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期了望东方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黄琳、许瑛报道

　　通常情况下,大部分美国人觉得,他们是上帝选中来为这个世界代行责任的民族。

　　有一次,《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去美国访问,一个美国记者开车拉我们到处转,严肃地对我们说,“美国人有一个坚定的理想,就是我们的民主,是最好的,我们要让世界上每个人都

免费开店钞票等你赚 金犊奖玩创意最正点 命运我把握好运不错过 体验财富之旅赢大奖!

接受它,才能让人们过上幸福生活。”

　　这与后来布什总统的言语雷同。2002年,布什在清华大学演讲:“美国人对于保护穷人和弱者,有着特殊的责任感。”

　　很奇怪的是,崇尚观念多元的美国人,大都跟布什想的差不多:美国是惟一蒙上帝祝福的国家,将上帝的祝福和美国的价值观带给世界上其他人是上帝赋予美国的使命。这构成了“美国例外主义”(American exceptionalism)的主要内容。

　　所以,美国历史上一直弥漫着传播美国价值观的情怀。从独立战争、对墨西哥战争到去年的伊拉克战争,美国人无不在上下求索。

　　布什在“9·11”事件后重申:“美国是全人类的希望,是黑暗里的亮光”,“我们决不会忘记我们归根到底是在为我们的民主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而战。”

　　或许,受到了这种言论的鼓舞,许多的外国人也觉得美国果真是上帝打造的特殊熔炉,于是蜂拥到那个乐土,去学习美国的制度、管理、技术、电影、歌声、穿着……

　　美国的文化征服

　　与人们印象中的军事大国相反,至少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美国就开始注重用文化来征服世界了。

　　在当时的威尔逊总统看来,民主国家之间可以用理智来解决纷争,而非诉诸武力,因此在世界范围内推广美国的民主价值就成了重要的国家利益。

　　冷战结束后,这一趋势日益突出。东欧巨变、苏联解体让华盛顿的决策者们坚信,这是美国价值观的绝对胜利。

　　到了1990年,文化征服的理论进一步被写成了白纸黑字,其标志是约瑟夫·奈提出的“软权力”观点,强调了价值标准(自由、民主和人权)、市场经济(自由市场经济体制及其运行体制)和西方文明(文化、宗教)在国际事务和国际交往中的权力性质。

　　奈直言不讳:“美国比任何其他国家拥有更多传统的硬权力资源,并拥有意识形态和制度上软权力的资源,借此维持它在国家间相互依存新领域中的领导地位。”

　　奈指出,在一个信息化和相互依赖的世界上,权力的转化力减弱、扩散性增强,导致国际体系的结构变化和军事力量作用的下降。在这种状况下,以“同化性”为标志的“软权力”可以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同化式实力的获得靠的是一个国家思想的吸引力或者是确立某种程度上能体现别国意愿的政治导向能力。”奈说。

　　布什在清华大学的那次演讲,试图传播的也就是这种“同化式实力”。

　　自由女神与恐龙

　　但人们经常忘掉一些基本的生物学事实。

　　美国科学家卡尔·萨根在有名的《伊甸园的飞龙》一书中,根据比较神经解剖学和行为的研究,指出人脑是三位一体的:由爬虫复合体、边缘系统和新皮质组成。

　　前两个系统,为人类与哺乳动物和爬虫类共有。爬虫复合体在某种意义上还执行着恐龙的功能,而边缘皮质还存在着美洲狮和树獭的思想活动。

　　新皮质才是最新进化的物质。文明、礼仪、读写计算能力等,都产生于新皮质。萨根特别提到,美国的人权法案,不可能由爬虫复合体的记录产生,而只能来源于新皮质。

　　据说,美国人的新皮质占大脑的85%,但反过来也就是说,还有15%,受着恐龙和狮子意识的控制。像虐俘这样的反文明事件,大概就源于此吧?

　　因此,在自由女神的心灵中,怕是时时还隐藏着另一种饥渴。这种饥渴,后来就附体在了那位牵狗一样拖拉着赤裸伊拉克俘虏的、名叫英格兰的美国青春女兵身上。

　　这里就提出了文化的问题。科学家说,与动物不一样,至少,人类可以通过文化,来抑制本性中的野蛮冲动。

　　但是,有意思的是,美国人似乎认为,他们已经不再需要用文化来抑制自己的本能冲动(因为美国人种已是如此的进化),这种文化,倒是用来帮助世界上的其他人类抑制其本能冲动比较合适。

　　什么是“软权力”

　　“软权力”(soft power)是相对“硬权力”(hard power)而言的。“软权力”主要来自一些无形的力量资源,包括文化、意识形态、机构和机制等,“软权力”的获得主要依赖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吸引力、设定国际议事日程的能力、创造与自己体制一致的国际规范与国际机制的能力等。

　　“硬权力”是通过军事或经济制裁、利诱的方式强迫起作用的,而“软权力”是通过文化、意识形态、制度的吸引力发挥作用的。换而言之,“硬权力”是“命令”别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软权力”是“要”别国做自己想做的事。

　　“软权力”的两种结局

　　发展中国家的不少政治学家把奈的理论理解为霸权主义的学说,是美国企图控制世界的一种叫嚣。

　　但是,不少美国人仍然真心相信,他们是在帮助世界建立一个人道社会。他们真是对别国的人权状况忧心忡忡。

　　许多次,在我们对美国老百姓说起计划生育时,他们一个个大张嘴巴,那种纯洁天真的表情,让人看了怎么也难想到这是一个虐俘的国度。

　　不管怎么说,“软权力”或者美国文化价值的推行,以乎正在呈现两种结局。

　　一方面,好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其标志是“美国标准”的全球流行,甚至,出现了“全球化即是美国化”之说。那些喜欢当着自己的同胞说英语的人即是此的注脚。

　　总之,在当前全球政治、经济和文化秩序的建构上,都可以看见华盛顿强大的影响力。国际社会力图创建的多级格局似乎正在一步步走向美国的“单极布局”。

　　另一方面,得意忘形的自由女神也会时常失身,变成了丑陋恐龙,导致美国在国际事务中败走滑铁卢。

　　虐俘事件并不稀奇。早在1968年,在越南广义省一个叫美莱的村子里,美军就屠杀了109名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一屠杀作为一个绝对的机密被军方掩盖了下来,后来才被新闻记者曝光,最后推动了美国从越南灰溜溜地撤军。

　　但让人感到有意思的是,中国的一些媒体竟从从虐俘事件中仿佛看到了美国文明的“胜利”。比如一家媒体称,“独立的、不受操纵的媒体再次显示出重要性。看来,我们还真应该感谢美国那些独立的媒体。如果美国的媒体全是政府控制的喉舌,这些(虐俘)恶行说不定就会长时间地被掩盖下去。”言外之意不言而明。

　　其实,更应该去探究的是,恶行为什么会在美国这样一个有着如此多的独立媒体、有着如此强大的舆论监督、有着“自由民主”传统的国家里反复出现?鉴于美国的影响力,这是整个人类文明面对的严重课题。

　　美国“软权力”的世界推广体系

　　如被打败的对手德国和日本,在移植了美国认可的“民主制度”后,成为美国体系的中坚力量,分享美国的经济和技术优势。

　　这种有选择的吸收,实际是一种“褒奖”,得到“褒奖”的国家可以优惠地得到美国市场的准入和其他方面的提携。

　　以企业为中心的经济模式的推广

　　美国人认为,寻求个人成功会创造财富,同时还会促进自由。20世纪90年代,美国“新经济”的成功,更突出了美国企业和经济文化在全球的楷模作用。

　　据英国《金融时报》2001年统计,全球500强中,美国的跨国公司就占了约50%。作为经济全球化的主要推进器,跨国公司全世界显示“美国的价值和美国的力量”。

　　建立以美国为中心的国际机构体系

　　首先是联合国。这是美国试图根据自己的形象来设计全世界的主要努力场所。

　　其他以美国为主导或积极参与的重要体系:北约、美日安保条约、与中东地区重要国家的条约式关系、南美多边组织、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之类的跨太平洋多边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世界贸易组织、北美自由贸易区、美国和新加坡自由贸易协定,等等。

　　以文化输出影响他国人民的思想和行为

　　美国中情局前局长艾伦·杜勒斯:“如果我们教会苏联的年轻人唱我们的歌曲并随之舞蹈,那么我们迟早将教会他们按照我们所需要他们采取的方法思考问题。”

　　美国商务部前高级官员大卫·罗斯科普:“如果世界趋向一种共同的语言,它应该是英语;如果世界趋向共同的电信、安全和质量标准,它们应该是美国的标准;如果世界正在由电视、广播和音乐联系在一起,节目应该是美国的;如果共同的价值观正在形成,他们应该是符合美国人意愿的价值观。”

　　牢记被忽视的另一些“美国价值”

　　许多年轻人都十分崇尚美国文化。但他们实在是应该考虑美国文化中的另一些东西了。

　　首先,美国并不是上帝选中的特殊国度,美国人也不是神。他们统统是血肉凡人,从猿进化到今天同样仅经历了500万年(宇宙中极短极短的一瞬),并常常是心理学上的非理性人。很多美国人难以接受,为何在家里循规蹈矩的美国青年忽然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虐待狂。其实,美国人这样去想问题,才不可思议。

　　其二,美国文化中存在暴力泛滥现象,从电影、游戏到实际生活无不如此,并深深地融入了国民性格。在这样一个信仰上帝的国度中,很难想像的是,杀人案发生率、囚犯比率、黑帮数量、个人拥有枪支的数量等都居世界第一。想一想虐俘女兵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就不寒而栗。

　　其三,美国是一个傲慢的国度,美国人极不愿意承认自己犯的错误(比如布什迟迟不愿对虐俘事件道歉,也不承认发动伊战的理由是错误的)。不少美国人骨子里把别的民族视为劣等人种,缺少平等对话的心态。这样的自傲导致了白痴行为──拉姆斯菲尔德甚至说根本不知道“软权力”是什么。

　　去过美国的人都能感受到,美国文明有着种种美好,但它也是一个冲突和扭曲的文明。搞不明白的却是,美国人研究世界上的文明冲突,却没弄清楚美国自身的文明冲突;美国人要解放全人类,却不先去克服自身的人性困难。

　　用国际问题预言家艾曼纽·托德的话说,“对于世界而言,美国正在成为一个问题。”

　　美国监狱仿佛地狱

　　美国号称是“自由者的乐土”,但囚犯比例居全球之首,全国每10万人中有在押犯701人。美国有超过70万犯人被关押在高压管制的监狱,他们每天有23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被关押在牢房中,受到残忍、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对待。由于警察和监狱看守人员对犯人过分使用强制手段,2003年被高压电击枪击打致死的至少有3人。

　　在美国监狱中,有五分之一的男性犯人在监禁期间面临强迫性接触危险,十分之一的人被强奸。女性犯人则是监狱看守人员性袭击的对象。在一些监狱里,女犯人受性侵害的比例高达四分之一。在有的监狱,男性看守看少女犯人洗澡和进行脱衣检查,少女犯人只有与男性看守发生性关系后才可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得到可乐等食品。

　　美国监狱中有六分之一的犯人患有各种包括精神分裂、精神紊乱和严重精神沮丧症的精神疾病。监狱中患精神疾病的人的比例比普通人高3倍多,患者人数高达二三十万。人权观察称,美国监狱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精神病院。

　　(资料来源:大赦国际、人权观察、美国有关媒体)

　　民主政府难按民主理想行动

　　美国士兵把他们的“恐龙行为”推给了上司,说是奉命而行。上司则说是“管理漏洞”。

　　但是,美国人自认为是上帝赋予人类文明的“最优秀制度”为什么没有防止出现恶行出现?为什么“管理漏洞”一出再出?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孙哲认为,这样的矛盾在美国的社会政治中存在着深厚的根源。

　　他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美国建国以来,具体的国家实践与当初的理想产生了很大的出入。与美国人一直奉行一套理想的价值观不同,美国的国家治理存在着很多问题,社会制度并不如大家想像中那么完善。”

　　一个现实是,美国的现存社会制度过分鼓励经济竞争,极力渲染对物质的追求,造成了诸多社会问题。

　　芝加哥大学教授奚恺元对《瞭望东方周刊》说,从上世纪40年代末到90年代末的半个世纪中,美国经济蓬勃发展,人均GDP翻了3倍,但是有科学的幸福度测试表明,美国人平均的幸福程度没有任何提高。

　　换言之,尽管50年来美国人的实际财富多了3倍,并拥有了上世纪40年代许多美国人不可企及的财产,例如空调、电脑、家庭影院等,但他们却并不比先辈们更为幸福。

　　在经济发展的同时,美国人的心理压力却越来越大。据统计,在上世纪50年代35岁的人中,患过压抑症的比例是2%,但到了2000年,这个比例提高到了14%。

　　出现虐俘事件的另一个原因和美国政府的方针路线有关,也即是美国受利益集团左右的功利政治过程的结果。布什的反恐战略对民众有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

　　美国西北大学历史系助教柯彼得告诉《瞭望东方周刊》,“9·11”后,许多美国普通老百姓已经逐渐接受了这样的思想:把特定的宗教种族和恐怖主义联系在一起。因此,在美军看守伊拉克囚犯时,认为这些伊斯兰教徒就是美国安全的最大威胁,虐待他们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在政治上而言,民主政府很难按照民主理想严格地行动──这是福山的话。

　　美国被孤立的开始

　　人们关注的是,虐俘事件会否成为美国世界影响力扩张中的一个拐点?

　　新华社播发的一篇报道认为:美国一些传统盟国与其貌合神离,离心离德,甚至公开叫板,世界许多地方流行的反美情绪,恰好证明了美国“软霸权”开始衰落。“软霸权”的衰落必然诱发一国军事、经济、科技等“硬霸权”的衰落。

　　事实上,虐俘事件使美国感到了道义上的罕有孤立。盟国纷纷表示谴责、划清界限,更有很多国家要求撤军的呼声越来越高。连一向紧跟美国政策的英国,这次也相当强硬。

　　总的来看,4月份,西班牙在伊拉克的撤军成了盟国孤立美国的开始,洪都拉斯已经追随其后。到了虐俘事件,这一联盟已经非常脆弱,欧洲对自身的认同更加牢固,美国的道义正在丧失。美国似乎正走向孤军奋战的境地。

　　这是自“9·11”后,美国受到的又一次重大打击。上一次,是外部袭来;这一次,是自伤自残。上一次,害及的是美国人的生命,却使美国人更加团结;这一次,打击的却是美国价值的基石,并使美国走向分裂。

　　美国青年恰克对《瞭望东方周刊》说,“看到伊拉克囚犯被虐待的照片,我感到悲哀。美国人在践踏自己推崇的个人尊严,这对美国的价值体系是个极大的讽刺。”

　　他认为,强调个人存在的价值和尊严是美国价值的核心基础,伊拉克虐俘事件很大程度动摇了这一基石。

　　事件揭示了一个道理:失去了道义的国家和政府,在世界上难以立足。

　　虐俘事件能否导致“单极终结”

　　但是,世界格局是否会因此改变?

　　首先要取决于美国国内会有多大变化。一位前美国官员表示,事件对美国声誉的影响至少有50年,“以后一提到伊拉克战争,人们首先想起便是美国人对战俘的侮辱。”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的吴心伯教授认为,虐俘事件对美国的“软权力”是灾难性的影响。事件让美国从“解放者”的形象一下跌至“压迫者”,美国人推广民主价值观的使命感完全被破坏。

　　另外,“一旦拉姆斯菲尔德辞职,美国的外交政策将会有很大的改变,”吴心伯说,“这会间接影响到世界局势。”

　　专家分析说,目前布什政府奉行的新保守主义外交政策,会因为这次丑闻大打折扣。

　　不过,上海美国学会秘书长潘锐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美国即使调整一些新的措施也不会改变其战略方向,它将继续以‘向全球推行民主、拯救全人类’为己任,所改变的只是策略性的调整以及针对自身形象所采取的一些新措施。”

　　华东理工大学战争文化与国际政治研究所所长倪乐雄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世界格局根本上是由军事和经济等硬实力决定的,这次事件削弱了美国的软实力,对其硬实力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世界格局不会因此而有大的改变。

　　这使人想起了美国著名学者肯尼斯·沃尔兹的设问:“哪个国家,或者哪些国家具有物质上的力量和政治上的意志,能够结束美国的‘单极时刻’呢?”

　　美国战略家保罗·肯尼迪则这样预测:“在未来几十年里,美国在军事、经济、技术和文化方面仍将在世界上独占鳌头。”

　　这,正是崛起的中国面临的真正现实。今后如何与美国打交道?虐俘事件并不能回答一切。

　　美军虐俘事件曝光记录

　　1月13日,美特种兵达比递交虐俘照片磁盘。

　　1月16日,军方开始展开虐俘事件刑事调查。

　　3月20日,6名士兵因为虐待囚犯面临起诉。

　　4月28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公布美虐俘照片。

　　4月30日,英承认曾虐待战俘,包括冲囚犯小便。

　　5月6日,布什就虐俘事件向阿拉伯世界道歉。

　　5月7日,参众两院委员会举行公开听证会。

　　相关专题：伊拉克俘虏遭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