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方会谈在漫长等待中走来 前景扑朔迷离

　　在一年零一个月的漫长等待之后，终于等来了第四轮六方会谈。朝鲜核计划、半岛无核化、裁军、人权、绑架人质、导弹……诸多问题交织在一起，从1994年至今，10余年时间、4个轮次，各方的态度越来越鲜明，但人们最关心的还是问题何时能得到解决。

　　本报记者 李 盛 □实习生 董书华

　　“如果想问我(会谈)开多久，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多带了一些衣服，我想你们最好也有这样的准备。” 2005年7月，美国代表团团长希尔在北京面对媒体时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不过，希尔的说法并非玩笑。日本代表团新闻发言人千叶明也告诉本报记者，他不清楚会谈将持续多久。只是当记者问起，估计多久才能回日本时，他才说可能要一个星期。

　　以往的六方会谈，会期一般为3-4天，这一次未设定结束期限的会谈，显然表明各方都希望能取得实质进展。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潘基文就公开说，“哪怕多花一些时间也要进行充分的协商，力争达成实质性的协议。”韩国甚至想把六方会谈改为为期一个月的常设会议，以保证各方可以从容、持续协商。

　　中国的频繁斡旋

　　至于东道国中国，当然更希望六方会谈能早日谈出成果。自原定于去年9月举行的第四轮六方会谈搁浅后，中国先是借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访朝、外交部副部长戴秉国访美之机，与朝美进行了沟通。然而，今年2月，当朝鲜因赖斯将其称为“暴政据点”，而宣布无限期中止参加六方会谈，并放出朝鲜已拥有核武器的消息之后，六方会谈的恢复似乎遥遥无期了。在此情况下，中国外交部长李肇星立即与美、韩、俄、日通过电话进行紧急磋商。紧接着，中国又派出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访问朝鲜，向朝方带去了胡锦涛总书记的口信。此后，在朝鲜总理朴凤柱、外务省第一副相姜锡柱及美国国务卿赖斯、助理国务卿希尔相继访华期间，中国均力劝朝鲜重返六方会谈，并呼吁美国为重开会谈创造条件。

　　如此频繁的外交斡旋，如此主动的姿态，在中国外交史上可以说极其罕见。有舆论认为，将立场差异相当大的各方请到谈判桌前，中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来之不易。但第四轮六方会谈能否取得预期成果，最终取决于美国与朝鲜这一对冤家。目前，惟一的好迹象是，美朝关系没有那么僵。

　　美朝讨价还价，一对一

　　外交很多时候是需要耐性的，随便一个人都能想到，美朝两国两周前在北京“共进晚餐”是多么难得。

　　13个月的僵局，在赖斯又一次的公开表态之后开始化解。这一次，赖斯说，美国承认朝鲜是一个主权国家，不对朝鲜实行军事打击。其实，来自美国高层的信息并不止如此，早在6月初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美国总统布什就首次使用“先生”，来称呼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

　　对此，朝鲜当然看在眼里。据日本共同社消息，在6、7月间，美朝官员在联合国总部的接触中，朝鲜一度向美国总统布什和国务卿赖斯提出了访朝邀请。如此看来，美朝双方在7月9日达成恢复会谈之举也就情理使然。

　　但事实上，美朝之间的“善意”并非无来由的。据消息人士透露，此前美朝两国高层之间在纽约至少有4次接触，已经有分析家将之称为“纽约渠道”。《华盛顿观察》周刊引述白宫官员的话说，美国六方会谈特使约瑟夫·狄长礼5月13日在纽约与朝鲜常驻联合国代表进行会面。6月6日，美国国务院确认，美国官员和朝鲜代表当天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行了会谈，讨论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可能性。这次会晤本身被各方视为朝鲜将重返会谈的“积极信号”。7月9日，朝鲜副外相金桂冠和美国助理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希尔率各自代表团在北京秘密会晤。

　　“除了纽约会谈，美朝之间肯定还有别的渠道进行双边接触。”对朝核前景表示乐观的美国乔治城大学国际学院教授朱志群对《华盛顿观察》说，“我相信媒体报道的肯定要比双方的实际交流少。美朝很可能正通过第三国大使馆进行着秘密的直接沟通。”

　　7月25日，美国和朝鲜代表团在六方会谈开始前举行了首次一对一会谈。 美国代表团团长希尔在会晤前对记者说，“我想强调的是，这不是谈判，我们只是试图相互认识，检讨我们怎样看待将要发生的事情，以及对意见进行比较。”尽管附加了这样的说明，考虑到美国此前一直拒绝与朝鲜进行双边谈判，25日的一对一会谈仍然是不小的突破。

　　日本的“不合时宜”

　　在六方会谈问题上，日本显然存在着较为严重的“时空错位”。这种错位指的就是横亘在日本和朝鲜之间的“人质绑架”问题。尽管因为该问题日朝之间的正式接触早已中断；尽管小泉首相明确表示“绑架问题是日本的问题”，但日本解决该问题的方针依然明确，用日本外务省次官谷内正太郎的话说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要利用任何时机，采取任何方式。”

　　事实上，朝鲜早就对日本的做法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朝鲜方面在7月20日曾明确表示，拒绝同日本在这次六方会谈中进行直接谈判。朝中社发表评论，认为日本纠缠早已解决了的绑架问题“已经阻挡了朝核谈判的进行”，指出日本是企图“扭转六方会谈的定位和气氛，使其服务于自己的狭隘利益”。

　　朝鲜在该问题的立场得到了韩国与俄罗斯的支持。韩国统一部长郑东泳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说，“谈判的目标是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朝鲜人权问题和日本绑架问题不应该列入日程。”俄罗斯代表团团长、副外长亚历山大·阿列克谢耶夫也表示：“把复杂和情绪化的问题包含进去，只会使解决朝鲜核问题的进程变得更加困难。”美国也表示不想让绑架问题干扰此次六方会谈。

　　但是，日本在公开场合的表态依然强硬。7月24日，在抵达北京国际俱乐部饭店时，日本代表团团长佐佐江贤一郎表示：“日本希望根据2002年签署的《日朝平壤宣言》，一揽子地解决朝鲜核开发问题，以及绑架日本人事件和导弹等悬而未决的问题。”

　　表态归表态，日本显然也知道此次六方会谈的轻重缓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日本驻华大使馆新闻文化中心井出敬二公使就说，“日本政府认为取得实质性的成果才是重要的，为了使朝鲜问题早日得到解决，日本将作出最大的外交努力。”其中的意思无非是，只要朝鲜承诺完全放弃核计划，即使在绑架日本人问题上没有取得丝毫进展，日本也将会与其他各方合作，向朝鲜提供能源援助。

　　不过，即便在核问题上，日本的立场也十分强硬。日本希望能对朝鲜核计划“斩草除根”，即既不承认朝鲜的核武器计划，也不承认朝鲜和平核开发的权利，以消除朝鲜今后将其核计划转为军事用途的可能性。这显然与其他国家的观点构成明显分歧。

　　韩国版“马歇尔计划”

　　韩国立足点在于民族统一、和解，朝鲜核武器在韩国看来只是一个障碍，并没有多么严重的威胁。因此，韩国在推动本轮六方会谈方面，表现极为积极。韩国方面就表示，如果朝鲜承诺完全放弃核武器，将向朝鲜输送电力以替代目前陷于中断状态的轻水反应堆建设，提供电力所需送配电设施全部由韩国独力承担。韩国可立即开始施工并从2008年开始向朝鲜提供电力。

　　与此同时，韩国还提出了一揽子的扩大南北合作的具体规划，包括扩大服装生产、采矿等领域经济合作，重新开通跨境铁路和道路，增加对朝鲜的援助等等。对于韩国拟议向朝鲜提供的援助，西方媒体在报道中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为复兴欧洲制定的“马歇尔计划”相提并论。韩方相信，经济援助和技术输出可望发挥作用，促使朝鲜作出积极回应。

　　除经济手段以外，韩国在重启会谈的政治保障方面也下了大力气。美日韩14日举行磋商协调立场和对策，韩国力促美国增加与朝鲜双边对话的机会。而且，韩国计划分两个阶段给予朝鲜所要求的安全保障。这两个阶段结束后，美国将与朝鲜建交。

　　不过，韩国对“利诱”并无十足把握。韩国《中央日报》11日发表社论说，朝鲜有可能会将和谈导向“裁军”而非彻底解除核武装，如果朝鲜继续主张为核武器拥有国，并试图将六方会谈改变为全面裁军会谈，无疑将使会谈离解决核问题的目标越来越远。

　　会谈前景仍扑朔迷离

　　本次六方会谈，目前释出的共识就两点：维护朝鲜半岛无核化以及希望新一轮会谈取得进展。仅这两点根本不足以支撑各方对本轮会谈的期待。

　　事实上，美朝在具体问题上立场并没有改变。且不说那个扑朔迷离的浓缩铀问题，在朝核问题大方向上，美国基本坚持此前会谈中提出的“完全、可核查的、不可逆转的弃核”方案，只有在此前提下，美国才可以讨论对朝鲜的安全保障、提供能源以及取消封锁等问题。但是对于朝鲜在第三轮会谈中所坚持的“同时行动原则”、美国向朝鲜提供200万千瓦的能源、把朝鲜从支持恐怖分子的“黑名单”上删除以及放弃对朝鲜的敌对政策等，美国并未作出妥协。

　　与前三轮会谈相比，这一轮会谈出现了许多变化。其中，朝鲜已于今年2月宣布拥有核武器。在这个背景下，无论是谈判的方式、谈判议题，还是谈判预期，与原来相比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断裂。此外，赖斯接替鲍威尔就任美国国务卿，美国负责朝核事务的人员也发生了变化。除朝俄外，参加此轮六方会谈的其他四方代表团团长均已易人，上述这些不利因素也一定程度上考验着各方代表团的谈判技巧和外交智慧。

　　但是并非没有好消息。据称，美朝双方在秘密会谈上已达成一些共识，这使得双方态度变得有所灵活。而且，美国代表团团长希尔在北京已经否认了此次六方会谈将是最后机会的说法。希尔表示，取得进展将要做许多工作，从中也可见美方对此次会谈抱有耐心。

　　另据媒体援引与会的韩国首席代表、韩外交通商部次官补宋旻淳披露的消息，六方会谈从第一天开始就会进入实质性会谈。即26日与会各方即开始双边磋商等实务性会谈，第二天即27日各国代表就发表主旨演说。他说，这样做的好处是，在主旨演讲之前可以缩小相互间的立场差异。

　　有消息披露，美韩日三方将联合向朝方提出旨在使其放弃核计划的议案，本轮会谈可望取得积极成果。

　　对于会谈最终能否形成书面文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孔泉说谈起来才能确定。本轮会谈也并未规定结束时，一定要形成书面文件。然而，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潘基文表示，“此前的做法是会谈结束后，以主席声明的形式发表会谈结束，这次希望在内容和形式两方面都能取得更大进展。” (感谢《青年参考》记者秦轩对本文的贡献)

　　- 资料链接

　　● 第一轮会谈

　　2003年8月27日--29日

　　焦点：朝鲜的安全与半岛无核化，试探各方立场的交集。

　　结果：没有失败，也没有成果。

　　● 第二轮会谈

　　2004年2月25日--28日

　　焦点：“口头对口头”承诺和以“冻结换补偿”为核心的“同步、一揽子”方案能否达成的问题。只有在补偿问题得到彻底解决的条件下，朝鲜的冻结方案才会实现。朝方反对美方提出的“先冻结、后补偿”方案。

　　结果：有进展无突破，实质上是美国摸清了朝鲜的真正底线，那就是朝鲜希望通过核计划来与美国进行谈判，而不会接受美国人的“缴枪不杀”的命令。

　　● 第三轮会谈

　　2004年6月23日--26日

　　焦点：对无核的内容各方存在重大分歧，美朝对立，互不信任，难以妥协。在朝鲜“弃核”问题上，美国要求进行“核查”，强调朝方应以“完全的、可核查的和不可逆转的方式放弃核计划”。美国所说的“核计划”，是指一切“核计划”，其中包括民用和能源领域使用核材料的计划。而朝鲜所说的“弃核”，是指放弃“核武计划”，不包括民用和能源领域使用核材料的计划。

　　结果：各方都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和设想，显示了会谈的诚意，但没有达成实质性的进展。

　　● 第四轮会谈：

　　2005年7月26日开始举行

　　焦点：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能否取得实际进展。朝鲜一直强调解决核问题的关键是美国必须改变对朝鲜的政策。

　　相关专题：第四轮朝核六方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