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萨达姆出庭受审缘何风波迭起

　　《环球》杂志驻巴格达记者 蒋晓峰

　　法庭外律师喋血，法庭内审理缓慢，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的审判在开庭后风波迭起；外籍律师加盟，审理难以实质性击中萨达姆的要害，萨达姆在审判实况电视转播中的镜头感越来越好。“审萨”会不会像伊拉克战争一样陷入一场马拉松式的持久战？萨达姆本人在法庭上还有多少戏份？什么时候才是萨达姆的末日审判？和老萨有关或无关的人都在关注着。

　　法庭外的凶杀

　　从2005年10月萨达姆首次出庭受审到现在的短短两个月，已经有两名萨达姆同案被告的辩护律师命丧武装分子的枪口。11月8日，一伙武装人员袭击了前副总统拉马丹的辩护律师祖贝迪，萨达姆同母异父兄弟、前情报机构负责人巴尔赞易卜拉辛的辩护律师受伤。不久前，萨达姆时期革命法庭负责人班达尔的律师贾纳比又被10名武装分子从办公室绑架，死时头部中弹。期间，还有一名法警的儿子被绑架。

　　舆论分析，这些凶杀案都是精心策划和严密组织实施的，其背后必有隐情。

　　有人指责曾经受过萨达姆迫害的什叶派武装出于报复心态实施了定点清除，他们憎恨任何替萨达姆说话的人。也有人怀疑是萨达姆的保皇党和逊尼派反美武装在故意搅局，扰乱并阻碍审判的有序进行。

　　在凶手落网、事件被查清之前，这两种说法似都可信。辩护律师团和伊政府各自指出了自己的怀疑对象。什叶派总理贾法里的发言人指责支持萨达姆的武装分子应当为暗杀事件负责，称萨达姆和他的追随者为了达到目的和阻止法庭的审判工作会做任何事情。他还部分地把律师遇袭的责任推到律师自己身上，称政府曾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邀请律师们迁往防卫森严的“绿区”里工作，但律师们没有领政府的情。

　　律师方面炮轰政府，辩护律师团首席律师杜莱米指责政府失职，没有尽到保护责任。杜莱米说，他和其他辩护律师曾收到过含有恐吓内容的电子邮件和手机短信。杜莱米号召国际社会和联合国组织人员来调查刺杀事件，要求把萨达姆和其他同案人员转移到伊拉克以外的第三国进行审判。

　　不论凶手是谁，律师们已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在庭审开始时被默哀纪念的对象。律师团宣布，如果安全得不到保证就要抵制审判。为了防止因律师的集体请辞导致审判受阻，伊拉克政府已经同意，为每名律师配备

　　外援律师有何能耐

　　庭外命案连连，有没有人向身处审判漩涡中心的萨达姆通风报信不得而知，敏感的萨达姆应该能在法庭上从律师团成员的变化和增减上嗅出审判的波谲云诡。

　　走了两个本土律师，法庭多了两个“外援”：美国前司法部长克拉克和卡塔尔前司法大臣纳伊米。

　　爱好接受棘手案件的克拉克为萨达姆助阵，替他支招，让本来对控制法庭局面能力广受质疑的法庭审判长阿明更加头疼。伊拉克检察人员指控萨达姆在1982年躲过杜贾尔村村民一起暗杀行动后对该村采取报复行动，杀害了该村143名村民，制造了“杜贾尔村案”。针对这个“罪名”，克拉克认为，萨达姆的秘密警察有理由对什叶派刺客实行强硬政策，因为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刺客极有可能与伊拉克正交战的伊朗有某种政治联系。

　　此外，克拉克认为，在辩护律师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拒绝履行自己职责的情况下，萨达姆不可能得到公正审判。克拉克说，“所有人，哪怕是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罪犯，也应该接受公正的审判”，“假设当年希特勒没有死，我认为对他进行公正的审判，让他和证人进行质证是极为重要的。如果不这么做，历史真相将受到扭曲”。

　　克拉克不是没有机会。他到伊拉克后在监狱里和萨达姆进行了单独见面。可以想像，当一个人被孤独地关押近两年时间后，任何一个能对公众讲话的机会都会让他兴奋不已，何况萨达姆面对的是此前曾和他4次谋面的知名律师。但是克拉克也清楚，他的出现不太可能改变萨达姆的最终结局，他的作用应该是尽量不让这个“伊拉克高等法庭”对萨达姆私设公堂。

　　法庭男一号

　　萨达姆曾在庭审时当场控诉：“我已经3天没有换过衣服。我不会回到这个不公正的法庭！”第二天开庭，他果然拒绝出庭。法官阿明后来解释伊拉克法律时说，伊拉克法律允许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进行审判，法庭将通知被告庭审的进展情况。

　　对于萨达姆来说，庭里庭外都有他发挥的舞台。拒绝出庭，他把球踢给了法庭，呼吁所有关心审判的人关注他作为一个人所应有的正当权利。

　　法庭上的萨达姆则比法官更自信。他总是在显眼部位放置《古兰经》，情绪激动时会挥手高喊“伊拉克万岁！”萨达姆的言行立即感染坐在他身边的难兄难弟，引起他们的振臂高呼“伊拉克万岁！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处死我们，永远结束这一切！”

　　相信萨达姆只要还有上庭的机会，类似的表演还会继续。法庭上，萨达姆是当仁不让的男一号。亲吻《古兰经》，高声颂读经文，他的角色是虔诚的穆斯林。而带头高呼“伊拉克万岁”又让他变成一个许多伊拉克人眼中真正的民族主义者、一个反美反侵略的民族英雄和抵抗组织的精神领袖。

　　萨达姆不会从心底排斥出庭，他会利用出庭机会质疑法庭的合法性，痛斥美国侵略并占领伊拉克，并向继续武装抗美的伊拉克抵抗力量输送精神武器。

　　对此，一名持续关注老萨受审的伊拉克人说：“萨达姆在法庭上显示自己是一个强硬的人，伊拉克也需要一个强硬的领导人。但是，萨达姆的表现太晚了，他可能已经没有机会了”。

　　有人也担心，萨达姆正在使用拖延战术。因为根据伊拉克有关法律，不能对70岁以上的人执行死刑，而萨达姆即将步入他人生的第69个年头。再拖不久，从法律上讲，萨达姆就可免遭处死了。

　　虽然庭审在经过冗长的程序性阶段后进入了实质性的审理，有证人甲、证人乙通过直陈、隐身或者声音处理等手段在法庭上向萨达姆发难，但这些证词目前对萨达姆并不构成杀伤力。

　　这些证人的“发言”离法庭上的举证有一定距离，庭上没有针对证据的询问、说明、辩驳等，法官也没有对证据进行必要的审核认定。这些证词与其说是一种能被法庭合法采纳的证据，不如说是真正的幕后审判者试图通过这些证人之口，让萨达姆身败名裂而压上的最后一棵稻草。

　　游离在政治处决和物理处决边缘

　　在伊拉克境内难以保证公正审判并不是没有道理。伊拉克总统塔拉巴尼、总理贾法里等人当年都深受萨达姆所害，不时表达要求速审之意。

　　塔拉巴尼说：“我们有100个理由判处萨达姆死刑。萨达姆应该为自己的罪行接受20次绞刑”。

　　贾法里说：“在伊拉克几乎没有一个家庭不是受害者，我们必须顾及这种感情。审判必须是严格、严肃和迅速的，应该为终结设定时间表。我们不是在写关于萨达姆的论文”。贾法里有5名亲属在萨达姆时期被处决，贾法里本人也流亡伊朗和英国，于2003年后才回到伊拉克。

　　什叶派伊斯兰最高革命委员会负责人哈基姆也公开宣称，家中有16个亲属被萨达姆政权害死。

　　因此，很难期待伊拉克的高层领导人能对审判采取一种超脱的态度。

　　对现在的伊拉克政府来说，审萨的意义，除了显示司法体系重建成功外，还在于清算萨达姆的政治遗产，与旧政权的彻底决裂，为一个全新的政权诞生营造政治影响。

　　对普通伊拉克人来说，萨达姆死或不死意义其实并不大。对伊安全局势而言，萨达姆的生与死，似乎都不能消除频繁的暴力袭击，因为催生暴力的不是萨达姆，而是推翻萨达姆的美国人。

　　萨达姆本人其实已经被“政治处决”。“物理处决”或肉体上的消灭除了告慰当年曾遭萨达姆迫害的人之外，对伊拉克社会并不会带来深远的影响。伊拉克人都清楚，萨达姆已经成为历史。

　　(本文原标题为谁是审萨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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