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强与脆弱-美国前情报局长特尼特情报生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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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7日12:07 《人物》杂志 | ||||||||
2004年3月9日,特尼特出席国会听证会 特尼特将一幅泪眼潸然的形象留给了世界 (文/万平) 男儿有泪不轻弹!执掌全球最大间谍机构美国中央情报局长达7年之久的乔治·特尼特,却将一幅泪眼潸然的形象留给了世界。 担当了9年中情局正副局长、加上此前十多年在美国国会和政府从事情报工作,特尼
谍径从政 情报工作成就了特尼特,让他名扬四海。但平心而论,特尼特作为一个情报大亨的主要成就并不在情报领域本身,而在于借助此道在美国当代政坛上留下了自己深深的足迹。 身为东欧移民之后的特尼特,1953年1月5日出生于纽约皇后区。他的父亲在上世纪30年代美国大萧条时代前夕从希腊漂洋过海、通过纽约埃利斯岛关口进入美国,据说当时身上没有几个铜板,而且嘴里蹦不出一句英文;但他日后凭借着坚强的毅力在纽约站稳了脚跟,并在餐饮业方面开拓出一番事业。特尼特的母亲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在欧洲浓厚的冷战气氛中,偷偷搭乘一艘英国潜艇逃离位于阿尔巴尼亚南部的家乡,穿越地中海和大西洋落足美国东海岸的。 由于生长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移民家庭,特尼特从小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感受。多年之后,他还常常在一些公开场合回忆自己童年时代和孪生兄弟比尔在自家经营的熟食店打杂的情景,并发自肺腑地感谢移民双亲给了他引以为荣的美国国籍、以及如何教育自己努力工作和献身国家。“所有家庭都有关于勇气和牺牲的故事,这是我们继承的宝贵财富之一,也是我们成为堂堂正正的男人和女人的理由之一,它们可以指引我们度过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迎来最快乐的时光。” 特尼特曾经在参加一场大学毕业典礼时这样激励年轻一代。 有政治分析人士指出,出生在冷战初期的特尼特,因为父母是来自东欧移民的缘故,或许从小就对冷战有着一种更为特别的感触;这种家庭因素,对他的人生道路可能存在着一种潜意识但又至关重要的影响,使他外表低调而内心深处充满进取精神,并对国际政治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情报工作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纽约读完高中后,特尼特进入位于华盛顿的美国私立学府乔治敦大学外交事务学院学习。成立于1789年的乔治敦大学是美国一所“明星大学”,其外交事务学院更是全美同类学院中的佼佼者。美国国务院每年招聘的外交人员,常常以该校学生居多。特尼特在那里经过四年苦读于1976年获得学士学位,而后又进入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学习,两年后轻松拿到硕士学位。毫无疑问,他在外交与国际关系方面所接受的教育,为他日后在这一领域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走出校园后,特尼特曾短期供职于非官方的美国希腊协会。1982年,他担任了当时美国著名参议员约翰·汉斯的法律助理,负责处理有关国防、能源以及国际事务等事宜。在这个岗位上的3年砺练,使他对政治的认识从感性过渡到理性,并掌握了政坛生存的一些基本技能。从1985年起,特尼特正式进入国会和政府的情报机构任职,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先后担任参议院情报特别委员会成员、参议院情报特别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总统和国家安全委员会情报主管的特别助理等职务。这10年是当代国际关系中充满玄机、云波诡谲的时代,是美国决战“冷战”,赢得胜利并巩固成果的时代,因而也是美国情报界大展身手、叱咤风云的时代。特尼特赶上了这个时代,并因在协调情报机构业务以及参与美苏军控谈判方面有着不俗的表现,成长为美国情报界的一个新秀。从1995年7月到1997年7月,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他官运亨通、连升三级,从中情局副局长,到代理局长,最后坐到了局长的位置上。 通常而言,中央情报局是一个散发着诡秘色彩的情报机构,但它同时也是一个散发着诡秘色彩的政治实体,甚至于在美国有“隐形政府”之称。对身居其高层者来说,政治气候的变异往往会让他们生出“高处不胜寒”的感受。在特尼特主政之前的几年间,中情局局长宝座长期没有被一个屁股焐热过,数名局长因卷入丑闻下台。而就在特尼特1997年被“扶正”之前的几个月,已成功连任的克林顿还曾提名原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莱克出任中情局局长,但当时由共和党把持的国会却对此百般阻挠、扯了几个月的皮竟然不肯给莱克一次试刀机会。不成想,克林顿在无奈之下把曾给莱克干过助理的特尼特推到前台后,居然被两党议员全票认可。 特尼特在政坛的人脉之旺,一时震动了整个美国! 更为神奇的事还在后头。四年之后,随着新世纪美国首届大选在一片纠葛吵噪声中最终落槌定音,两党换庄、白宫易主,克林顿政府的一班人马纷纷落魄而去,而新上台的共和党总统布什却力排众议,以相当客气的口吻挽留特尼特续任原职。这样的风光,在中情局的历史上不敢妄言“绝后”,但肯定称得上“空前”。 败笔毁誉 1947年7月成立的中情局,在四十余年的冷战风雨中酣畅淋漓地汲取到了一个特务机关所需要的独特营养,一步步发展壮大起来,成为美国情报界的龙头老大。按照惯例,特尼特在出任中情局局长之职后,同时也就成为了美国中央情报主任,作为总统首席情报顾问,协调诸多情报机构的工作。 应该说,作为一个庞大情报系统的管理者,特尼特出色地发挥了他的作用。在他接管中情局时,这个全球规模最大的情报王国正遭受着冷战结束所带来的煎熬:难以适应国际环境的骤变、工作中心未能及时做出相应调整、人浮于事、丑闻不断、深陷党派纠纷……,所有的这一切让它成为美国舆论的鞭挞对象。特尼特的到任很快遏止了混乱局面。他果断提出将中情局的战略中心转向贩毒、武器走私和恐怖活动等“难对付的目标”,在人员管理与任务行动方面制定出新的措施,并以自身的敬业与活力作为一种有效的黏合剂,使整个情报队伍开始趋于团结。最让外界刮目相看的是,他在工作中充分施展出了“人际学”的魅力,与下属、其它情报部门、政府机构和国会山无不建立起了融洽的关系。“特尼特不仅是一位职业的管理者,还是一位天才的领导者。”美国前参议员、参议院情报委员会中的重要人物鲍伯·凯瑞曾经这样评价他。 但是,单从纯粹的情报工作来看,特尼特在他的岗位上却连书败笔、频露破绽—— 1998年5月中旬,印度连续秘密进行了5次核试验,其爆炸总当量超过了美军投掷在日本广岛的原子弹。然而,美国情报机构事前对此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一事件被称为“数十年来美国在情报领域内的一次重大失败”;《纽约时报》评论称,“骄傲自大的美国情报机构在这场核试验背后的间谍战中栽了个大跟头”。 1998年8月7日美国驻肯尼亚大使馆和驻坦桑尼亚大使馆刚刚遭遇恐怖袭击,死伤惨重。随后的详细报告称,东非当地时间7日10时50分,美国在内罗毕和达累斯萨拉姆的两个大使馆几乎同时发生汽车炸弹爆炸,共造成257人死亡,五千余人受伤。伤亡者包括多名美国人。在外界看来,这也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恐怖活动,但特尼特心里却很清楚整个事件有着精心的幕后策划,因为早在一年前中情局截获的“基地”组织的电子邮件就曾泄漏出相关信息,而案发前美国情报系统也收到过大量恐怖袭击的警告,只是其未能做出及时而准确的反应。 1999年5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科索沃战争中悍然轰炸了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当这起严重践踏国际法的暴行引发世人公愤后,美国政府却抛出“误炸”说辞,而中情局则忙不迭地对此做出“注解”,声称其特工因使用过时地图而做出错误的情报支持,导致军方投错了炸弹。中情局用这个拙劣的解释积极为克林顿政府“挡箭”,但却使自己成了剑靶。 2000年10月12日,随着一阵震天的爆炸声从也门首都亚丁的一个港口传出,停泊在那里的美国海军“科尔”号导弹驱逐舰被炸毁,17名美国水兵魂归西天。这又是一次让中情局措手不及、尴尬不已的恐怖袭击。 2001年9月11日上午,当特尼特和俄克拉荷马州前参议员戴维·伯伦正在华盛顿的圣·瑞吉斯饭店共进早餐时,他听到了一个惊天消息:“基地”组织旗下多名恐怖分子经过精心策划,刚刚在美境内不同航线上劫持了4架客机,其中两架撞向高达411米的纽约世贸中心双子塔,一架撞向华盛顿的五角大楼,另一架在宾夕法尼亚州上空坠毁。这起随后被称作“9·11”事件的恐怖活动,共造成80个国家和地区的近三千人丧生,受害者自然以美国人为主。立国二百多年来,美国头一遭在本土上受到攻击,不仅成千上万的家庭痛失亲人,而且作为纽约标志性建筑的世贸中心被拦腰撞毁,就连三军指挥中枢五角大楼都遭到袭击。然而,作为国家安全的“耳目”,包括中情局在内的美国情报机构对国际恐怖组织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袭击活动竟未察觉,事后遭到千夫所指自在情理之中。 2003年3月20日,华盛顿不顾国际社会的广泛反对、执意发动旨在“铲除萨达姆政权”的伊拉克战争。布什发动此战的主要理由,是中情局提供的一系列有关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报。然而,在萨达姆政权被推翻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以美军为首的联军在伊拉克掘地三尺,连躲在神秘地洞里的萨达姆都被揪了出来,但却始终未搜寻到伊拉克发展核生化武器的证据。布什政府难圆其说,中情局只能再一次被扣上“情报失误”的臭屎盆。 “如果你担任中情局局长,你就得有很强的承受风险的能力——你不可能全部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而你必须努力去猜测。有时候你猜对了,那就好。但如果猜错了,就会立即有人指责你。”特尼特在任内对自己职务的这番剖析,有客观的成分,也不无怨愤的感情色彩。 难逃党争 2000年年底到2001年年初的一段时间,是特尼特政治生涯中的一个“节骨眼”。 经过一番拖泥带水的较量,2000年12月中旬,美国历史上最具争议的一届总统大选终于水落石出。共和党人布什在被戏剧性地裁定获胜时,留给他的组阁时间只有月余了。但踌躇满志的布什却借此机会要创造出一个白宫新主“在组阁速度上的历史新纪录”。国务卿、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国防部长、司法部长、财政部长、内政部长、教育部长、能源部长、运输部长、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新政府阁员的名单似乎早就成竹在胸,被布什像爆米花似一个个公之于众。其中,尽管司法部长阿什克罗夫的提名遭到广泛抵制、劳工部长人选也被迫临时易主,但整个组阁活动没有爆出太大冷门。 而在中情局局长这个并非内阁成员的人选任命上,布什却卖起了关子。 由于中情局局长所肩负的特殊使命,对于这一职位的人选问题,任何一名新当选的美国总统都不会等闲视之。所以,布什甫一获胜,他的一些幕僚就特别提醒他一定要遴选出一名党内同仁掌握中情局,以确保“那里有自己人”。而与共和党关系向来密切的《华盛顿时报》也于12月28日煞有介事地“引述”内部消息说,由一名资深共和党人出任中情局首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时间,特尼特卷铺盖走人听上去几成定局。 不过,对于特尼特本人来说,他知道情况或许并没有这样糟糕。早在布什竞选总统之时,就曾在助手安排下与他悄悄见过面——虽然那只是一次非常低调、非正式的会面,但特尼特还是能感觉出其所传递出来的信息。而当布什赢得大选后,为了快速弥补在外交方面的欠缺,更是名正言顺地请特尼特为他“补课”。按说共和党内的外交精英不乏其人,布什特意找前朝的情报头子“拜师学艺”,显然也是别有用意在其中。尽管如此,面对着他将离职的一边倒的舆论定调,特尼特在心里对其政治前路同样感到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2001年1月16日,布什在宣誓就职前4天,终于捅破蒙在许多美国人眼前的一层纸,宣布特尼特留任中情局局长。消息传出,美国社会为之哗然,特尼特自己亦掩饰不住喜悦之情。他在美国政坛再写神话,不仅成为布什政府从前朝保留下来的惟一要员,而且成为28年来第一个历经两党换庄而连任中情局局长的人。 特尼特成功地跨过了两党之间的鸿沟! 不过,在布什看来,这只是他一招高明的政治博弈而已。有人说他是听从其父老布什之命而挽留特尼特的,因为后者正是在前者主政美国时成长为情报界的精英、深得同为中情局局长出身的老布什欢心——这未免有些儿戏化的色彩,布什要操持的政府毕竟不是布什家族的石油公司!又有人说特尼特精通中东事务成为他留任的主要原因——然而布什执政后的事实证明,这个西部牛仔对巴以之间的恩恩怨怨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真正促使布什力排众议、重用特尼特的,其实是他本身所具有的融合两党纷争的能力。他在议会的任职经历,他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特别是他在1997年出任中情局局长时显现出来的旺盛人气,是布什从一开始就相中他的关键缘由。而在2000年美国总统大选尘埃落定之时,共和民主两党经过一番激烈争斗,相互间矛盾空前激化。布什很清楚自己虽已得到天下,但要顺顺当当坐稳江山,还是离不开民主党人的配合。而要笼络民主党人心,就必须舍得将一些要职交予对方。 留任后的特尼特显然揣摩透了布什寄予他的厚望。他没有辜负新主子的一番心意,力避情报党派化、甚至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而经常躲着那些善于捕风捉影的新闻记者。对此他曾这样解释:“媒体找我无非是要发现在政策制定者和情报部门之间‘打进楔子’的办法。我当然不允许事态朝这个方向发展。”在特尼特开始为布什政府效力几个月后,曾在上世纪80年代主管过美国参议院情报委员会的前参议员戴维·博伦这样评论他的这位得意门生:“在党派倾向上,特尼特做得很妙。他没有让自己的办公室变得政治化,所以他一直与两大政党的领导人保持着绝佳的关系。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判断他是倾向于民主党还是共和党。” 但是,特尼特在布什政府内的舒坦日子并未长久。他的第二个任职开始半年后,没完没了的麻烦便找上门来。 先是“9·11”事件在美国政坛引发剧烈而持久的冲击波。在这场空前规模的灾难发生后,尽管布什迅速肩负起自己的重任,带领美国人民以大无畏的姿态投身于反恐战争,但舆论并没有因此而忘记追究政府对这场天灾人祸应负的责任。美国媒体从案发后便铺天盖地拷问白宫及其情报机构: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究竟谁没有尽到职责?究竟该怎样处置失职者?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布什和特尼特俩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布什做出了内疚的姿态,但却不愿把失职的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相反,他将“9·11”事件发生的根源归咎于前朝,批评克林顿政府反恐不力、才使得本·拉登恐怖集团坐大成祸。这样,围绕“9·11”事件情报失职问题的争论,最终落到了两党相互倾轧这个美国政坛中的永恒主题上。 令人尤为惊讶的是,在“9·11”事件两星期后,布什专门视察了位于弗吉尼亚州兰利市的中情局总部,并在那里发表了赞扬特尼特和中情局的讲话。这等于公开向外界宣布:他不会听从那些要求更换中情局局长的建议! 逃过一劫的特尼特,自然对布什心生感恩戴德之情。在此后接受有关机构质询时,他多次为布什在“9·11”事件上开脱。另一方面,他立足于情报岗位,积极为布什发动的全球反恐行动出力。在阿富汗战争从筹划到尘埃落定的整个过程中,人们一直可以看到中情局特工的影子:实地探测地形、携手北方联盟、重金收买军阀、追踪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核心人物……。特尼特不仅直接指挥着这一切秘密行动,而且还与白宫建立起了空前密切的联络。每天早上一上班,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布什及其主要阁僚都首先要听取特尼特半个小时的情报简报,然后开始其一天的工作。正是在政治——战争——情报三者之间的有机互动中,特尼特不仅再一次坐稳了自己的位子,而且还获得了前任都未曾享有的风光感。 然而,祸福常相倚。特尼特与共和党政府的过度亲近,为他的仕途又埋下新的隐患。2002年下半年,随着阿富汗战争的胜利,布什政府开始将下一个“反恐”目标锁定美国仇视已久的伊拉克萨达姆政权。这一次,特尼特以一种新的方式配合了布什,那就是给美国提供了开战的口实——“萨达姆政权在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尽管联合国就中情局得出的这一结论分歧严重,但美英两国最终执意以此为由对伊开战。萨达姆政权一击即溃,布什如愿拔掉了这个眼中钉。但战后的伊拉克却成了一潭烂泥,美英联军付出了惨重代价,无奈迟迟难以控制局面。与此同时,原本为证实自己开战有理,美国在战后迅速查找萨达姆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下落,孰料将伊拉克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根毫毛都没找到。 于是,为美国成功“铲除萨达姆政权”立下头功的特尼特,还未获赏,就成了所谓“情报门”丑闻的主角。更为不幸的是,时逢美国新一届大选日渐临近,志在报上届选战一箭之仇的民主党,紧紧揪住这一丑闻不放,并翻出“9·11”事件中情报失误的老账,步步紧逼向布什政府发难。和布什呆在同一条船上的特尼特,自然难免煎熬之苦。据一位接近他的消息灵通人士说,他在去年下半年就已感到自己成了“三明治中间夹着的那块肉”。 应该说,在这场因伊战引发的美国政坛的暴风雨中,布什和特尼特仍然试图维系住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特尼特曾几度公开为布什护驾,布什也曾给特尼特撑腰壮胆。然而,在死扛了一年多后,面对大选政治产生的强大压力,特尼特还是在今年6月初宣布“辞职”;而布什最后除了表示“遗憾”外,并没有挽留他。观察家普遍认为,寻求连任的布什在大选逼近之际,最终还是让特尼特充当了“替罪羊”。这样的分析不无道理,因为它符合政客的行为逻辑。而对特尼特来说,他的悲剧其实是注定了的——虽然他一直声称要去除情报工作的党性,但却从一开始就使自己的工作带上浓厚的政治色彩,最终帮助他人挖掘了一个吞噬自己的政治陷阱。 终极遗憾 特尼特选择出局,将困扰自己多日的重重烦恼抛在了中情局;然而,他带走的绝不会是一副轻松的感觉。除了劳累、疲倦、焦虑、委屈、失意等等7年任职留给他的后遗症外,他肯定还有一个永远的遗憾,那就是未能抓住“基地”组织首领本·拉登。而将特尼特从美国政坛掀翻并使他名誉扫地的,在很大程度上正是这个国际恐怖大亨。 拉登和特尼特几乎同时出道。当特尼特上世纪70年代末走出校园、开始实践其所学到的国际关系知识时,拉登正好背井离乡,来到遭遇苏联入侵的阿富汗从事国际“圣战”。此后十年,他们二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诠释着对国际政治的认识。冷战结束后,特尼特在美国情报界扶摇直上、名气日涨,而拉登却迅速转变成一个声名狼藉的恐怖大亨、并将美国视作头号敌人。在特尼特进入中情局高层的时候,拉登已公开叫嚣要发动“对美国的战争”。如此一来,他们俩不可避免地将成为一对生死冤家。及至特尼特执掌中情局后,拉登针对美国策划的恐怖袭击迅速增多。于是,在特尼特与拉登之间,一场斗智斗勇、惊心动魄的谍场较量开始上演。 1998年8月,在美国驻东非大使馆遇袭事件发生后,克林顿信誓旦旦地告诉美国人:“无论花费多长时间,无论追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一定要抓住凶犯,使公理得到伸张!”特尼特领衔的美国情报机构与军方一起责无旁贷地领受了消灭拉登的任务。为此,中情局等情报部门出动大批特工,并配以包括无线窃听器材、高性能侦察机、地面定位系统等在内的陆空侦察设备,深入到中东、中亚、东非等拉登可能出没的地区。以筹划阴谋为业又长期过着隐居生活的拉登无疑有着丰富的反谍经验,但特尼特手下的特工还是几度差点摸到他的命门。据美国“9·11事件独立调查委员会”不久前公布的调查结果,在1998年12月、1999年2月、1999年5月,美国至少三次得到过有关拉登在阿富汗藏身之处的消息。但每一次当五角大楼调集人马准备发动攻击时,情报机构却总是以消息尚未核实或可能伤及平民为由推翻行动。而每一次做出这一最后结论的,都是特尼特本人!今年3月,特尼特在独立调查委员会作证时说,他在1998年12月那一次之所以要求取消军事行动,是“当时担心情报来源的可靠性和空袭对附近一座清真寺造成间接破坏的风险。” 据说那次情报的可靠性有50%,而且如果采取空袭行动可能会造成至少300名平民被误杀。此外,他对后面两次之所以“放生”拉登也给出了类似的解释。 特尼特当初究竟是因慈悲为怀还是因优柔寡断而放过拉登,现在已难以考证。但有一点很清楚,在世纪之交错失这三次出手良机后,他的对手进一步羽翼丰满起来,变得更加狡猾、更加神秘、更加飘忽不定,所经营的恐怖组织也迅速朝着国际化、网络化的方向发展。2000年10月,当美国新世纪第一场总统大选进行得正如火如荼之际,拉登集团再次出招,炸毁了美军“科尔号”驱逐舰。虽然当时美国社会同仇敌忾,但克林顿政府为了避免莽撞行事给民主党候选人带来不利后果,最终没能采取任何军事行动。“我们等着铁锤砸向本·拉登,但后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位美国政治观察家这样不无失望地评论道。美国这场大选给了“基地”组织休养生息的绝好机会。不到一年后,其采取空前行动,直接将黑手伸向美国社会最核心的地方,制造了惨绝人寰的“9·11”惨案。 这一次,特尼特实在是被戳到了心窝子上,他与拉登之间的较量在美国政府随后发动的反恐战争中走向白热化。在阿富汗战场,特尼特胜绩昭显,他手下的特工帮助美军一举端掉了“基地”组织在中亚盘踞多年的巢穴,将其打得落荒而逃,元气大伤。可惜的是,在阿富汗战争获胜后,美国的反恐战争开始变了味,将矛头主要转向了萨达姆,从而给拉登集团苟延残喘的机会。虽然拉登仍高居中情局通缉令的榜首,但特尼特的精力显然难以全力集中到他的身上。此后两年来,尽管中情局宣称“基地”组织三分之二的领导人已经被捕或者被杀,但拉登却成了一个影子,他究竟躲在哪里,“只有真主知道”。于是,情报大亨与恐怖大亨之间的“猫抓老鼠”游戏,变成了地地道道的“老鼠逗猫”游戏。 据中情局一名官员透露,特尼特其实早在去年夏天就曾萌生去意,只因希望拉登能在自己任内落网,才迟迟没有迈出这一步。然而,他最终还是未能等到这一天的到来。拉登在听到特尼特辞职的消息时做何感想,我们无从得知。但特尼特离开中情局兰利大楼时的遗憾,绝对可以想象出来。拉登逍遥法外成了他永远的心痛——不仅使他蒙受羞辱,也不仅断送掉他的大好仕途,更主要的是,他将可能因此而被视作美国历史的千古罪人。 相关专题:《人物》杂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