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刊:伊拉克战事重演 真主党打赢"不对称战争"？

　　8月1日，在黎巴嫩南部边境村庄易塔夏阿布，房屋被滚滚的硝烟包围。当日，以色列一支伞兵作战部队在黎巴嫩南部边境地区执行任务时与真主党武装交火，易塔夏阿布遭到炮击。 新华社报道员阿里埃勒摄

　　以色列进攻黎巴嫩将近有三周了。面对黎巴嫩真主党(Hezbollah)无休止的顽强抵抗，以黎冲突呈现意想不到的胶着状态。随着真主党向以色列发射的火箭弹数量不断增加，以色列平民的伤亡人数也直线上升。同时，以军在黎巴嫩南部的进攻速度犹如牛步，对真主党的空袭行动不但没能重创真主党的战斗力，反而造成黎巴嫩平民的严重伤亡，进一步离间了她和黎巴嫩平民以及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关系。7月30日，以军对黎巴嫩的空袭行动造成小镇加纳(Qana)50多名平民死亡，其中不乏妇孺。之后，以军虽在各国的强大压力下宣布停止空袭48小时，但地面部队则不受停火限制。

　　眼看在全球拥有数一数二作战能力的以色列陷入如此苦战，不少观察家搔搔头皮问：以色列的武力真如外界想象般强大吗？还是以色列低估了真主党的实力呢？

　　“以色列的空袭行动是个错误，现在的形势已经超出以方的掌控，”华盛顿的独立智库中东学会(Middle East Institute)副研究员保罗·贤恩(Paul Scham)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专访时直言道，“以色列的情报网通常是很精确的，但它却没有认识到真主党的战士如此同仇敌忾，远较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难以对付。以色列的军力虽然如外界想象的一样先进，但在面对这种游击式的武装组织时，传统军队是派不上用场的。伊拉克战争就是最好的例子，美军在三年后还是平息不了当地的武装冲突。”

　　曾在克林顿时期负责近东事务的副助理国务卿的亚瑟·休斯(Arthur Hughes)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不论是以色列同黎巴嫩还是同哈马斯的冲突，都是无法以军事途径解决的。以色列政府刚开始时宣称要彻底消灭真主党，现在他们也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目标也修正了(scaled back)。以色列和美国政府早就应该做出明智的(停火)决定。现在，时机早已过了。”

　　伊拉克战争的翻版？

　　贤恩表示，以黎冲突在许多方面都同美军侵略伊拉克的战事相似，“美军在2、3年内才达到的紧张形势，以色列却能在短短几周内就将战况升高到如今的激烈局面。”他认为真主党的武装分子虽然在数目上不算多，但并不容易对付。

　　“传统军力不论有多强大，在不规则战争(irregular warfare)中免不了一场恶战，当年的美墨边界冲突是如此，越战亦是如此。”休斯表示道，“在游击战中，反叛分子不需要攻城掠地。对他们来说，只要能继续运作并且持续造成敌方的伤亡，就算是‘胜利’了。”休斯曾任美国驻也门大使，现为中东学会的副研究员。

　　7月24日，以军经历了以黎开战后伤亡最惨重的一天。为夺下黎巴嫩南部的真主党第二大据点比特贝尔镇(Bint Jbeil)，以军一日就有9名士兵战死沙场：以军派出两辆坦克车，本欲载回受伤的以色列士兵，没想到人还没救到，其中一辆坦克就在真主党火箭弹袭击下被炸毁；另一辆坦克则遭遇路边临时安装的爆炸装置(improvised explosive device，简称IED)的埋伏，65顿重的坦克车当场翻覆，造成车内一名指挥官遇难。这一场惨剧透露出，在“不对称战斗”(asymmetric warfare)中，以军实力本来远远高于真主党，但面对敌人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术，以军打得却那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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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针对坦克和装甲车而来的IED突袭事件，在伊拉克战场上早已是层出不穷。IED轻小，容易制造和埋设，成为当地武装分子的最新利器，已经导致驻伊美军的严重伤亡。据统计，在伊拉克丧生的美军有三分之一死于此类爆炸事件。IED的杀伤力之强，几乎要让美军闻风丧胆。

　　“真主党至今之所以能在以军的猛攻下屹立不摇，主要得归功于它的组织严密，军事准备得当，以及群众的广泛支持，使它化身为如(越战中)北越分子一般的游击队，善打不对称战斗。”中东问题专家卡维·阿法拉西亚比(Kaveh L Afrasiabi)博士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阿法拉西亚比著有《霍梅尼之后： 伊朗外交政策新动向》(After Khomeini: New Directions in Iran's Foreign Policy)，也曾在伊朗德黑兰大学(Tehran University)任教。

　　休斯表示，真主党目前很灵活地迁移其人员和军备，也很成功地继续对以色列发动火箭弹袭击；依此形势来看，以色列同真主党的冲突还可能要继续进行一段时间。

　　“美国的军事力量是世界第一，但它在伊拉克却完全施展不开拳脚，以色列现在在黎巴嫩也面临同样的情况，凸显出以色列军力的局限。”贤恩表示道，“这也证明了军事策划家归出的一个结论：要消灭一个受欢迎的反抗组织(popular insurgency)是很困难的。”

　　高科技军备不敌游击作战

　　贤恩进一步指出，以色列军方所拥有的高科技军备确实很多，但是碰上真主党的游击打法也没辙。“真主党持有的火箭弹不过9寸长，可以轻易地藏在床下，真主党武装分子在发射完之后便可回家呆着，这叫以军怎么打？”

　　面对真主党每日超过百枚以上的喀秋莎(Katyusha)火箭弹攻击，以色列的高科技防卫系统似乎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自战争开打以来，真主党已经发射2千枚以上的火箭弹，在7月30日还创下156枚的高峰。真主党于前一日发射了5枚由伊朗制造、射程达100公里的远程火箭，并威胁将以这种火箭攻击以色列的商业中心特拉维夫(Tel Aviv)。

　　针对以色列无法有效抵挡真主党技术含量低的火箭弹攻击，休斯也提出了解释：“喀秋莎火箭弹小而容易搬运，当以色列的雷达侦测到并寻线找到火箭发射地时，真主党的士兵早就离开了。”

　　贤恩进一步解释道：“从发射到爆炸，喀秋莎火箭弹只需要2～3分钟的时间，这使得以军十分不易侦测到火箭弹，更不要说这类火箭弹的准确率极低(very inaccurate)。”贤恩说，“虽然真主党的确拥有更为准确的火箭，但约三成左右都被以军摧毁了。此外，真主党不用真的瞄准以军的任何军事目标，只要这些喀秋莎火箭弹能够持续攻击以色列社区，削弱以色列平民的士气(demoralize the civilian population)，真主党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反过来看，虽然以色列军方拥有高科技的卫星侦察设备，但真主党武装分子习惯隐身于平民住宅区之中，使以色列在空袭真主党基地时往往造成大批黎巴嫩平民的伤亡，引发国际间的强烈谴责。7月30日发生在黎巴嫩南部小城卡拿的空袭误杀平民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以色列军方声称真主党武装分子在当地一栋住宅大楼附近发射火箭弹，便立即予以回击，没想到却杀害了很多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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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盛顿的观察家都一致表示，真主党高明的隐藏手法将以色列推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以色列要不就停止空袭平民住宅区，要不就接受这样的袭击所带来的政治上的损害。

　　“真主党武装分子的人数少，使得以军很难掌握袭击目标。”休斯分析道，“如果一栋大楼公寓里只有一个房间被真主党的高层人士占据，以色列是不是要去轰炸呢？以色列军方又要如何证明轰炸这栋楼的正当性？从政治的角度出发，这么做又是否合理呢？”休斯毫不保留地给了答案：“这不仅从道德上看是错误的，从政治上讲更是愚蠢的(morally wrong and politically stupid)。”

　　消灭真主党：不可能！

　　“以色列希望能消灭(annihilate)真主党，它目前主要借助空袭的方式尽可能地来达成这个目标。然而现阶段，这个目标很明显不会达成，以色列很可能增加地面进攻的部队。”阿法拉西亚比表示道，“如此以来，真主党反而化身为黎巴嫩全国上下抵抗侵略的前锋部队。”

　　阿法拉西亚比的预测很可能成真。7月31日，以色列在宣布停止空袭48小时的同时，其内阁也投票通过扩大地面部队在黎南的攻势。此举遭到国际社会的谴责。如今以色列正坐困愁城，孤立无援。对此，伊朗籍的阿法拉西亚比也提出了他的见解。

　　“以色列欲重新占领黎巴嫩，从许多方面看，对它而言都是个战争陷阱，使它发现今日的自己身处全球公共外交的领域之外，只有美国和英国还愿意支持它。”阿法拉西亚比说道，“相反，真主党的受欢迎程度正在升高，意味着从整个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招募的新血将随之而来，而这表示黎以冲突将陷入长期纷争的泥沼，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曾在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杜鲁门和平学会(Truman Institute for Peace of Hebrew University)担任研究员多年的贤恩也同意，以色列进攻黎巴嫩的举动使得形势恶化，让真主党由“地方英雄”摇身变成“国际英雄”，阿拉伯世界也因此更为“反以色列”(Anti-Israel)。他表示，以色列的猛烈攻势显然是反应过头了。

　　“以军现在发现，要彻底摧毁真主党或解除其武装，或是防止真主党浴火重生(rejuvenate)的可能性，都因为这场战争而降低。”贤恩说，“尽管以色列会尽其所能去赢得这场战争，但它必将牺牲不少以色列人命，以及更多的黎巴嫩人命。”

　　真主党的反击能力出乎众人意料地高，贤恩也对此做出解释：“真主党可说是全球最有效率的武装组织。相较于长期在以色列的打压下求生存的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过去数年来真主党可是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自由成长。更不用说真主党在其扎根之处是受到当地民众欢迎的。”

　　被西方普遍称为“恐怖组织”的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Hamas)，在2006年初的巴勒斯坦立法委员会选举中获胜，随即组成巴勒斯坦新政府。哈马斯不承认以色列，主张以暴力“圣战”(Jihad)解放巴勒斯坦，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哈马斯在美国大力支持的民主选举中胜出并领导巴勒斯坦，至今仍让主张“推行民主”的布什政府尴尬不已。

　　虽然以色列和美国政府将真主党列为恐怖组织，人人极欲诛之而后快，但真主党在黎巴嫩境内却是备受肯定。它不仅于2005年成功地从武装组织转型为在黎国国会占有14席的政党，而且平时致力于社会工作，开设医院、学校，在黎巴嫩平民心中享有独特地位。真主党在黎巴嫩政界和民间都具有一席之地，不可同日而语。

　　“真主党应该被当作一个政党对待，尤其考虑到黎巴嫩境内40%的人口是什叶派穆斯林，他们中大部分是很同情真主党的。”贤恩说道，“真主党是这场战争中的获利者。基于此，真主党必须要被包括在以、黎等国的协商中。以色列像现在这般大肆轰炸真主党，对形势毫无帮助。”

　　贤恩也不忘强调，今日黎以冲突背后有着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的纷争。只要巴以问题持续在背后火上加油，黎以之间的问题也不会获得解决。

　　“倒不是说只要巴以之间没有问题，黎以双方的纠葛就会跟着消失。但不可否认的是，真主党的支持者中很大一部分是冲着巴以之间的长期冲突而来，冀望真主党能给以色列一点颜色瞧瞧，”贤恩说。

　　在已知无法消灭真主党的情况下，以色列政府日前决定，在黎巴嫩南部划出“缓冲区”(buffer zone)，以军攻进黎巴嫩并将真主党的残余势力逼出此区后，将等到国际部队进驻维和后再撤出。以色列的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巧妙，但黎巴嫩人民是否能够接受以色列的再次占领，两军之间的血战是否会继续，全世界的眼光都在关注。

　　(徐琳，《华盛顿观察》周刊 2006年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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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中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