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空

　　在外这么多年。在南方，他们说我是北佬。到北方，却被指为南蛮。我多少有些郁闷。也只好认了。谁让我的家乡就在南北分界的秦岭脚下。

　　这些年的东奔西波，让我为自己年轻时候的想法觉得可笑。我也逐渐喜欢吃面条了，北方的面条。南方呆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慌慌的，没有归属感。时常往着北方，发呆。

　　我不是个细腻的人。据说先祖就是在西北放马的，又纵马挥戈，入主中原的。也许就是骨子里流淌的这点血液，让我桀骜不驯。我不安分，我东走西荡，寻找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北方人都是浪漫的，他们骨子里都有个美好的神话，一个神秘的精神世界。我一直感觉自己是一匹狼，我在执着地寻找什么。然而，我却越来越远离了我的草原，我在都市里伪装成狗的模样，使劲地摇着尾巴。

　　如果说两年前在青藏高原的生活让我怀念，那么这次的北方之行，再一次让我深深地感觉到，北方才是我的家。让我自由，亲切，畅快。这是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坐在内蒙的一条破烂的小街旁，同满街的人一样，在满是烤肉的烟熏中，大口地啃着羊棒骨，很响地吸着骨油。举着大杯满满的白酒，喊着：喝喝喝。我恍惚感觉这不该是都市，仿佛应该是野地的营帐，有战马和铠甲，以及黄昏里巡逻的士兵。这里没有细腻，没有温婉和斯文。只有热情和奔放的野性。

　　我说：我要撒尿。朋友笑了，指了一下小街对面的墙，低头啃他的羊肉了。

　　我走到对面，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和不好意思。我一边在土墙上留下一片树林一样的湿湿的痕迹，一边放肆地哼着：“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任晚风吹乱我头发，望着那云空天边的晚霞，我想那是天使的家……”

　　在拥挤、喧嚣的南方城镇呆了这些年，宽阔、宁静、大气的北方城市，让我安静，畅快。我喜欢这高高的天空，喜欢辽阔的土地，喜欢烈烈的酒香，喜欢见面就给我一拳的哥们。

　　记得几年前在南方的一个农村里看露天电影，是个古装片，我只记得一个镜头：一个穿白衣服骑着高大枣红马，走在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里，不停地转头回望，眼神里流露着一种不舍和无奈。我当时就泪水涌上眼眶，不知道后面演了些啥。

　　在外这么多年了，心情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复杂。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滋味。老了，不再是那个豪情满怀拔剑问天的少年了。

　　哎……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如今却不是秋天，闷热的天气让衣服腻腻地贴在后背上。我却想象北方艳阳下的高大的杨树，还有杨树下的那一片阴凉。

　　《江南时报》 (2005年08月16日 第二十二版)

　　作者：秦戈孤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