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水

　　时间和水有许多相同的地方，比如都不容易把握，再比如都是无始无终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又往什么地方去。它的起点（或许没有起点）像终点（或许也没有终点）一样神秘。

　　“我在时间之水中慢慢老去”，想到了一个句子，或许能概括我对时间的观点。

　　特蕾莎坐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漂到了托马斯的床榻之岸，然后他收留了她；同样的情形出现在两千多年前的唐朝，出家前的玄奘在一场大水之中漂到佛门圣地，开始漫长的取经生涯。我看到的是一个事件的中间过程，它的开始和结束被隐去了，或者说我看不到它的开始和结束，只有中间状态，带有宿命的中间状态。

　　在《永远的伊雪艳》中，那个女人“总也不老”，近似于神话和传说，一束花瓶中的塑料花美丽得失真，在时间的河流中，她被无限制地夸大了，没有风干和凋零的时候。

　　“我在时间之水中慢慢老去”，的确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我像一只临水而居的小鸟，注视着自己一天天的憔悴，而不是一天天走向丰盈。

　　我在干什么呢？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在时间之水中慢慢老去。我生活的小镇永远是这副模样，没多大变化。它的变化是内在的隐秘的，不为我所知。它的正在走向未来的生活，它的一天天长成大人的后代，我没有察觉到它的变化，我的心灵在走向麻木。大多数的日子里，我按部就班地生活，写字，迷恋于内心的孤独，这一切让我过早地染上了一层暮气，像秋天披在身上的迷雾。多少个平常的夜晚，我夜不能寐，我能清晰地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像风一样从我窗前消失。一些人和事反反复复地折磨着我的神经，让我体会到生命不能承受的轻。我像一片枯叶漂在时间的河流上，此时我多么容易产生绝望的孤独———伤感是命定的。

　　有一个血红的记忆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关于青春和梦想，时过境迁，梦里花落，已难寻觅。无数细碎的日子已经过去，没能留下一丝影子。“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怅望西风又一年，我在时间之水中老去。而孤独依然像年年陌上的青草，一路葳蕤着蔓延到天边。

　　《江南时报》 (2005年08月02日 第二十二版)

　　作者：西门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