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哲学巨匠阿多诺百年诞辰纪念

　　周舒

　　今年是享誉世界的著名德国哲学家、音乐理论家、社会学家、“法兰克福学派”杰出代表特奥多·阿多诺的百年诞辰。德国三家出版社推出了各自的阿多诺评传，近年来，只有在歌德诞辰250周年时出现过类似情况，阿多诺在德国精神生活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奥斯维辛之后，诗人何为？”如果你还记得这振聋发聩的世纪之问，那么你就该记得发出这个深切声音的人：特奥多·阿多诺。当然，更为准确的文字是“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语出1955年出版的文集《棱镜》。有人已经把这句话当成了陈词滥调，但没有人可以坦然面对提问者眼中和问题里的巨大焦灼。尤其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自诩已经进入了高度发达的文明，但世界仍然充满杀戮和仇恨。

　　100年以前的1903年9月11日，特奥多·W·阿多诺出生于法兰克福。“9·11”这个日子如今在我们脑海中唤起的是惨烈的悲剧，把所有日历串到一起会在想像中出现一个可怕的幽灵，它让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彼此唱和呼应。如果阿多诺活到2001年的那一天，而不是于1969年在瑞士度假时猝死，看见他厌弃的美国高楼轰然倒地，他会说什么呢？可以肯定的是，他会有独立立场，不会被某个盲目的概念左右。

　　“无调式”的典型知识分子

　　阿多诺是典型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遗世独立，有超乎具体民族与国家的良心——刚刚去世不久的爱德华·赛义德所著述《知识分子论》中，对他有浓墨重彩的叙述。通常他的名字被冠以如下称谓：哲学家、社会学家、音乐理论家等等。

　　尚在中学，他就已经开始研读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1921年进入法兰克福大学学习哲学、心理学、社会学和音乐。1924年以一篇关于现象学的论文获得哲学博士学位。1931年，在蒂利希的指导下，阿多诺通过了授课资格论文——《克尔凯廓尔：美学的建构》，并开始在法兰克福大学讲课，这是他后来成为法兰克福学派一员的契机。同时在尘嚣甚上的纳粹风潮里，和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的影响下，他把目光从哲学的纯粹冥思转移到社会现实之中。

　　自小在母亲和姐姐的影响下，阿多诺对音乐终生爱好，研究也颇丰，尤其推崇勋伯格突破传统西方音乐传统的十二音律，曾经于1925年赴维也纳学习作曲，1928至1931年成为维也纳音乐杂志《破晓》的编辑。然而，这许多的方面在他身上并非分裂的，甚至音乐也是他理论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在他的理论中，可以看到他学习和推崇的“无调式”音乐的影子。

　　希特勒上台以后，他先是流亡到英国的牛津大学，后来应法兰克福学院院长霍克海默尔之约，前往美国，直到1949年返回法兰克福大学，接替霍克海默尔担任法兰克福学院院长。

　　人不是“社会机器的零件”

　　阿多诺的主要著作有与霍克海默尔合著的《启蒙的辩证法》、《否定的辩证法》等。这些书名毫无疑问会把对哲学不甚熟悉的人们吓得退避三舍，然而如果从阿多诺对大众文化的剖析入手，就能够对他的思想脉络略有了解，也会知道其实这些看似天书的文字关切的却是我们最日常的生活。

　　流亡的那十数年对阿多诺的影响巨大，对于美国文化的切肤感受催生了“文化工业”的概念，而这几乎要算是阿多诺对当今理论界最大的贡献。从他对美国文化的批评中，能看出阿多诺的骨子里有被古老欧洲文化浸透的高傲气质，不甘人们在“幸福”中平庸化。在很多著作里，他都对迎合大众欣赏口味、毫无革命性的文化工业进行了剖析和批评，其中尤以对音乐的评述为多。例如，他认为爵士乐表面上有自由的形式，实际上却没有跳出人们的期待领域之外，仍然是庞大文化工业的一个有机部分。而有机的系统，和这种系统论背后隐藏的工具理性正是阿多诺和法兰克福学派所反对的，他们反对把人作为社会机器上的一个零件，也反对把任何概念放到至高无上的位置，认为那便是奴役的由来，也是人类会在自诩文明的年代制造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悲剧的思想根源。

　　换言之，他所反对的是一种同一性统治一切的世界，一种毫无反思的生活模式，和一种毫无智识的文化。这种思想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意识，会激起人们更深刻的思考，但又不是同属法兰克福学派的马尔库赛蛊惑人心的热血口号，也许我们应该更多阅读这样的思想，而不是被随时沸腾的热血冲昏了头脑。

　　要“流亡”于一切之外

　　除了这些略显宏大的叙事外，对于我们来说，阿多诺更多的意义是展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知识分子灵魂。用赛义德的话来说，他流亡于一切之外，不仅流亡于传统的形而上学，更流亡于一切体系和整体之外。

　　“流亡”对于阿多诺，不仅仅是现实的生活与历史，更是让他保有良心和批判能力的选择：“对于一个已经没有故乡的人，写作是最后的家园。”在他看来，他并非想让自己的想法对整个世界有所影响，让这个世界因为他的思考而改变；他所想要的，不过是某天会有某个人了解他的写作原意。

　　在一个纷乱的世界里，怎样保存自己的独立人格与思考，不随波逐流地生活，也许这是对于所有的人都最有意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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