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下岗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20日03:11 人民网-江南时报

　　老猫本姓毛，雅号老猫。毛变猫，关键在于他的好为人师。联系到他的长相和猫教老虎学艺的故事，人们就送了他这个雅号。

　　计划经济时期，就有人说他：“教会了徒弟，会不会饿死师傅呢？”

　　他说：“教会了徒弟，我才能安心退休呢。”

　　进入市场经济，又有人提醒他：“老猫啊，要是教会了老虎上树，你可就没退路了。”老猫“喵”了一声，不屑回答。

　　由于不遗余力地传授，老猫所带的徒弟有的成了技术骨干，有的还当了厂级领导干部，老猫很为之自豪。

　　后来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国企改革逐步深入，他所在的厂子开始更新设备，同时也准备裁员。

　　有人说：“老猫啊，这回你可危险了，咱们厂进的新设备，你若是玩不转恐怕就得下岗了……”

　　老猫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做深思熟虑状。

　　下岗与否，老猫的确很在乎，自己能否下岗，他心里确实没谱。

　　厂里现在使用的中心设备是陈旧的“1502”型，正在更换的是“HG5”型。主抓这项工作的就是跟老猫实习过、被老猫称作“向钱看齐”的工程师兼副厂长钱齐。安装工作是在钱齐亲自主持下进行的，老猫被明令拒之门外。

　　这天新设备故障，谁都处理不了，大家闹哄哄来请老猫。老猫正闷头抽烟，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老猫问明现象，各处查看一番，没像往常那样要来图纸，而是蹲在机械室里抽烟，一连抽了七八根。大家纷纷催问，他才慢条斯理地吩咐：“小张，你去上个工段查一下；小王你去下个工段查一下；大于和大梁去控制室查一下。”

　　大家分头行动，设备恢复正常了。回到机械室，大家嚷道：“绝了！老猫，你是怎么处理的，快给我们讲讲。”

　　老猫闷头抽烟，大家再三催问，仍旧一言不发。

　　大家会心地笑了。有人说：

　　“老猫啊，是不是想留一手上树———上岗啊！”

　　老猫盯着这几位年轻人，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动，圆脸庞被痛苦和矛盾扭曲得有点变形。

　　大家一时沉默了。有人安慰老猫：“你有好几个徒弟在厂里当头头，谁下岗也轮不到你呀。再说这设备除了你，还没谁能玩得转，轮八轮也轮不到你下岗。”

　　老猫摸着新设备摇头慨叹。

　　“徒弟，徒弟！”老猫喃喃自语。他的当头头的那些徒弟，能有人肯为他说句好话吗？往常碰上别人处理不了的故障，他总喜欢这样说：“去把我那个当车间主任的‘酒瓶儿’徒弟叫来，他要是不行再看我的。”徒弟来了，尴尬地求他出手。这样的事他干得多了。“我没别的意思，不就是敦促你们学习嘛。有技术才能走遍天下啊。”老猫自言自语说出声来，把大家弄愣了。

　　关于下岗的问题，厂里争论得很厉害，有人提议对技术骨干应做个案对待。厂领导坚持原则，搞了个一刀切，四十九以上的统统下岗———老猫恰好四十九岁。临别前几个徒弟送他，见老猫有什么话要说，就有个徒弟打断他说：“师傅您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讲那个故障的原因和排除办法，您都下岗了还犯哪门子贱？我们不想听！”

　　老猫嗫嚅了半晌说：“这也是我想告诉你们的———不要知道的太多！我下岗的原因恰恰是因为我比别人知道的太多了！”

　　老猫步履沉重地走出工厂大门。他本想退休后直接回家去抱孙子安享晚年的，可现在还不到五十，还没孙子可抱。

　　《江南时报》 (2005年09月20日第二十二版)

　　作者：经远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