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战中阵亡美军士兵写给家人的最后家书(组图)

照片依旧，人去楼空。（皮埃尔-皮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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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场上能收到来自远方家人的信，找个安静的角落细读，成了每个美军最奢侈的盼望

在伊拉克战死后几个星期，霍莉才满２０岁生日

遗孀在读考禾的绝笔

　　在11月11日美国的“退伍军人日”，美国一电视台播出了一部感人肺腑的纪录片——辑录了一批在伊拉克战争中阵亡的士兵写给家人最后的家书。这些家书充满着美军对战争的抱怨，流露出士兵们对家人的思念和对未来的遐想。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成为了给家人的最后一封信，也成为了他们的“遗书”。

　　2004年11月11日是美国第50个“退伍军人日”，这个节日是1954年由当时的总统艾森

豪威尔把“停战日”重新命名的，以向所有去世的和活着的退伍军人致敬。

　　今年的退伍军人日别具意义，因为美国正有13万军队在伊拉克浴血奋战。自开战至今，已有超过1100名美军在伊拉克阵亡。

　　就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美国收费有线电视台HBO放映了一部特别的纪录片《最后的家书：来自伊拉克战场上美军的声音》，是著名纪录片导演比尔·库蒂里耶根据美国“生活出版社”最新出版的同名新书摄制的。比尔曾为HBO摄制过一部同类纪录片《亲爱的美国：来自越南的家书》，此片轰动一时，并夺得电视艾美奖和奥斯卡最佳纪录片。

　　今次这部长一小时的新纪录片，内容是辑录一批在伊阵亡美军给家人的最后一封家书。为了能让更多观众收看到这赚人热泪的纪录片，HBO更特别决定破例不收费。

　　八名阵亡男兵和两名阵亡女兵的家人，在家中对着镜头诵读亲人从战场上寄回来的最后家书，部分还是在死讯传来后才收到的。这些场面，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哀叹战争的残酷。

　　这些信里面，有的写得很优美，有的写得很平凡，有的写得很有趣，有的写得很绝望。但这些都是他们某时某刻的真实情感，希望与亲人分享的经历。在行军过程中写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环境不容许，时间也不容许。

　　在“遗书”中，他们和亲人谈论永远也买不到的新电脑，永远也无法上的课程，永远也打不开的圣诞礼物，永远也不能俯下亲吻的孩子，永远也不能兑现的承诺，和永远消失了的生命。

　　除了对美好未来的遐想，更多的是对当前行军生活的抱怨。他们抱怨时间过得像蜗牛一样缓慢，抱怨糟糕的天气，抱怨除了沙子不缺，什么都缺。“妈妈，我们想吃曲奇”“我多么想要一件内衣”变成他们简单而急切的盼望。

　　在“生活出版社”出版的原著中，序文是由曾参与越战的参议员约翰·麦凯恩撰写的。他说： “当我在越南参与战争期间，我经常会写信回家。当然，家人是最优先的，但你也会写信给朋友。在和平时期，你会在信中谈所有的事。但在战争中，你可能会有所隐瞒。即使当我写信给父亲时，我也永不会谈打仗的事。”

　　那么，这些伊战阵亡美军的最后家书写的又是什么内容呢？

　　里奥纳德·考禾

　　少尉，22岁

　　阵亡日期：2004年4月

　　写信日期：2004年4月

　　致母亲

　　噩耗比卡片

　　抢先一步到家

　　里奥纳德来自美国维吉尼亚州的卡尔佩珀镇(Culpeper)。今年5月1日美国母亲节前，身在伊拉克的里奥纳德掐准时间，寄了一张母亲节卡回家，预期妈妈在节日当天收到一个来自远方的惊喜。就在卡片从伊拉克飞往美国的途中，里奥纳德在战场上战死了。

　　噩耗比母亲节卡更早到达里奥纳德的家。

　　里奥纳德的母亲先等到了儿子的尸体，然后才等到了那张母亲节卡。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有这么一张卡，但母亲节当天，当她从邮递员捧过印有儿子笔迹的卡片，心里的巨痛仍不能自已。

　　“当我看着曾经如此熟悉的笔迹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玛丽·安·考禾回忆当时的情景。

　　里奥纳德今年22岁，毕业于西点军校的他在第一次被派上战场就永远倒下了。里奥纳德是在今年4月初在卡尔巴拉执勤巡逻时，被狙击手伏击而死。

　　这张母亲节卡是里奥纳德死前寄出去的最后一封信，文笔一如以往的深情。里奥纳德在伊拉克期间，一直很勤快地和家里保持联系，或者写信，或者发邮件。家里除了父母外，里奥纳德还有一姐二兄，其中一个是双胞胎兄弟，而且里奥纳德刚结婚不久，家里有一个新婚娇妻莎拉。

　　他在给莎拉的信中写到军队中战友的情况：“莎拉，这里许多人其实还是未成熟的小孩。假如你看到他们的身影在卡尔巴拉的街道上出现时，你会觉得他们是属于和平城市的年轻人——和朋友们在电影院门外溜达玩耍，经常陷入一些青春的烦恼和迷茫中，做着年轻人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把他们的生命交给这条每分每秒都充满着危险的大街。”

　　在送给母亲的母亲卡上，里奥纳德回忆往年一家子与母亲共贺节日的三步曲：先去大教堂祈祷，然后四兄妹给母亲送上一束康乃馨，最后一家人到饭馆好好地撮一顿以示庆祝。里奥纳德还记得，他们常常选择去吃中国菜。

　　关于自己在营中的生活，里奥纳德引用了一句圣贤的话作概括：“我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我尽力完成了比赛，我没有丢掉我的信仰。”

　　玛丽需要一天一天地慢慢接受失去儿子的事实。“我已经重返工作岗位”，玛丽是当地一名幼儿园教师，但即使如此，“每天还是会因为一些细小的事让我哭起来。”玛丽把母亲卡一直折放在钱包里，每日不离身。

　　里奥纳德死后，玛丽不知疲倦地在各地讲述儿子的故事，她希望把这些故事整理出来，作为儿子生的证据，死的纪念。除了在HBO朗读儿子的信外，玛丽还打算这个月去里奥纳德的母校，主持学校新建礼堂以里奥纳德名字命名的冠名仪式。

　　不过，对于里奥纳德的名字传遍当地，却让妻子莎拉感到有一点讽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站在聚光灯中央的人。从小到大，无论他在学校，还是在军校得奖封衔，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是从第三者身上得知消息。”

　　里奥纳德最让人难忘的是他的好人缘，无论是在正式舞会上与俄罗斯贵族交谈，还是在母亲任教的幼儿园被一群五岁大的小孩包围着，他都应付得如鱼得水。

　　在闲暇的时候，里奥纳德喜欢和朋友到户外运动，看电影，他还喜欢看书，尤其是关于美国内战时期的书。里奥纳德的家人和朋友们都希望把他的为人性格这些超越战争，超越政治的内容添加到记录片中，“无论是否支持战争，观众都应该了解一个士兵的战死，对他的家庭带来何种影响。”

　　雷切尔·博斯维尔德

　　威斯康辛州奥什科什人，陆军一等兵，19岁

　　阵亡日期：2004年10月26日

　　致母亲：“妈妈，我学会开坦克了”

　　在10月26日的一次迫击炮袭击中丧生。这一天离他20岁生日仅有12天。他在给家人的最后两封信中写道：

　　妈妈：

　　我在这里的表现很好，但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有一次，一枚火箭推动榴弹击中了我们卡车的充电器和油箱。卡车顿时起火。我的颈部扭伤了，肩膀也肿了一块，整整两个星期都觉得很疼。而且在此后的好几个星期里，我的左耳失去了听力。总而言之，我的听力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我用照相机把那辆卡车拍下来了，其中也有我和卡车的合照。现在我正把胶卷寄回家，当照片被晒出来的时候，你们会看到照片上的我已经恢复过来了。

　　现在白天很热，但到了晚上却很冷。你们可以把那件带有帽子的运动衫寄给我吗？

　　我现在正在用热水泡脚。因为白天穿着长靴执行任务，我的双腿累得不得了。但现在总算好多了。我觉得这个月我并没有很好地照顾自己。不久后我们要进行体能训练的测试。但这个月和上个月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做体能训练。

　　噢，妈妈，我的脚已经泡了20分钟，总算泡完了。我爱你。不要太担心我。我的直觉已经救了好几个人的性命，当然还有我自己。

　　2004年10月14日

　　这一周我的表现非常出色。在执行任务中，我避过了许多子弹，睡得很少，而且军队里的伙食很糟糕。但我还是坚持住了。

　　妈妈，我学会驾驶坦克了！我已经学会了所有操纵坦克的技巧。

　　由于在上一次的意外中受伤，我与同组的八个人都将会得到紫心勋章。我们这里的人总是经常受伤。到目前为止，我所在的军团中，还没有人阵亡，只是有很多人受伤。

　　你们好吗？离我的生日还有18天。我等不及了！可能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战争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再见了。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很好，也很想念你们。

　　爱你们的雷切尔

　　2004年10月20日

　　约书亚·拜尔斯

　　陆军上尉，29岁

　　阵亡日期：2004年7月23日

　　致父母：“我们没希望回家了”

　　南卡罗来纳州安达逊人，7月23日被置于他军车下的炸弹炸死，这是他给父母的最后一批家书：

　　亲爱的爸妈：

　　我得承认我真的不安，要领着120人去执行战斗任务，我只能祈祷能胜任。我会尽我所能——我早已爱上他们了，只因为他们是我的部下。我衷心祷告愿我能在这儿的任务结束后，把他们每一个人安全地带回家。

　　2004年6月5日

　　我好像在这儿已好久好久了，过去的日子好像已很遥远了。从某方面说，我不认为我能完全像过去那样生活了。我觉得战争会把你的部分拿走，或者可能给你一些东西改变了你的观念。

　　2004年6月20日

　　这儿的生活仍然艰苦，但我们都挺着。前几天部队指挥来探视时，令我们的士气大受打击。他说我们在九至十二个月内都没希望回家了。天，那简直是骗人。我们已连续第四个月服役了，已好像我们会永远留在这儿了。

　　我仍喜欢当指挥官，我爱带领部队照顾他们。那是巨大的责任，我每天都感受到那种压力。我每一天每一晚把我在这儿的最爱———我的部下———送到危险的境地。我只能尽力保证他们做足心理准备、受到足够训练、有充足装备和在一切情况下做好我的带头工作。

　　爱你们的约书

　　2004年7月18日

　　霍莉·麦克乔

　　19岁，陆军预备役女兵

　　阵亡日期：2004年1月31日

　　致母亲：“妈妈，你也要坚强”

　　去年圣诞节前，霍莉给家里去了一封信，信寄出去几个星期后，霍莉在伊拉克北部城市基尔库克巡逻时，所乘军车遭到炸弹袭击。又过了几个星期，也是霍莉的20岁生日之时，家乡亲友为她举行下葬仪式。霍莉在给母亲的最后一张圣诞卡中写道：

　　“嗨，妈妈！祝你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和新年。我知道今年的节日和往年不一样，我要度过有史以来第一个独自庆贺的圣诞节，但我将勇敢而乐观地面对，希望你也一样。”

　　2003年12月

　　罗伯特·弗朗茨

　　陆军二等兵，19岁

　　阵亡日期：2004年6月17日

　　致母亲：“每晚枪声都响个不停”

　　圣安东尼奥人，今年6月17日被手榴弹炸死。以下是他于6月15日寄出的最后一封家书：

　　亲爱的妈妈：

　　我收到你寄给我的信和第一个邮包了。我要为没给你勤写信道歉。我每天要当值十二个小时，从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余下时间偶然还得上街巡逻，不当值的时间大多是睡觉。

　　自从到了这儿，每一晚枪声都整晚在你一百公尺范围内响个不停，初时令人害怕，但慢慢就习惯了。

　　妈妈，我得出发了。告诉所有人，我爱他们，很想念他们。

　　永远爱你的罗比

　　2004年6月15日

　　杰西·吉文斯

　　陆军一等兵，34岁

　　阵亡日期：2004年5月1日

　　致遗腹子

　　“我永远无法见到你了”

　　密苏里州斯普林菲尔德人，到伊拉克前，与妻子梅里萨和六岁大继子达科塔一起生活。在5月1日，他所乘坐的坦克因堤岸崩塌而掉进幼发拉底河淹毙。这封信是他写好放在身边，以防自己阵亡后让军方寄给家人的。他的遗腹子于5月29日出生，他预早为他取名比恩。

　　我的家人：

　　亲爱的梅里萨，达科塔和比恩，很抱歉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尽到做丈夫与父亲的职责。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生命的奇妙和梦想。请原谅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我甚至不会收拾床铺，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都是与家人度过的，我永不会忘记这些时刻，当你面对困难淡然一笑的态度，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我们一家一同对一个快要出生的婴孩的期待……你永不知道你们令我的人生多么丰富，你们令我不再孤独，教会我关心别人，教会我怎样生活和怎样去爱，打开我的眼界，让我看到一个我从未梦想过的世界。

　　达科塔，你在我心目中永远不是别人的孩子，我很自豪你选择了我做你的父亲。你教会了我如何擦干眼泪再次微笑，你教会了我生命并不沉重，有时我们需要游戏人生。你有宽大的仁爱胸怀，今生你都要保持这种宽大仁爱，不要害怕忠于自己。我永远会在我们的公园里等你，好让你入梦时我们能一起玩耍。我希望你长大后也有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像你一样有阳光的笑容。我爱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为什么我不回家了。请以我为荣。我会在你生命的每一处，无论阳光底下，阴影下，还是梦里，都将默默地看着你，守候着你。

　　比恩，我永远无法见到你了，但我心底知道你一定很可爱，我知道你会很强壮很仁厚，像你妈妈和哥哥。我永远记得你妈妈肚子里那轻柔的踢动，及在知道你快要诞生时的喜悦。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以后也一样。不过请你明白我为什么来到这个遥远的国度，为了我们的生活，我不得不来。我爱你，比恩。

　　梅里萨，在认识你那天之前，我从未那么幸运过，你是我的天使，我的灵魂伴侣、妻子、情人和最好的朋友。请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写这封信，我要讲的话太多了，要跟你分享的也太多了。那值得付出一生，我要跟你厮守一百万世。请原谅我丢下你一个人……教导我们的孩子过圆满的人生，也告诉你自己要过圆满的人生。

　　梅里萨，我会永远与你一道，我会永远需要你，离不开你，爱你，在心中，在脑海，在灵魂里。请为我做一件事，在你把孩子们送上床后，代我拥抱和亲吻他们。当你想我的时候，走到屋外仰望星空，数一数星星。别忘记微笑。

　　永远爱你的丈夫杰西

　　詹姆士·考利

　　海军陆战队，上士，41岁

　　阵亡日期：2003年3月29日

　　致儿子：“你要照顾好妹妹和妈妈”

　　在考利阵亡后两天，他最后的家书到达了他家。信是写在美军前线士兵配给的快餐包装纸上的。信中有用日文写给妻子的留言，还有一封是给姐姐朱莉，一旦自己阵亡，托付她照顾妻儿。考利是一名老兵，他服役12年，跟随着美国军舰走遍了世界各地。就是在美军驻日基地冲绳，他遇见了美丽的日本姑娘深雪，并结下良缘。

　　给儿子塞西尔和女儿惠子：

　　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你才8岁。2001年9月11日美国遭受袭击之时，我便知道我终究是要走的，我为此感到深深的悲哀。那天晚上，当你和惠子熟睡之际，我看着你们的小脸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对你们会是艰难的，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我还是一个6岁的孩子的时候，我爸爸，也就是你们的爷爷考利，被派往越南参加那里的战争。我还记得当时我也是多么地想念他。我非常难过不得不离开这么长时间。除了与你和惠子在一起，我哪儿也不愿去。你们俩是我生命中的光芒。你们俩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这几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希望还可以和你们一起度过更多的岁月。如果因故我不能再回到家里，我需要你来照顾你妹妹和妈妈。你将是考利家族的男人。乖一点，我的孩子，如果上帝将我收回，他会照看你的。我会焦急地等待着我们全家重聚的那一天。

　　我全部的爱， 爸爸

　　给姐姐朱莉：

　　首先我想感谢你和兰迪给予深雪的帮助。有可以让她依靠的亲人在她身边。我知道我会没事的，我并不想战死疆场，但是世事难料，所以万一我不能回来的话，我有一些事情要交待。首先，请保证让深雪得到她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海军陆战队可以负责大部分事情。联系人是海军陆战队储备中心的多尔蒂上尉，他是和平时期战争后勤小组的官员。请陪着深雪，如果她有什么问题请帮助她。他们会解释所有的事情。她和孩子可以得到社会保险、军人集体人寿保险、死亡抚恤金以及丧葬费用。

　　我希望安葬在离爸爸妈妈不远的罗伊公墓。军方会负责大部分开支，但我想墓地应该不包含在内。我希望得到军队颁发的奖章，海军陆战队应该提供。我想让盐湖城警察部门SWAT小组的好友们参加我的葬礼。我还想在葬礼仪式上演奏《拯救大兵瑞恩》里的主题曲《阵亡者之歌》。我还想让考利家的姐妹唱《我时刻需要你》。我还想让塞西尔和惠子给我朗诵基普林的诗《如果》。

　　爱你的弟弟，吉姆

　　皮埃尔·皮克

　　101空降兵，上尉，29岁

　　阵亡日期：2004年11月

　　致妻子：“我一定会活着回家”

　　去年11月，皮埃尔在一架直升机上执行任务时与另一架飞机相撞，飞机起火坠毁。皮埃尔死后，母亲把他的骨灰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用绳子穿上，围在脖子上。

　　亲爱的利萨：

　　老婆，我很想你，快想疯了。来到伊拉克我才知道时间的宝贵，我痛恨在这里所浪费的日子。我现在每分每秒都在盼望着和你过上繁琐而甜蜜的平凡生活。我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家，我爱你，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我以参加伊拉克战争为荣，但我并不愿意往后的10年、15年都呆在这里，如果说每个人都尽到他对国家的义务，那就足够了。所以，如果上头下命令，我在伊拉克的服役期满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收拾包袱回家。

　　我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我只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一些有价值的好事。但愿我付出的行动和信念到最后被证明是对的。

　　2004年11月

　　战地日记

　　除了家书以外，与伊拉克战争直接相关的一些人，包括美军士兵及其家人、这场战争的记录者等等，还以另外一种方式记叙了他们的所思所想，美国国家公共电台将这些各色人等的日记辑集播发，下面就是其中一部分。

　　本版编译 李 斌

　　戴维·理森

　　身份：战地摄影师

　　时间：2003年4月15日

　　背景：对于那些战争的记录者，例如战地摄影师来说，如何处理死人的场景是个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受雇于某些新闻机构的摄影记者，《达拉斯晨报》老资格的摄影师戴维·理森就是其中一个，他在拍摄当中碰到过多次令人厌恶的场景。

　　“拍摄尸体是个很困难的事，今天我在拍摄平民伤亡时就碰到了这个令人头痛的情况。我不知道其他摄影师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在拿起相机时，我不断地思索一个问题，在拍摄死尸的时候怎样保留他们的尊严。所以当我把镜头对准那个躲在车轮后面仍被炸死的男子时，不能心安理得地按下快门。

　　“这个男子身上血肉模糊，脸上被削去了一层，本来的模样已经看不出来了，这幅场景显得可怕又悲哀，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这种状态实在不适合被拍下来。所以我放弃了这个取景转而寻找其它适合拍摄的场景。

　　“上个星期我遇到了几乎相同的场景，不过我作出了其它的选择。我拍摄了一些死去的伊拉克士兵，不过我没有把焦点对准他们的脸，只是给他们的腿一些特写镜头。因为它们在默默地传递一个信息，‘他们的装备与美军比起来是何等的简陋和落后’。他们的脚上穿的不是正规的军鞋，而是平民穿的便鞋，破旧的鞋帮上还有小洞，而且没有穿袜子。在我看来，这种折中的方法保证死去的人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时还是保证他的尊严。”

　　肯·布朗

　　身份：随军牧师

　　时间：2003年4月9日

　　背景：在战争期间，不少美军士兵用“人间地狱”来描述他们所见的作战惨烈场面，他们当中不少人在过去几天生平第一次看到死尸，看到同僚受伤乃至丧命。肯·布朗，101空降师的随军牧师，他的职责就是当那些年轻的士兵向他告解，谈及死亡的话题时，说一些能够给予他们心理安慰的话。

　　“上个星期，有一个年轻的士兵来找我，他刚刚目睹一个同僚被杀，还有几个严重受伤。他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或者他能够警惕一点，有那么几十秒的提前反应时间，他一定可以阻止惨剧的发生。说这话的时候，他显得目光呆滞，语气低沉。这种情况我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这是初次见证同僚死亡的负罪感在作祟，他觉得密友死亡或重伤，而自己却完好无损，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而产生了一种内疚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长篇大论地解释他应该怎样处理这种不幸、苦楚又掺和着痛苦的事情。4世纪的一个神学家说过，‘不幸、苦楚和痛苦就像一个童话，当我们看不到合理性时，可能是由于上帝用了蒙骗的手法去做一件正直的事。虽然在我们看来这是一件不合理的事，但事实上上帝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对于这个年轻人，我只是这样说，‘你用不着自怨自艾，或许上帝在那个特定的场景里已经宽恕你了。他保全了你的性命，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余下的生命呢？是不是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在道德和伦理上活得更具合理性呢？’”

　　拉姆兹·阿扎尔

　　身份：海军阿拉伯裔翻译

　　时间：2003年4月23日

　　背景：基于《日内瓦公约》，美军医生为许多伤势严重的伊拉克伤兵治疗，大约100个重伤的伊拉克士兵在海军“康福特”号上接受治疗，由于语言不同，就需要拉姆兹·阿扎尔充当医生和伊拉克伤兵之间的翻译。

　　“当我接近这些病人时，先以阿拉伯传统的额首礼向他们问好，他们也友善地还以同样的礼节。他们随后问我是哪里人，我诚实地告诉他们来自黎巴嫩，他们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我，然后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你知道，我们和你都是阿拉伯兄弟’，的确很有讽刺意味，在某种程度上，这些伤兵和我之间有着文化纽带的连结。但现在由于这场战争，我们是敌对的两方。

　　“作为一个翻译，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安抚那些被伤痛折磨而益加思念家人的伤兵，这个时候，看到他们痛苦的表情，我就会怀疑与他们相比自己是否过得太过舒适了，还有一种些微的负罪感。我想与他们交换电话号码和联系地址，但在准备开口时脑海里的一丝犹豫总是阻止我这样做。

　　“今天我为一个伤兵翻译时心里很不舒服，他显得彬彬有礼，但表情却很紧张，老是重复地问我们是不是准备把他杀死，他以为我们把他带到这艘船上实际上是要将他处死。我再三向他保证，我们把他带上船只是为了确保他能够康复，尽我们所能治疗他的伤势。随后他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并毫无征兆地开始嚎啕大哭。说句实话，我真没想到这个仁慈的表达会令他如此感动。”

　　布赖恩和格蕾斯

　　身份：飞行员和他的妻子

　　时间：2003年3月31日

　　背景：布赖恩，一个执行重要的侦察任务的飞行员，因为保密的原则，他不能在家书中告诉妻子格蕾斯每天干些什么，格蕾斯只能看着新闻提心吊胆。

　　格蕾斯：“我们已经结婚12年了，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回到家，我总会问他一连串的问题，‘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干了些什么？去哪里执行飞行任务了？’而他的回答只有一个话，‘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久而久之，你就不得不适应这种情况，并学会避免问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而寻找其它的话题。

　　布赖恩：“其实我的妻子是个天性好奇的人，有时候她会问一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有一次，她在电子邮件中问我——你认为萨达姆已经被逮住了吗？”

　　格蕾斯：“而他就会回答，‘哦，我希望如此’……

　　布赖恩：“每次她忍不住要发问的时候，我就先封住她的嘴，‘你在新闻里看到的就是现实中发生的’，即使我知道这个新闻是错的，只是宣传的需要，我也不能告诉她，这个保密原则我已经遵守了10年，刚开始我可能还会不小心漏嘴，但现在已经完全守口如瓶了。

　　格蕾斯：“布赖恩对于一些要作出是非判断的问题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我知道这是他的职责，但每当我看着新闻，我就会想对他说，‘老天，我刚刚看到的新闻肯定与你有关’，但是理智告诉我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透露真相。”

　　家书趣闻

　　在伊拉克战争期间，美军建立了自己的军邮系统，以保障参战官兵能和家人、亲友通信联络。另外，美军还为前线官兵定期开通了民用因特网，士兵们可以通过因特网发私人邮件，向家人问候或报平安。但是五角大楼并没有给三军制定一个统一的通讯政策。结果这套邮件系统在具体的运作过程中发生了不少趣事。

　　本版编译 李 斌

　　最尴尬

　　露出马脚，批发“美丽家书”被揭

　　2003年10月，美国很多州的媒体和军人家庭都收到了来自驻伊拉克基尔库克第503步兵团第2营士兵的信件，他们纷纷在信中诉说自己在伊拉克的遭遇，描述他们帮助伊拉克基尔库克市的人们恢复了治安、水电和正常生活，一些当地伊拉克人高兴地直拥抱他们。一些美国媒体不疑有诈，立即刊登了这些驻伊美军士兵们寄来的“报喜信”，但一些细心的美国人士发现，这些署名为不同士兵寄来的打印信件内容竟完全是一模一样的。此后不久，美国广播公司(ABC)接到了第2营指挥官多米尼克·卡拉奇罗中校的电子邮件，承认这些“美丽家书”是在他授意下批发制造的。

　　马萨诸塞州的埃米·康奈尔就接到了儿子亚当署名的这样一封信，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这并非出自儿子的手。她说：“亚当今年20岁，我认为他的语言和写作能力达不到这个水平。”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西弗吉尼亚州伯克利市的蒂莫西·迪康森也高兴地发现署名为自己儿子尼克·迪康森寄来的信件被刊登在了伯克利当地报纸上，在跟驻扎在伊拉克的儿子尼克通话时，蒂莫西兴高采烈地祝贺道：“儿子，你为老爸挣了光，你寄来的信刊登在了报纸上！”然而他儿子尼克对此却是一头雾水：“什么信?芽我没寄信呀?芽”

　　卡拉奇罗中校在他的电子邮件中说，他的下属帮他起草了这封信，他随后进行了修改，然后发给士兵。他认为，这是给士兵们一个机会，让他们的家乡了解他们在基尔库克所取得的成绩。他说，每个士兵在签署自己的名字前都仔细地阅读了信件并进行了修改，一些能够抽出时间的士兵则没有用这个版本，而是自己写了信，还有一些士兵则选择不参加这个活动。卡拉奇罗中校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他说：“这些信很好地反映了每一个勇敢的士兵已经和继续要在伊拉克完成的事业。”他认为，在媒体关注伤亡和恐怖袭击的同时，美国民众也应该知道一些好消息。

　　这些对美军驻伊工作大表赞扬的伊拉克来信立即被许多人认为是美国军方的“杰作”，目的是希望通过国内媒体刊登后，可以改善驻伊美军被困伊拉克的尴尬形象，表明他们的行动仍然受到多数伊拉克平民的欢迎和支持，从而缓解布什政府受到的压力。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而露出了马脚。不过，五角大楼发言人却否定了这些信件是美军宣传的一部分，不过他称仍将对这些信件进行调查。五角大楼新闻部门负责人杰·迪弗里克说：“我们所知道的是，一些驻伊美军部队的指挥官想写一封信给一些美国媒体，说说伊拉克的情况，而该部队的其他士兵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最害怕

　　后院起火，战场上收到绝情信

　　对于远离故土在伊拉克作战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来说，残暴的抵抗分子、恶劣的沙漠气候和难以下咽的食物都可以忍受，唯一让他们受不了的是，在战场上收到来自女友或妻子的绝情信。

　　来自华盛顿谢尔顿的塞谬尔·舒梅克下士今年22岁，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当你的女朋友给你寄来一封断交信，要跟你说‘拜拜’，那种情况真是很难受。你从小对爱情的那种浪漫认识顷刻间全部破碎。”

　　本月，美国海军陆战队在费卢杰等地取得了战斗的胜利，但是他们多数人认为胜利的喜悦并不能冲淡来自后方的烦恼。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海军陆战队步兵说：“我简直无法相信，我们有孩子已经3年了，而且已经定婚。她竟然写信问我是否我们的婚事可以暂缓，这样他就可以和别的男人上床。后来，她又问我，如果我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她是否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

　　驻伊拉克美军有着严格的规定，不允许男女同事在基地谈恋爱，而且绝对禁止男兵们和伊拉克女子约会。23岁的安·戈尔卡正在和一位女同事一起看影碟，他对记者说：“他们总是盯着我们。我们有些受够了。”

　　陆战队的士兵们想方设法避免“后院起火”的事发生。奥斯卡·马瑞上尉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在来伊拉克之前，我就斩断情丝，让自己不再有牵挂。”19岁的安东尼奥-费戈罗的作法正好和马瑞上尉相反，他说：“我有大约3个女朋友，如果其中有一个给我发来坏消息，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

　　最烦恼

　　防止泄密，家书电邮都被堵截

　　在伊拉克战争前夕和进行期间，由于担心美军调动机密泄露，部署在海湾地区的20多万美军人员的家人写给他们的各种信函大多数都无法正常邮递到他们手中。

　　对于驻扎在象科威特这样一个战争气氛异常浓烈环境中的美军士兵来说，收到哪怕只有一句来自家人的问候就会令他们得到莫大欣慰。但实际的情况是，多数士兵和军人家属都反映说，邮件传送渠道一点儿都不畅通。

　　梅莉莎·洛斯科塔的父亲约翰·洛斯科塔是一位陆军中校，当时正部署在科威特境内，他是美第19军需品管理中心的一名普通军官。梅莉莎说，“我们都知道一旦宣布开战，邮件将停止向前线发送，我们理解这一点。自2003年1月底抵达科威特以来，我父亲和他的同事们至今没有收到过任何邮件。我们希望能够通过给前线的家人写信，让他们在如此遥远的地方保护我们的同时，想到自己的家庭和家人在为他们祝福。”

　　以前，所有寄给中东地区美军人员的邮件全部先送往多哈兵营进行分类。分类完以后，驻扎在各沙漠兵营的邮件负责人再把本兵营的邮件领取回去。另外，位置较为偏远地区的兵营每周组织一次邮件邮寄活动，需要邮寄邮件的士兵必须到这个活动场所购买邮票、发送自己给家人的邮件。对于偏远地区的美军士兵来说，能够定期收到家人寄来的邮件简直成了生活中的一大奢侈和享受。

　　如果某一兵营每天的邮件达到1600件时，邮政官员就会考虑开设一个专门的邮政所。派驻海湾的纽约布拉格堡第129邮政营的邮政官杰苏斯·杜兰德军士说，“有时候，我们收到的邮件堆积如山，邮车上的邮件堆得超过了帐篷。”

　　但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抱怨说，他们经常收不到家人的信和其它邮件。斯特凡妮·希尔迪的儿子是美第4海军陆战队第3营的士兵，她表示，明知自己的信儿子可能收不到，但自己仍要坚持给儿子写信。

　　家书难抵，或许还可以用现代发达的信息技术——电子邮件来解决，但这却让美国军方担心前线机密情报会被粗心的士兵无意泄露出去。因此，美国三军在战争期间普遍采取措施，限制士兵使用电子邮件。

　　空军表示，鉴于部分士兵所发送的电子邮件包含了电子图像等敏感情报，可能对军队安全造成威胁，因此空军可能会限制或者阻止部分电子邮件的发送。海军则发布命令，所有发自潜艇的邮件必须进行严格监控。而陆军政策总体比较宽松，允许士兵发送一般电邮，仅仅在某些重要基地限制互联网连接。

　　美国三军还对每个士兵进行培训，指出哪些信息不能包含在电子邮件中，例如军队部署地点、正在执行的或者即将执行的任务、来视察的高级将领名字等。 不过，美军没有制定统一的政策，规定哪些网站可以登陆、哪些资料需要特别检查。具体政策将由各师视具体情况自行权衡制定。军事批评家指出，电子邮件和互联网通讯等高科技手段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容量大、图文兼备、方便迅捷是它们的优势，而这也正给了敌人一个及时了解美军动态的机会。他们认为，五角大楼应该给三军制定一个统一的通讯政策。 本版编译 小 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