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什叶派渐生“自治”之念

　　一句流言，便夺去近千条性命。又一惨案在伊拉克发生，哀声震天。不管此事的主谋为何人，他的的确确已经摸透了伊拉克人的心态：恐惧，以及脆弱。

　　而在这起针对什叶派人的惨案发生之前，什叶派清真寺也遭到袭击，又一次拉大了什叶派和逊尼派的裂缝。于是，什叶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念头：“自治！”

　　当朝拜者的人流通过底格里斯河上的大桥前往巴格达的卡迪米亚清真寺时，侯赛因·阿巴斯听到他的身边传来一阵低语。不一会，窃窃私语就响成一片，在人群中掀起恐慌。人们开始奔跑，但流言的速度更快——“有一个人弹！”

　　“我摔倒了，跟在我后面的人也摔倒了，其他人就踩在我们身上跑了过去，”阿巴斯回忆说。他今年33岁，是萨德尔城的一个木匠。他试图爬起来赶快跑掉，但是他停下了。桥上的一段铁栏杆被挤塌，许多人落入底格里斯河，阿巴斯看到附近一个小孩子哭着向他求救：“叔叔，帮帮我，我快透不过气了！”但是阿巴斯没办法挤过去，事后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叹着气说：“我亲眼看到那么小的孩子死去。”

　　派别冲突加剧

　　在上周三的早晨，近一千个伊拉克平民丧生，这也是2003年伊战以来发生的伤亡最为惨重的单个事件。死者中的大部分是从桥上落水的妇女和孩子。流言中的人弹并没有出现。但在踩踏事件发生之前，卡迪米亚清真寺曾遭到迫击炮的攻击。过去的一年半中，已有数百人在什叶派各清真寺和圣地被恐怖分子杀害。

　　曾在伊拉克占统治地位的逊尼派反美武装借着要把美国赶出伊拉克之名，试图挑起自古就有的宗派积怨。而反美武装自己也从来不讳言他们的想法。如果不是什叶派精神领袖大阿亚图拉·阿里·西斯塔尼的约束，这个战乱之国恐怕很容易就会陷入又一场屠杀，为清真寺遭到攻击实施报复行为。

　　两派之间的裂缝在迅速加大，任何人都很难预测分裂会在何时停止。什叶派中的一些人放弃了原来坚持一个伊拉克的要求，提出建立他们的国中之国。这些人中包括阿布杜拉·阿齐兹·阿尔-哈基姆，他是什叶派中最大的政治团体、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SCIRI）的领导人。

　　设想中的“什叶斯坦”

　　在就伊拉克新宪法草案进行艰难谈判的敏感时期，哈基姆突然提出要求在伊拉克境内建立一个类似于库尔德地区的什叶派自治省。他说：“在伊拉克中部和南部建立一个联邦制州（省）……我们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有些外国评论者已经将这一地区起名为“什叶斯坦”。根据哈基姆的提议，“什叶斯坦”包括从乌姆盖斯尔到巴格达南郊的9个省份，占伊拉克总领土的1/3，人口大约也占伊拉克总人口的1/3（另外一些在当地占多数的什叶派人大多住在首都或首都周围，而首都则未被纳入什叶派自治区），并包括了伊拉克产油地区的2/3。

　　目前，伊拉克人都在猜测他们的国家或宪法将如何行使工作，由于逊尼派对于联邦制的反对，将于10月公决的宪法草案只是提供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如今，只有等12月产生的新国民议会来解决草案细节上的各个难题。

　　等到这些细节问题最终达成一致，伊拉克也许会团结起来——但实际上很难做到这一点。如果要设想“什叶斯坦”的样子，可以先考虑一下目前库尔德地区与伊拉克中央政府的关系。自从现任美国总统的父亲在1991年设立“禁飞区”以对抗萨达姆的空军以来，库尔德人一直没有放弃过自治的努力。“那里（库尔德）没有任何‘伊拉克’的东西，”库尔德独立顾问、美国前任驻克罗地亚大使彼得·加尔布莱斯说：“伊拉克的国旗没有在那里的上空飘扬。他们有自己的军队。伊拉克的军队被禁止进入。”

　　目前，巴格达对于伊拉克南方的影响力还属于有名无实。维护法律和公共秩序的任务在很大程度上都交给与什叶派主要政治团体有关的民兵来完成。但据当地居民和国际人权组织称，这些武装分子会发动街头战争寻衅复仇。如果这些团体不再进行他们所在街道的管理和司法裁决，他们往往会保护自己的朋友，以免后者送上法庭后被判罪。

　　最大的什叶派武装是伊拉克伊斯兰革命最高委员会下属的巴德尔旅。在设想中的“什叶斯坦”中，该武装将类似于库尔德斯坦事实上的军队“自由斗士”。如果巴德尔旅承担起法律规定的全部的防御工作，一些伊拉克人担心这对公共秩序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要是巴德尔旅被当做库尔德斯坦‘自由斗士’那样，会造成很多的问题，”米桑地区法庭的首席法官阿里·拉谢德·马尼拉说。但巴德尔旅在巴士拉的指挥官阿玛尔·阿马伊阿里却不认为他的武装将会犯什么错，他发誓说：“我们将遵守法律，我们会支持它的。”他告诉记者，他的手下将会一心为人民服务，并帮助国家的重建工作。

　　什叶派是谁的什叶派

　　但在很大程度上，连美国方面都看到了危险所在。除了担心伊拉克会完全分裂，他们还害怕德黑兰的势力将会进入到这个地区。“伊朗会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什叶派世界，”美国军方一个匿名情报官员说：“这意味着他们希望完全控制伊拉克的什叶派。我们将其看作是一个能够动摇伊拉克的因素。”美军多名官员都表示，伊朗情报机构已经渗入到巴格达政府的高层中。美国担心，伊朗强硬派领导人将把“什叶斯坦”变成其“后院”，并为每个曾挑战过萨达姆政权的伊拉克武装提供庇护和支持。上述那位匿名军情官员称：“那些武装分子并非独立行动，他们听命于更高的势力。”

　　一些什叶派领导人也表示，美国的这番担忧并不是完全出自于想像。“现在确实有伊朗的影响力存在。”阿尔-法得里拉伊斯兰党的巴士拉分支领导人卡里法·贾比尔说：“如果我们建立一个单独的区域，这个影响力会更大。”他的这个团体属于保守派，但并没有愿意接受德黑兰方面领导的强烈愿望。贾比尔告诉记者：“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国界正在融化。”

　　阿玛尔·阿马伊阿里对此表示不屑，他的组织也曾接受过伊朗的捐助。“伊朗不需要土地、石油、人口、武器或者能够在伊拉克找到的其他东西，”他说。而伊拉克目前是世界第3大石油国（次于沙特阿拉伯和伊朗），其大部分石油都位于“什叶斯坦”的沙土之下。“我们在南部的资源完全可以满足我们自己的需要，”阿玛尔·阿马伊阿里说：“我们计划用除去我们所需要的那一部分外的资源去支持其他地区。”然而，在宪法草案中有着中央政府如何控制现有油田的规定，伊拉克南部的一些贫民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政客的承诺而已”

　　仔细听来，并不是每个伊拉克什叶派人都相信关于“什叶斯坦”的承诺。在上周的踩踏事件中，27岁的阿迈德·卡迪姆站在底格里斯河岸边，无助地看着那么多的朝拜者落入水中，他将这一切归罪于巴格达的政客们。“要求南部地区自治的人跟现在政府里的那些政客没有什么区别，”他说：“难道不是他们允许伊拉克的安全部队在桥的两侧设置检查站的吗？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堵住了唯一一条能够安全逃生的路……我真是怀疑，他们怎么能让我们相信那些会让南部变好的承诺。”

　　这样的话也许有些偏激。但是在灾难发生的这些日子里，伊拉克人——不管是伊拉克什叶派还是逊尼派——都如同笼中的困兽，眼里满是恐惧。马嘉编译自《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