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怀旧日岁月

　　(如果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代我献上一吻……)

　　马策

　　这是一本温暖、美丽的书，也是一本忧伤的书。小书，闲书。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刻，面对人世苍茫的光景，它让人鼻 子溜酸、眼睛湿润。我就是这样合上这本书的……

　　位于伦敦中西二区查令十字街84号，曾经有一家书店，以经营古旧书籍闻名。曾经有一位美国穷作家(一位热爱英 国文学的独居女人)，按照书店刊登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的广告写信购书。书店主管回信并寄去她所需之书。从1949 年10月到1969年10月，他们持续了20年的越洋书信往来——这就是《查令十字街84号》的全部内容。

　　这家书店名叫马克斯与科恩书店，这位作家就是纽约的海莲·汉芙小姐，书店寄书主管名叫弗兰克·德尔。当汉芙小 姐第一次从落款处得知主管的姓名全拼时，她在信中写道：“弗兰克·德尔！你在干吗！我啥也没收到！你该不是在打混吧？ ”主客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似乎亲密起来了，而他们通信不过才5次。这回，汉芙的书信依然文质彬彬，但显然更显温馨甚至撒 娇，差不多有了情书的口吻(不过仅此一回)。而德尔的书信依然怀着英国人的矜持，显得绅士十足。

　　汉芙其实非常满意书店提供的服务，于是经常为全体店员寄去鸡蛋、火腿等食品作为礼物(英国战后物资短缺，实行 配给供应)。于是，其他店员也偷偷给汉芙写信表达感激之情，德尔太太自然也加入写感激信的行列。汉芙跟某女店员通信时 透露出前往英国旅行的愿望，她们之间的通信更像是女友们拉家常、叙友情。总之，汉芙与书店迅速建立起彼此的信任感，书 信往复已超出了纯粹的商业事务，漫溢着浓浓的人间情谊。

　　店员们一直盼望着汉芙小姐造访伦敦，但她因川资差缺一直未能成行。光阴荏苒，转眼到了1965年10月，德尔 在信中写道，“是的，我们都还健在如昔——老态益发龙钟，工作更加忙碌，口袋却没能加倍饱满。”1968年9月，汉芙 的信说，“我们都仍健在，可不是吗……”可是，可是啊，到了1969年1月8日，书店秘书致信汉芙小姐，告诉她德尔先 生已于上年12月22日去世。而书店老板马克斯也已不在人间了。

　　汉芙的信透着教养、聪慧和幽默，德尔的信则行礼如仪，体现了顾客至上(这是业务信函，书店存有副本)。德尔去 世后，德尔太太在给汉芙的信中表示：“不瞒您说，我过去一直对您心存妒忌，因为弗兰克生前如此爱读您的来信，而你们俩 似乎有很多共通点；我也羡慕您能写出那么好的信。”借此我们看到了某种微妙的关系。其实呢，德尔很久以后才在海莲名字 后面去了小姐二字，并在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才写到“想您”二字，而汉芙也一直没有更为亲密的言辞。彼此淡淡地交往了20 年，情怀愈加动人。

　　1969年4月，汉芙给正打算前往伦敦度假的朋友写信：“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代我献上一吻，我 亏欠它良好多……”。最后，德尔的女儿给汉芙回信，“这是德尔家族第三号通讯员首次发言！”同意提供20年的信件供汉 芙出书之用。汉芙用我们看到的这本小书来纪念FPD(弗兰克·德尔最初的回信落款)，纪念一段亏欠的岁月。因为信件本 不是为出版而写的，这本小书——在普通的商业信函和年深月久的友情两个逻辑层面的书写——才更见情、见性、见心。现在 ，该书店已改作它用，但店门口还有铜牌铭刻：查令十字街84号，因海莲·汉芙的书而举世闻名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原址。 据说寻访者络绎不绝。

　　读这本小书，实际上就是阅览人间真情，阅览高贵的世道人心。这样的书值得每一个人去读，每一个人都能从中读出 缘分和人间广阔的爱。这里有对书的热爱，有缘吝一面的人之间的友爱，当然还有女作家对德尔的隐约的精神之爱。世上的事 往往因错过而显得持久。持久，是因了缅怀、凭吊的方式永存于人心。可是，错过必然带来无可挽回的亏欠，人们又因为亏欠 而伤逝、而唏嘘嗟叹不止。

　　《查令十字街84号》，(美)海莲·汉芙著，译林出版社2005年5月版，18元

　　相关专题：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