性为主题。两具被漆成青铜色的塑料人形玩偶被以“性交”的形式固定在一起。这种令人瞠目的对人类性行为的公然模拟，使《死亡》成为本届特纳奖引发争议最多的作品。不过，艺术家自有其道理。查普曼兄弟在谈到《死亡》时指出，他们就是要通过强烈的视觉冲击，引发人们对“激情”(intensely moral)的深思。他们认为，那些只为了获得快感，而不计后果的性行为最终将导致人的死亡。
同样以性为主题的还有格雷森·佩里(Grayson Perry)的作品《花瓶》。曾经因徘徊于艺术创作和工艺制作之间而无所适从的佩里，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对自己那些制作精美，但充斥着性器官和暴力画面的花瓶寄予了厚望。他说：“人们通常把花瓶看作姨妈家厨柜中的一件普通的装饰物。实际上，它完全可以被赋予不同的意义。我的花瓶主要用来表现那些针对儿童的暴力行为。正因为我的童年黯淡而悲惨，我希望儿童的生存现状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5位艺术家中年龄最大的一位，44岁的威利·多尔蒂(Willie Doherty)此次是第二次入围特纳奖。1994年，他输给了英国著名艺术家、不久前携作品《土地》来中国访问的安东尼·格姆雷(Antony Gormley)。今年，多尔蒂的入围作品《奔》为他带来了极高的获奖呼声。《奔》是由两个不断重复地放映电影短片的大屏幕构成。其中一个大屏幕放映的短片是，一个人不停地向着屏幕奔跑，另外的一个则恰恰相反，屏幕中的人在夜幕中越跑越远。对于很多不了解作品背景的人来说，《奔》也许表达的是弥漫在城市人群心底的一种无法排遣的深层次的恐惧。而实际上，多尔蒂通过电影短片的背景——连接着北爱尔兰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社区的克雷加文桥，赋予作品深刻的政治寓意：无目标、无尽头的奔跑象征着北爱尔兰的动荡局势，以及多尔蒂对北爱尔兰前途的担忧。
虽然很多评论家都对多尔蒂投以青睐的目光，但是对于12月7日才会揭晓的本届特纳奖来说，现在讨论谁将最终胜出还为时尚早。目前，评论家们所做的不过是针对今年特纳奖的整体水平和艺术家们的个人表现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也许是对“异端”频出的特纳奖早已见怪不怪，今年竟有相当多的评论家认为本届特纳奖入围作品是“严肃而平静”的。艺术批评家理查德·多曼(Richard Dorment)在英国《每日电讯报》上撰文称：“那些表面上与公共道德背道而驰的作品，实际上传达的是一种对自然、历史和社会的凝重的悲观情绪。”塔特美术馆的馆长斯蒂芬·德查(Stephen Deuchar)则表示：“今年的特纳奖远称不上惊世骇俗，实际上，它表现出一种对传统价值的回归。”虽然不乏《死亡》这样令人目瞪口呆的作品，但是，与以往那些烂醉如泥的绵羊、周围堆满肮脏内裤和香槟酒软木塞的破床、大象的粪便、色情朗诵的录音、满地散落的避孕套之类的作品相比，今年的特纳奖在整体上还真算得上“平静”。不过，由于特纳奖在设立伊始就将“促进公众讨论”确立为评奖的宗旨，我们几乎可以断定，特纳奖在今年表现出来的某种“对传统价值的回归”，不能被当作它即将发生某种深刻变革的可靠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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