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是当今世界上惟一没有国土的国家元首，但代表其国土的围巾却日夜顶在他的头上
2004年11月10日下午，我乘奥地利OS-063航班返回北京。人一落地，就接到新华社“战地玫瑰”周轶军的来电：“阿拉法特将在今天下午‘死亡’。”听到这句话我差点被撂倒在大街上，没有什么比预知一个好人死亡而爱莫能助更残酷的了。
美国《时代》周刊摄影记者“断腿巴利”曾经对我说：“没到过中东的记者不叫记者。”
中东是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摄影记者有在现场和大人物交朋友的无限机会。在中东工作期间，我曾经为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约旦国王侯赛因等许多中东国家领导人拍照，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可爱的倔老头阿拉法特。
1991年1月7日，在黑云压城的巴格达，我第一次见到亚西尔·阿拉法特。在海湾战争爆发之际，阿拉法特是惟一公开站在巴格达一方的政治家。那天我才突然发现，这位叱咤风云的中东名人身高竟然只有1.60米。此后几年里，我先后几十次为阿拉法特拍照。
在人高马大的阿拉伯世界，阿拉法特显得有些矮小。这位四处漂泊的政治家一年四季穿一身墨绿色的军便装，上衣扎在军裤中，腰悬左轮手枪，系军用皮带。
他总是头缠黑白方格或红白方格阿拉伯头巾，左耳露出，脖子上围着另一条同样图形的头巾，塞在军便装领子里。这种头巾的围法与撒哈拉人、努比亚人、也门人、贝都因人及海湾各国人的围法不同。我曾向列席非洲统一组织国家领导人会议的阿拉法特当面请教。阿拉法特严肃地解释这种独特的围法：“这是我的风格，阿拉法特风格。”原来，这种只露左耳的围法使头巾呈现不规则的巴勒斯坦地图形状：“白格代表城区居民，红格代表沙漠中的贝都因人，黑色代表农民。”
尽管阿拉法特是当今世界上惟一没有国土的国家元首，但代表其国土的围巾却日夜顶在他的头上。
阿拉法特有超人的记忆力，是个感情外露又好激动的老头，干厚的大嘴唇微微凸起，持久地微笑。在中东各国的国家元首中，阿拉法特是最乐于和摄影记者合作的一位。每次公开露面都有一大帮摄影师乱哄哄地摆布他：“看这边！阿拉法特！”“再握手，阿拉法特！”而阿拉法特总是宽厚地满足大家的要求，皱起大鼻子，半眯起眼睛，咧开嘴憨笑，使得整个面孔随之缩短。当他谴责以色列在巴被占领土的暴行时，立即双睛凸起，脸部鼓得像一只充足气的皮球，伴随着怒吼，右手食指在空中乱舞。
阿拉法特1929年出生在伊斯兰教、基督教和犹太教三大宗教的圣地———耶路撒冷。他的名字阿拉法特，就源自圣城老城附近的一座山峰，原意为“神与吉祥”，我曾先后四次爬到该山山顶。
阿拉法特生活俭朴，不嗜烟酒，喜欢喝加蜂蜜的红茶。尽管他很晚才结婚，但是特别喜欢孩子，收养了许多烈士遗孤。他常说：“孩子是我们的生命，孩子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我们的政治。”
萨法里尼出任巴勒斯坦驻北京大使前曾担任阿拉法特的贴身保镖，也是阿拉法特最宠爱的养子，当年打游击战时的化名是“铁锤之父”。这段历史鲜为人知，乃至阿拉法特访问北京时习惯地大叫“阿布哈迪德”的时候，竟然没人知道阿拉法特喊谁。
11月10日下午，萨法里尼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唐老鸭，我们已经是没有父亲的人了……”他留下一个没法替代的名字———阿拉法特，他留给世界的不仅是一部巴勒斯坦编年史，更留下一种精神。 本报特约撰稿 唐师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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