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栀子花的阿婆

　　想起一位卖栀子花的阿婆，她呆在衡山路的一个酒吧门口，白白的栀子花铺在一块已经陈旧不堪的碎花布上。每朵栀子花卖一元，显然是贵了。

　　没有人买她的栀子花，而天空中又飘起了细雨，洋洋洒洒，阿婆的衣衫很快就湿了。

　　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要坚持下去。霓虹灯已经亮起，酒吧里的萨克斯温馨浪漫，衡山路

上车水马龙，在一个充满现代气息的街头，谁还会留意一朵乡村况味的栀子花。

　　阿婆为什么要出来卖栀子花，我能意会出来，那是一种突然让人悲悯的滋味。这种滋味在我仰望上海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时突然会加剧，原来，城市是那么的高，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想起多年前在人民广场地铁出入口，那里摆放着许多流动烧烤摊，从业人员有外地人，也有本地人。我花一元钱让一个中年摊贩给我一串羊肉串，他问我要不要加辣，听口音我知道他是上海人。羊肉串烤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动作，拿起烧烤工具跑到街头，然后敏捷地穿过飞驰而来的汽车，迅速到了街的对面。眨眼之间，所有摊贩都作鸟兽散状，逃得无影无踪。我看到，一辆城管执法车慢慢经过。

　　我惊异于他们的手法，烧烤工具用铁皮制成，铁槽子中炭火正在燃烧，举着这样一个危险的工具在街头熟练奔跑，定是“久经考验”出来的。

　　我想起龙应台写香港底层居民的生活，在香港高楼大厦的阴影里，不少年老阿婆推着车卖点心，当执法人员靠近时，这些年迈体弱的阿婆会推着车在小巷里飞奔。

　　一个城市大了，一个城市繁华了，最怕是繁华掩盖了这些弱势群体。在所有的宣传中，香港遍地是金，但直到现在为止，惟有龙应台这篇文章是如此的让我震撼。

　　前些天，黄浦江上淹死了一个人。溺水者是位56岁的男人，他为一个剧组当群众演员，答应剧组在江中扮演“浮尸”，报酬是300元。他不会水，但他还是下水了，此后，他再也没有上来。

　　看这则报道的时候，我再次想起龙应台的文章，那句“那个满脸皱纹的阿婆推着车在小巷里飞奔”让我突然唏嘘起来。

　　《江南时报》 (2005年08月04日 第二十二版)

　　作者：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