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维夫：以色列人生活在电视常识之外

　　张平43岁，是以色列最大的大学——特拉维夫大学的终身教授，他将在耶路撒冷呆到周末，主持一个主题研讨班。临走之前，他想起今后几天上网不方便，便特特早起，浏览了一下网上新闻。

　　文/ 杨晓宇

　　2006 年7月12 日，比较哲学教授张平正打算前往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暑校报到。

　　张平43岁，是以色列最大的大学—特拉维夫大学的终身教授，他将在耶路撒冷呆到周末，主持一个主题研讨班。临走之前，他想起今后几天上网不方便，便特特早起，浏览了一下网上新闻，看见北部边界发生冲突，报道说有两名士兵受伤。

　　“以色列是一个每个小时都有新闻的国家，因此我也没有留心。”张平说， “晚上我回到宾馆的时候，就看到电视新闻里出现‘打回黎巴嫩’的口号。”

　　冲突开始蔓延，张平和身边的以色列人一起陷入其中。

　　真主党的火箭与《道德经》

　　1991 年，张平到特拉维夫大学学习希伯来语。一年后，大学开设了东亚学系。他收到了大学的邀请，希望他能任职东亚学系。因为中东纷争不断，战火不断，他有些担心以色列是否适合居住。

　　“当时，我的一个德国朋友是驻以色列的外交官，他告诉我，中国人在以色列的处境绝对比欧洲人好得多。”张平说。

　　于是，他决定在特拉维夫定居下来。2004 年，他成为第一批以杰出人才身份获得以色列国永久定居权的10 名外国人之一。

　　他喜爱这个国家。平时只要有假期， 他都会到处游览。以色列北部也是他常去的地方之一：“以前隔上三五个星期， 我都会开车过去那里玩。风景太美了！ 可是，现在，我最远只敢到特拉维夫以北50 公里的地方。”

　　战火爆发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北部地区，包括海法。可是他的以色列朋友“老欧”却在爆炸发生时，给他打了一通古怪的电话。那天，老欧去海法探望一个朋友，正好遇到了真主党对海法的第一次轰炸。

　　7月17 日上午，正在酣睡的张平被电话铃吵醒。他拿起一听，是老欧。电话显然是从街上打过来的，远远的似乎有救护车或者警车的鸣叫。

　　“我在海法呢。”老欧说。

　　“海法？”他还睡意朦胧。

　　“你没听新闻？真主党的火箭打到这儿来了，刚才收音机里说死了九个人。” 老欧说。

　　“那你还在那儿干什么？”张平开始醒过来了。

　　“无所谓，我打电话根本就不是为这事。你能不能打开《老子》，我有个问题问你。”老欧说，“六十四章。”

　　正在他们通话的时候，海法的街头已经空了，居民早已躲进掩体，饭店商场均已关门，真主党的火箭随时还可能打到。老欧却在空旷的街头给张平打电话，讨论了半个小时的老子《道德经》第六十四章的那几个“其”字。

　　“犹太人是敏感的，他们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张平说，“对于战争，他们也经历得太多了。”

　　反战的声音很少

　　真主党的炮弹袭击了以色列北部， 那一片地区大部分人都撤离了。

　　在以色列政府的安排下，大约有8,000 人住进了寄宿学校，还有一部分人住到了宾馆里。如果家在战火中被毁， 只要提出要求，以色列政府都会尽量安排住处。以色列政府还临时设立了“低

　　息贷款”，这项贷款的利率只相当于

　　“这几天，特拉维夫所有宾馆无一例外，全部爆满。据说是有法国犹太人专门组团到以色列，来支持以色列的行动。”张平说，“一部分没有办法撤离的以色列人转移到了防空洞里。可是，有的人呆久了，不高兴了，就跑出来，回到了大街上。”

　　还有一部分人，包括以色列中南部的人们，为了逃避战火所带来的影响， 举家到国外度假。原来没有度假计划的人，也如此。以色列人称这是“被迫度假”。

　　7月27 日，张平也度假去了。这是在四个月前订好的计划。他不想被这场200 公里外的战争影响。度假回来，已是8月9 日了。出乎张平的预料，战争不但还在继续，而且已经逐渐升级了。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游行的队伍。

　　战争爆发后，以色列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绝大部分人完全支持政府行动。只有极左派反对战争，他们组织过几次游行，最大的一次也不过2,000 人。“在以色列，反战的声音很少。”张平说，“最近的一次游行只有几百人了。真正反对这次战争的几乎没有，反对声中最大的也只是反对将战争扩大。” 张平所遇到的这次游行几乎没有对时局产生任何影响。对于张平而言，他因为等待而多付了1/3 的车费。

　　战争与正常生活无关

　　回到以色列，张平的生活依然平静。物价没有飞涨，人们还是按照平常的节奏生活着。唯一不同的是，人们讨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战局。

　　8 月10 日，刚度假结束的张平与一位以色列专业人士讨论起战局。“很多以色列人都认为，应该将战争进行到底，最大限度打击真主党！” 张平说，“多年来，真主党对于以色列北部的骚扰已经让人们无法忍受了。他们也不期待将真主党消灭，但是，他们要一个安全的北部边界。”

　　因此，以色列人以最大的热情支持着这场战争，他们等待着被征召入伍。包括特拉维夫大学在内的学校都为那些被征召入伍的学生制定了专门的规定，以便他们回来之后，能够继续学业。

　　这天，张平在特拉维夫大学走了一圈。他看到校园里挂起了白色的横幅， 上面写着一个刚在战场上阵亡的学生名字。同在大学里任职的老欧流下泪来。

　　“犹太人很敏感。”张平说，“老欧每次看到有人阵亡，他都会突然阴郁下来，几个小时不说话。”

　　老欧曾经历过1991 年的海湾战争。当时他在英国休假，一听说战争爆发了， 他立刻回到以色列，要跟家人在一起。“犹太人非常团结。以前曾经有三个人拒绝当兵，现在他们都还在监狱里。

　　和平时候，以色列家庭里如果有人当兵，都会走门路，将自己调到比较轻松的，或者是可以学到技术的部门。可是，现在不会这样，国民的士气都很高。”

　　这其中也包括张平的一位朋友Y。Y 在儿子入伍时走了门路，让儿子在军中某机关坐办公室。儿子知道后跟父亲大闹一场，非要到野战部队去，并向上级提交了请调报告。几经周折，终于被调到某装甲部队，驻扎黎以边界。事件发生后，Y 无法跟儿子联系上。全家只能焦急地一边打电话四处询问，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电视新闻宣布伤亡士兵名单，祈祷自己的儿子不在其中。战争进行了一个月，Y 的儿子还在前线。由于通讯不畅，他家已习惯每天收看新闻。

　　“平常，以色列人都会将电视新闻称为‘电视常识’，他们的生活是在这些常识之外的。”张平说，“可是现在，他们每天都守在电视机前，看死亡名单上是否有自己子女的名字。”

　　10 月，暑假便将结束。张平与同事并不认为这场战争会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他们等待着开学。“也许有学生参战了，但是目前预备役的扩招还没有影响到我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