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仍保持“老人政治”

　　中东地理：政治上离不开埃及，经济上离不开沙特

　　特约记者 萧珀发自开罗

　　8月1日上午10时许，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突然插播一行快讯：“沙特国王法赫德逝世。”大约五分钟后，半岛切换 到沙特国家电视台的画面——沙特新闻大臣面容悲戚地宣读：

“沙特王室以阿卜杜拉王储和全体王室成员的名义沉痛地宣告， 两座圣地(麦加和麦地那)的守护者，沙特国王法赫德·本·阿卜杜勒-阿齐兹逝世，享年82岁。”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 这位大臣却几次强忍着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声明紧接着宣布，现年81岁的王储阿卜杜拉·本·阿卜杜勒-阿齐兹继任国王，现年77岁的国防大臣苏丹·本· 阿卜杜勒-阿齐兹晋替为王储。

　　消息一传出，国际原油市场应声而动，每桶价格一度飙升到62.3美元，创下两周以来的最高纪录。

　　老国王45个儿子中最受青睐

　　法赫德1923年出生于利雅得，母亲是沙特首位国王阿卜杜勒·阿齐兹最宠爱的妻子哈桑·苏德里。

　　苏德里家族是沙特极有权势的部落，老国王一共从该部落迎娶了三个妻子。在沙特建国之初，阿齐兹国王就通过大量 的部落间通婚，来维系王国的稳定。除了苏德里部落，他还娶了来自其他部落的14个妻子。

　　法赫德跟6个弟弟被称为“强势的苏德里七雄”，成为沙特经济和政治生活中最强大的一支力量，掌管了石油、国防 和内政等要害部门。这七兄弟间形成了严密的组织，每周定期在姐姐卢阿卢阿家中聚会。

　　在阿拉伯语中，“法赫德”是“猎豹”的意思。在老国王的45个儿子当中，法赫德最受青睐。老国王生前曾说，这 个儿子“与其说是一头猎豹，倒不如说更像只狐狸”——阿拉伯人认为，能在沙漠中生存的狐狸是机智、坚忍和果敢的代名词 。阿齐兹国王还亲自教法赫德骑射，并教导他要讲真话。

　　老国王的私人医生拉希德曾经将法赫德跟他的兄弟们进行了比较，认为“从外貌和性格方面，跟老国王最接近的儿子 就是法赫德；他们同样睿智、有雄心，并且有为维护王室的统治不达目的决不放弃的意志力”。

　　法赫德年轻时就对治理国家兴趣浓厚，经常在父亲办公室外等候，一有官员被传召，他就跟着进去旁听。在母亲的极 力推荐下，法赫德不到20岁就成为老国王顾问团的正式成员。他的第一份公职是担任一个地区长官。

　　浪荡公子加冕第五位国王

　　1953年老国王谢世，法赫德被新国王萨特任命为教育大臣。凭借石油资源换来的巨大财富，他修建了数百座中学 和大学，确立了沙特的现代教育体系。1962年，他被晋升为内政大臣。1964年萨特被废黜，费萨尔王子登基。196 7年，费萨尔国王任命法赫德为第二副首相，由于国王亲自兼任首相，这意味着法赫德成为继王储之后王位的第二继承人。

　　这一时期，法赫德开始建立自己执政理念温和的形象。1973-74年阿拉伯国家对西方实行石油禁运期间，《纽 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都报道了他最初对此举的反对。

　　1975年费萨尔被暗杀，哈立德国王继位，他立刻提名法赫德为王储。尽管有人指责法赫德私生活奢华无度，违反 伊斯兰教义，但王室仍然通过了对他的任命。

　　很多媒体都曾报道法赫德的放纵：他喜欢在法国南部的酒店里豪饮美酒，左拥右抱欧洲美女，曾在蒙特卡洛赌场一夜 输掉600万美元，而酒、色、赌都是伊斯兰教严令禁止的。

　　1974年，法赫德居然选择在欧洲度过斋月，这件事严重地激怒了沙特传统教士。法赫德放荡的私生活差点完全断 送了他的名誉，许多沙特人都认为他“被西方奢靡的生活方式俘虏”。

　　1982年，体弱多病的哈立德国王病逝，法赫德正式登基，成为现代沙特历史上第五位国王。

　　迎进美军得罪了宗教激进势力

　　在位23年中，法赫德一方面致力于用石油美元将沙漠之邦现代化，另一方面也费尽心机地在西方和激进伊斯兰势力 之间寻求平衡。

　　他上台之时，正值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抬头——什叶派领袖霍梅尼1979年发动革命，建立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同 年，沙特激进派穆斯林一度占据麦加圣寺，宣称不够伊斯兰化的王室没资格掌权。

　　在内政上，法赫德决定向强大的宗教强硬势力让步，以铁腕治国，包括派道德警察执行严格的宗教规条，规定女人戴 头巾和禁止男女杂处等。他还拨出巨款扩建麦加和麦地那的清真寺，并宣布自己是“两座圣地的守护者”，确立沙特在伊斯兰 教中的独特地位。为扩大本教的影响，法赫德还捐献了数千万美元，在世界各地建立伊斯兰学校，它们后来被西方指责为传播 恐怖主义的堡垒。

　　对外政策上，法赫德十分亲美，曾与里根政府一起支持阿富汗游击队员对苏军发动圣战，并向伊拉克提供大量经援以 对抗伊朗。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之后，法赫德作出了一个历史性的重要决定：邀请美军进驻，对付伊拉克的威胁。

　　此举激怒了国内的保守宗教势力，包括1980年代受国家鼓励参加阿富汗圣战的本·拉登。他们认为，政府让异教 徒政府在圣地驻军，是对真主最大的亵渎。于是，沙特成为拉登招揽基地组织成员的温床。“9·11”袭击的19名劫机者 中，有15人来自沙特。这导致沙特与美国的关系严重受损，双方相互猜疑、隔阂日深。

　　1995年，法赫德因中风短暂失忆，不能长时间集中精神，后来循环系统问题和糖尿病又使他出入都要坐轮椅，国 家事务全部交给王储阿卜杜拉管理。据报道，中风后的法赫德既不知道周遭发生的事情，也不认得臣属、家人，弥留之年实际 上只是个象征元首。

　　简朴下葬，国王与庶民无异

　　2日，统治世界最大石油出产国23年的法赫德被下葬在首都利雅得一座公共墓园。葬礼十分低调，没有国葬，没有 哀悼期，也没有降半旗，一切体现瓦哈比教派“国王与庶民归天无异”的传统。

　　祷告仪式当天下午在利雅得可容纳6000人的伊玛目图尔基·本·阿卜杜拉清真寺举行。法赫德的遗体被裹在他生 前穿过的褐色长袍中，安详地躺在一块厚木板上，由他的儿子们缓缓抬入寺内，放在祷告人群中间。

　　新国王阿卜杜拉率领数千沙特显贵和外国政要参加了为时2分钟的祷告。一些人噙着眼泪，现场响起“真主至大”、 “吾人属于真主，最后亦回归于真主那里”的祷告声。随后法赫德被下葬，墓上没有任何标记表明其身份，只是在遗体摆放位 置的头、脚部各放了一块石头。

　　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约旦国王阿卜杜拉等阿拉伯领导人出席了葬礼。由于非穆斯林不能参加祷告和安葬仪式，因此英 国的查尔斯王储、布莱尔首相和法国总统希拉克、美国国务卿赖斯等西方领导人3日才抵达，出席延后的悼念活动。

　　沙特政府1日宣告国王驾崩的当天，他81岁的异母弟弟阿卜杜拉王储随即继任。

　　在沙特国家电视台的画面上，祷告者在各地方长官官邸外排起长龙，向新国王宣誓效忠。报纸都以黑边式样表示哀悼 ，并刊登人们悼念法赫德、赞颂阿卜杜拉的诗篇和收费广告。

　　从全程追踪葬礼到回顾先王生平，沙特人开办的卫星电视台铺天盖地全是法赫德国王去世的报道。一个娱乐频道还中 止了正常的音乐节目，伴着诵经声，仅播放法赫德的照片。

　　由于沙特一直深受武装袭击困扰，值此权力交接的敏感时期，沙特政府对安全不敢马虎。附近200米范围内的商铺 和街道都被关闭，警方还用嗅探犬和探测仪器检查车辆。数百名警察和狙击手在阿卜杜拉清真寺外严阵以待，确保来宾们万无 一失。

　　沙特王室的“老人政治”

　　特约记者 萧珀发自开罗

　　分析家认为，沙特的内政外交政策短期内不会有重大变化。理由是自1995年法赫德国王数次中风，沙特的实际掌 权者就一直是阿卜杜拉，他代行国王权力已将近10年。

　　阿卜杜拉也一直寻求在谨慎改革与打恐之间保持平衡。有人认为，他的亲西方色彩不如前任浓厚，但沙特官员表示， 两任国王只是行事风格上有所不同，政策层面上仍是“萧规曹随”。阿卜杜拉特别注重修复因“9·11”而出现裂缝的美沙 关系。

　　阿卜杜拉还着意巩固沙特在阿拉伯世界的地位。中东地区有句话叫“政治上离不开埃及、经济上离不开沙特”，沙特 每每在谈判、斡旋中扮演“钱袋子”角色。

　　关于法赫德去世对石油市场的影响，法国巴黎国民银行高级石油分析师托马斯·本兹指出，油市只是在作一种条件反 射式的“膝跳反应”：“近十年来，油市每次对沙特国王去世的传言，都做出了激烈的反应，这次真消息同样刺激了油价的上 涨。”

　　沙特政府已向外界承诺，将确保原油出口，向全球提供稳定和安全的能源供应。

　　沙特的未来发展还有一个隐忧：王位更替。新国王和新王储苏丹亲王分别为81岁和77岁高龄，且健康状况不佳， 被看作是过渡性人物。沙特真正的变革，也许要等到权力在世代交替之时才会开始。

　　“他们不是年纪大了，而是太大了。继任者也将是年龄差不多的兄弟，不可能是儿子或侄子。”美国华盛顿研究院近 东政策资深研究员西蒙·亨德森说。

　　根据沙特王室传统，王位在同辈兄弟之间传递，继承人由王室成员一致推举产生。法赫德1992年订立了《基本法 》，规定国王有权任命和废除王储，他有意将数百名儿孙辈王子纳入国家管理层。

　　沙特王室的原则是任命一名王储和一名第二副首相，即一人继位，一人后备。目前新国王尚未任命第二副首相。

　　阿卜杜拉的同辈人中，71岁的内政大臣纳伊夫资历较深，掌握实权，比他小两岁的利雅得地区长官萨勒曼王子也有 望继位。这两人都是法赫德和苏丹王储的嫡亲弟弟，同属“苏德里七雄”。

　　王储苏丹的两个儿子，在年轻一代王室成员中较为突出。一个是第一副国防大臣哈里德王子，1991年海湾战争中 他曾任军队司令。小儿子是担任驻美大使22年的班达尔·本·苏丹亲王，7月20日突然宣布“出于私人原因”辞职回国。

　　舆论认为，他急于赶回国内，是欲借父荫更上一层楼。而接替他的原驻英大使图尔基·费萨尔亲王与外交大臣沙特· 费萨尔都是前国王费萨尔的儿子，属阿卜杜拉系。

　　外界普遍认为，沙特王权仍将在老一辈王室成员间传递，短期内不太可能交予下一代。多位王子年纪老迈，令沙特领 导阶层形成“老人政治”的局面，将会阻碍这个有六成人口不满18岁的国家的改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