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金姬

　　当地时间1月28日中午12时30分，赫顿勋爵手捧740页的调查报告，步入雪后的伦敦西区皇家第76号法庭。在此后的一个半小时内，这位调查英国防部伊拉克武器专家凯利之死的退休法官，向自己亲自批准的90名记者和10位普通民众通报了报告内容。与此同时，报告的复印件也分发到当地所有媒体的手中。至此，历时半年之久的凯利案终于有了说法，但赫顿的报告是否真的已给这一事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上海社科院欧亚研究所姚勤华博士认为，由于报告本身非常冗长，人们目前关注的只是其中一些要点，一旦有人通篇阅读分析后找到其中漏洞而引起广泛质疑，赫顿的结论就犹如法国方面对戴妃车祸所做的定论一样，不排除今后英国国内重新展开调查的可能性。

　　凯利案始末

　　赫顿的调查报告之所以引起广泛关注，在于凯利事件有着很深的政治背景。2002年9月，正当英国政府对是否攻打伊拉克犹豫不决时，一份来自英情报部门的伊拉克报告出炉了。这份报告提供的证据，再次验证了当时英国首相布莱尔和美国总统布什的说法——萨达姆的确拥有威胁世界安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还特别提到，伊拉克能在45分钟内部署部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于是，在情报部门“有利”信息的支持下，美英在2003年3月对伊拉克发动了战争。但同年5月29日，英国广播公司(BBC)记者安德鲁·吉利根在《今日》广播节目中指出，一名参与编写伊拉克报告的高级官员向他透露，布莱尔政府曾授意在报告中“做些手脚”，并且可能事先知道有关“伊拉克能在45分钟内部署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说法并不可靠。至此，“情报门”事件拉开帷幕。

　　此后，布莱尔的高级顾问、政府跨部门信息小组负责人阿拉斯泰尔·坎贝尔，成了吉利根报纸专栏中的“炮轰”对象。尽管英国政府义正词严地要求BBC和吉利根收回他们的报道，但BBC的立场却十分坚定。7月，国防部泄露了与吉利根接触的政府人员正是武器专家凯利的消息，这只政府的“替罪羔羊”不得不到议会接受质询。翌日，出走的凯利割腕结束了他的生命。

　　当凯利事件愈演愈烈时，高级法官赫顿勋爵临危受命，对凯利之死进行独立调查。在其2个月的取证过程中，许多政府官员接受询问，其中包括首相布莱尔。在凯利事件的阴影下，布莱尔政府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如今，赫顿公布的调查报告，终于使布莱尔松了一口气。因为报告内容不仅澄清了政府在使用对伊情报过程中并无蓄意渲染的事实，也否认了有关政府故意向媒体透露凯利姓名而导致其自杀的猜测。难怪报告发表后不久，布莱尔就要求那些曾经因凯利之死而对他指责的议员进行道歉，其中包括保守党领导人迈克尔·霍华德。

　　姚勤华博士认为，赫顿调查报告的意义在于它的政治层面，因为它扯掉了布莱尔政府与凯利之死的关系。

　　赫顿在报告中写道，从当时英情报部门的思考角度出发，得出所谓“伊拉克能在45分钟内部署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结论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可能是对大量原始资料的分析结果。这也许就是该情报在早期档案中并未记录的原因，而并非布莱尔政府的蓄意所为。

　　赫顿勋爵还指出，国防部门向媒体透露凯利姓名并非“秘密策略”。这无疑给布莱尔增加了不少底气，因为他曾表示如果泄漏凯利身份的决定出自他的指示，他将引咎辞职。现如今，英国首相不仅保住了自己的位子，也不必炒国防大臣胡恩的鱿鱼了。

　　此外，赫顿的报告给最近英国媒体流行的“阴谋论”泼了一盆冷水，因为他认定凯利确系自杀。赫顿勋爵就“无人对凯利之死承担过错”表示满意。但他坦承，对于一位科学家因公开质询而自杀的可能性，政府的考虑并不周到。对此，赫顿勋爵提出，国防部应事先告诉凯利其名字可能被公开。而且一旦公开，国防部也应在1-1.5小时内通知凯利本人。但事实上，国防部的表现使凯利感到他被“抛弃”了。

　　震荡中的BBC

　　虽然布莱尔及其官员得到了“清白”，但凯利事件中的另一方BBC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赫顿勋爵谴责该广播公司未能对记者的相关报道加以核实，新闻编辑工作存在缺陷。对于像吉利根这种有关政府的报道，编辑应该在广播以前就对其中措辞进行仔细斟酌。BBC的管理层也应受到“严惩”，因为当政府对吉利根报道表示不满后，他们未能对此进行充分调查。此外，董事会对于吉利根的一度支持是一种错误。1月29日，英国广播公司发表声明，就关于英政府故意夸大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胁的不实报道一事，向政府表示“毫无保留的道歉”。

　　BBC的高层似乎正被赫顿报告的政治余波所淹没。在赫顿报告发表几小时后，BBC董事会主席戴维斯提出辞职，并在辞职声明中对赫顿的报告提出了一些质疑，例如对于伊拉克报告的结论过于“简单”，是否能够提供调查过程中的相关证据进行补充说明。此外，赫顿的报告提出限制英国媒体使用未加证明的消息，这可能是对该国新闻自由的一种威胁。戴维斯走后，BBC总裁戴克也因不堪重压而请辞。

　　尽管BBC受到赫顿报告的指责，但在姚勤华博士看来，这并未对BBC乃至整个英国媒体造成根本影响。作为第四权力机构的西方媒体，对政府进行监督是其不变的职责。独立于政府之外的BBC，不会因高层的变动而改变其本身的准则。毕竟在英国，民众更愿意相信媒体而不是政府。唯一值得BBC从凯利事件中吸取的教训是，媒体在今后揭露内幕时，应该更加重视对消息披露者的保护工作。

　　走不出的“泥沼”

　　赫顿报告的内容，表面上是政府在与BBC的较量中打了胜仗，其实并没有给布莱尔增加多少筹码。“无论赫顿调查报告内容如何，都不会影响美英两国的亲密关系。“姚勤华博士指出，”但是赫顿的报告并没有证明伊拉克存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就无法为伊拉克战争正名。因此，今后布莱尔还是可能受到来自反对人士的发难。”唐宁街10号的主人仍然身陷“伊拉克泥沼”。

　　1月23日，美国负责搜寻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首席武器检查官、武器专家戴维·凯辞职。他认为萨达姆政权在1991年海湾战争以后，就几乎放弃了研制生化武器。凯在1月26日的《纽约时报》上说，伊拉克曾在2001年左右试图恢复核武器计划，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前也曾尝试制造含有蓖麻毒素的炸弹。然而，他认为萨达姆并没有大批违禁武器，因此伊拉克对世界并未构成直接威胁。于是，英国国内又响起要求议会对英国的参战决定进行调查的声音。

　　对于伊拉克战争，美英两国领导人依然“双布合璧”，把可能“子虚乌有”的开战理由坚持到底。在萨达姆政权倒台的9个月来，布什和布莱尔始终希望对战争合法性的争论能够消失，可惜这种质疑至今仍然存在。尽管倒萨理由有很多，但这两位却把“宝”都押在了假定的违禁武器上，看来他们现在也很难再抱怨什么了。

　　相关专题：凯利案调查报告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