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立峰:日本陷入“民族保守主义”

　　日本在世纪之交实现了国家战略的转变，有学者总结为由“吉田路线”转变为“小泉路线”。现实主义和“傍霸主”理念是日本国家战略的重要支柱。只要中国的“王道”和美国的“霸道”没有改变，只要美国的实力仍旧遥遥领先，日本联美抑中便难以改变，所谓中国“拉日制美”一类议论则没有实际意义

　　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自2001年上台以来的所作所为，虽然给包括日本在内的各方利

益均造成伤害，但绝非不识时务。世界“时务”虽一，万国所“识”各异。小泉因其立场而“识时务”，参拜靖国神社是其对日本内外形势深入研判之后做出的目标明确之举，是其所代表的当代日本政治的民族保守主义的集中体现。

　　所谓“民族保守主义”，指以小泉为代表的当代占据日本政治舞台中心的主流派政治家普遍奉行的安邦立国的政治理念以及由此提出的政策路线和政治主张，即鼓吹恢复以天皇为核心的“民族自信心”和“民族精神”；通过参拜靖国神社、编写教科书等方式否认日本侵略历史，对日本民众进行以肯定日本近代侵略战争为主要内容的民族主义再教育；加强以首相为代表的国家权力，带有比较明显的权威主义、国家主义倾向；同时通过改革社会经济体制维护资产阶级自由经济制度，改造资本主义国家。而其国家战略则是在加强与美国的同盟的前提下，通过修改战后和平宪法反对“一国和平主义”，通过出任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谋求政治大国的国际地位，以经济力量和军事力量为背景主导东亚地区发展，在国际上发挥“更大作用”，追求日本国家利益的最大化。

　　日本在世纪之交实现了国家战略的转变

　　加强日美同盟是日本谋取东亚地区发展主导地位的最重要前提条件，也是日本民族保守主义的主要特征之一。

　　小泉一类日本政治家看到美国“一超独霸”，以为此国际格局难以再生变数，“美国领导下（或称管理下）的和平”成为他们根深蒂固的国际观，于是将加强与美国的同盟、在亚太地区共谋主导权定为日本的国家战略目标。日本在国际社会如何举动均需奉美国的意愿为圭臬，视美国的需要为根本。小泉要变日本为“远东的英国”，为实现美国的全球战略摇旗呐喊，不遗余力，同时使日本成为美国领导下的世界和地区发展的主导性国家。

　　总之，日本在世纪之交实现了国家战略的转变，有学者总结为由“吉田路线”转变为“小泉路线”，新战略的核心是依靠美国主导东亚（日本称“发挥积极作用”），而且不能只凭借软实力主导东亚，而是作为经济大国+政治大国+军事强国，依靠软硬兼施（经济与军事双重实力）主导东亚。

　　对中强硬政策是日本战略转变的表现

　　小泉与布什会谈时对中美日三角关系作出如下表示：“美国是日本的无可取代的盟国，只有靠这个无可取代的日美关系，才能构筑起与中国、韩国及其他亚洲各国和世界各国的关系。”日本为实现其战略目标，必然视中国为最大障碍。因此不妨说，在中美日三角关系中，联美抑中、对中强硬成为小泉一类日本政治家“克服障碍”的现实选择。

　　联美抑中表明日本惧怕美国，不怕中国。现实主义和“傍霸主”理念是日本国家战略的重要支柱。当年美国对日本原子弹说扔就扔的霸气给日本人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记忆，“美国惹不得”成为日本人从二战中吸取的最大教训。

　　相对而言，中国讲求“王道”（“仁”与“和”），而美国独施“霸道”（“强”与“狠”）。证之于历史，日本对中国的“王道”可以表示感谢，但并不畏惧，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侵犯朝鲜，吞并琉球，向中国强割台湾并一度侵占了大半个中国。当前日本对中国的态度似乎是痼疾新发。既然如此，只要中国的“王道”和美国的“霸道”没有改变，只要美国的实力仍旧遥遥领先，日本联美抑中便难以改变，所谓中国“拉日制美”一类议论则没有实际意义。

　　当然，正因过于依靠美国，日本便担心美国有朝一日改变其东亚政策，提升中国在美国外交中的地位，担心台湾海峡“有事”时美国不施援手，在东海问题上被美国“出卖”，最终落得个被美国抛弃的下场。因此，看到中美关系不断协调发展，2005年中美贸易额超过日美贸易额（据日方统计），中日贸易在中国对外贸易中所占比重不断降低，日本酸楚疑惧之念难耐。美国对中国的政策一旦更加积极，日本就会更多地向中国示好。

　　民族主义成为日本追求主导地位的工具

　　当代日本社会民族主义的发展，主要表现在肯定日本近代的侵略扩张的历史，坚持近代合理主义（即侵略与霸权合理），以天皇为核心的“大和民族优秀论”抬头，鼓吹“中国威胁论”。

　　有些日本人宣称中国和日本一样，都存在民族主义，都应制止和克服民族主义。客观地讲，中日两国的确都存在民族主义，但必须指出的是，中日两国的民族主义的主流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不能相提并论。中国的民族主义是与近代历史上反抗侵略和压迫、争取民族独立的伟大斗争密切相联的，而日本的民族主义是与近代历史上侵略扩张、殖民掠夺分割不开的。日本一些人将这两种性质不同的民族主义混为一谈，可能是因为理念不清、认识模糊，也不排除其中有人欲以此鱼目混珠的方法达到混淆是非、争取民众、为国家战略服务的目的。日本有少数政客和学者很善于在词语上做文章，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们应注意不要上当。

　　与此相呼应的是，在日本出现了另一种议论，称中国进行“反日教育”。这一谬论，经日本一些媒体的大力宣传及一些学者的反复鼓吹，不仅成为日本政府的官方主张，而且对不明真相的日本民众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据2005年4月《朝日新闻》的舆论调查，有71%的日本被调查者“不能理解中国的主张”，这或许表明小泉以顽固坚持参拜靖国神社对日本民众进行的“再教育”很有效果。民族主义在当代日本社会思潮中的地位已经得到提升，它对今后日本政治走向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值得我们密切关注。▲蒋立峰（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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