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6人接受新药测试严重过敏头部肿大3倍

　　2006年3月，英国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6名志愿者在测试一种新药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其中1人的头部肿成了平时的3倍大，看上去就像电影中恐怖的“象人”。当“象人”和他的女友终于接受了现实，试图重新拥有平静的生活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必须面对一系列法律上和医学上的“战役”。

　　本报特约记者　陶蹊

　　2006年3月，当米芬维·马歇尔得知男友尼诺要再次充当试药志愿者时，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35岁的米芬维是英国广播公司(BBC)的一名制片人，与小她7岁的尼诺(本名穆罕默德·阿卜杜勒-哈迪，但是喜欢别人叫他“尼诺”)已经共同生活两年了。尼诺在伦敦的一家饭店担任经理，却对充当试药志愿者有着强烈的兴趣。他曾于2006年初志愿为一家名为Parexel的美国公司测试过新药，获得了1600英镑的报酬。

　　尼诺告诉米芬维，这家公司又找到了他，说他们有一种治疗白血病的新药需要测试，而尼诺具有一种独特的基因特征，是测试这种新药的合适人选。这次测试为期两天，Parexel公司提供免费食宿，志愿者可以获得2000英镑的报酬。

　　“当我得知那是一种治疗白血病的新药时，我有一些担心。因为这种药往往与人体的免疫系统有关，可能会有一些潜在的危险。”米芬维回忆道，“但是尼诺对我说‘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去试验这种药，对那些患白血病的人是一种帮助’。”米芬维的一位朋友就死于白血病，因此她也认为尼诺所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于是就不再说什么了。

　　2006年3月12日，米芬维和尼诺一起吃了早餐，随后她去上班，而尼诺在家休息，准备晚上去Parexel公司位于诺斯维克公园镇的医疗中心测试新药。工作之余，米芬维给尼诺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我很想你，我爱你”。现在回想起来，米芬维为此感到欣慰：这是尼诺在噩梦到来前从她那里得到的最后的信息，她相信这条充满爱意的短信给了尼诺力量，帮助他度过了随后生死攸关的日子。

　　接受新药注射后

　　不省人事

　　与尼诺一起参加这次测试的还有另外7名志愿者。在测试前一天的晚上，他们在Parexel公司的医疗中心内一起看电视、聊天，得到了很好的休息。2006年3月13日早上8点，测试开始了。8名志愿者被分成两组，在不同的房间内先后接受新药注射。尼诺在第二组。在接受注射之前，他感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在我之前10分钟接受注射的是一个爱尔兰人。我记得他在接受注射后对我说，感觉很不舒服，头痛得厉害，脑袋里就像在发射

火箭。”尼诺回忆说。尽管如此，他还是接受了新药的注射。由于他在8名志愿者中是身体最强壮的一位，因此被注射了最大剂量。

　　注射刚一结束，尼诺就有了极不舒服的感觉。“我的头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就像里面塞满了石头，很快出现了幻觉：各种颜色不断地闪过，当时好像在与一个想像中的人聊天，讨论一个非常美好的世界。”然后，尼诺又迫切地想上

卫生间。测试人员要求他呆在病床上，但尼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冲进卫生间，随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Parexel公司的工作人员立即把尼诺和另外5名出现了不良反应的志愿者送往诺斯维克公园医院，医院随即宣布，尼诺和另外一名名叫瑞安·威尔逊的患者处于病危状态，立即对他们进行抢救。

　　英俊男友

　　成了恐怖的“象人”

　　对于尼诺的遭遇，米芬维此时毫不知情。她只是疑惑，为什么尼诺一整天都不给她打电话。2006年3月14日凌晨3点，熟睡中的米芬维被电话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消息让她一下子清醒了。“电话是诺斯维克公园医院的一位护士打来的，”米芬维说，“她告诉我，尼诺对药物有了不良反应，情况‘非常非常糟糕’，希望我立即赶到医院。”米芬维从护士的语气中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无暇多想，匆忙穿上衣服，半个小时后赶到了诺斯维克公园医院。

　　米芬维迫切地想见到尼诺，但医生们并没有立即满足她的愿望。他们向米芬维介绍了大概的情况，告诉她，由于不了解新药致病的原因，医院方面对尼诺的病情束手无策，希望她“做好思想准备”。随后，米芬维被获准进入尼诺的病房。

　　在踏入病房的时候，心乱如麻的米芬维竭力保持镇定，但她还是被看到的状况惊呆了：尼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他的头肿得像平常3倍那么大，甚至连眼睑都像被充了气似的，鼓得高高的；病房中回响着令人感到恐怖的呼吸机的响声。

　　看到昔日英俊的男友变得如同“象人”一样恐怖，米芬维心疼之极。她伏到尼诺的耳边，轻轻呼唤着尼诺的昵称。然而，尼诺对米芬维的呼唤毫无反应，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连睫毛都不动一下。医生告诉米芬维，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维持尼诺生命系统的功能，“能否挺过去完全要靠他自己”。

　　米芬维不打算放弃。“我不相信上帝会让他以这种可怕的方式死去，我相信他能挺过来。”米芬维说。她与护士们一道精心照顾尼诺，并通过BBC向医学界寻求治疗方法。

　　把大活人当成

　　小白鼠

　　最终，尼诺强健的体魄帮他战胜了死神。两天之后，他的症状有所减轻；5天后，医生决定摘掉他的呼吸机，让他自主呼吸。医生为尼诺摘下呼吸机的时候，米芬维躲到了病房外。10分钟后，当她回到病房中的时候，尼诺在护士的帮助下正试图在床上坐起来。由于刚刚摘掉呼吸机，他如同一位被救上岸的溺水者一样，咳嗽得前仰后合，被汗水浸透了的头发紧贴在前额上。“他当时脆弱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毕竟他活过来了，我当时高兴极了。”米芬维回忆说。

　　随着尼诺病情的好转，米芬维开始和其他患者的亲友一道追究此次事故的责任。治疗白血病的新药“TGN1412”的制造者是德国的TegeneroAG公司，而组织志愿者进行试验的是美国的Parexel公司。在参加此次新药测试的8名志愿者中，包括尼诺在内的6人出现了不良反应，另两人由于注射的是安慰剂而侥幸逃过一劫。

　　米芬维得知，这次试验是“TGN1412”这种新药首次进行人体测试，而在此前针对动物的试验中，“TGN1412”曾经致使一条狗死亡。更令她感到愤怒的是，在尼诺接受注射之前，已经有试药志愿者出现了不良反应，但Parexel公司仍坚持对尼诺等人进行注射。米芬维和其他患者的家属指责TegeneroAG公司和Parexel公司唯利是图，把大活人当成小白鼠来进行这种极其危险的试验。

　　新药测试事故

　　只是一个“意外”？

　　新药测试事故发生后，TegeneroAG公司和Parexel公司都派专家前往英国进行调查。两家公司向6位志愿者的家属表示道歉，但声称，他们的试验是严格按程序进行的，事故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英国医药和卫生产品管理局下令暂停“TGN1412”的人体试验，并展开调查。鉴于患者的情况危急，伦敦警方特别犯罪调查委员会也对此事加以关注。

　　这起事故也引起了英国公众对新药测试问题的关注。在英国，一种新药要上市，必须首先在动物身上进行测试。此后再过4年，经过医药和卫生产品管理局审核后，才可以在人身上进行试验。在医药和卫生产品管理局确认该药可以安全上市前，要有数千名志愿者充当这种新药的测试者。有专家称，新药的试验往往存在各种未知的风险，然而，“如果不进行这些试验，人类也许永远无法安全地使用这些新药”。

　　虽然舆论总体对此次事故中的患病志愿者表示同情，但也有人对他们进行指责，认为他们为了区区2000英镑去冒险是“咎由自取”，出现问题后不应该再去怪罪医药公司。

　　对于这种指责，米芬维回应说，报酬只是这些试药志愿者的目的之一，他们还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通过测试新药造福于人类。“他们有如此的勇气去试验用以缓解人类病痛的新药，仅凭这一点，我们都应该对他们心存感激。”米芬维说。

　　然而，令米芬维和其他患者的亲友感到失望的是，英国医药和卫生产品管理局在经过两次调查之后，对这起事故的结论都是：新药所导致的不良反应是“不可预料的”，制药公司和组织试验的公司不必承担法律责任。

　　更令米芬维感到揪心的是，尼诺的身体至今没有完全康复。他的皮肤下面经常出现大大小小的硬块，人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诺斯维克公园医院的医生对尼诺再次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医生们认为，尼诺皮肤下面的硬块“有可能恶化为肿瘤”，因此，他“仍处在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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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名“象人”也很惨

　　在此次试药事故中，尼诺和21岁的瑞安·威尔逊出现的不良反应最为严重，他们因头颈过度肿胀而被称为“象人”。在诺斯维克公园医院经过数月的治疗后，威尔逊得以出院，但身体远未恢复到试药前的水平。他的脚趾和部分手指不得不切除。此外，他的皮肤下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硬块，面临着患癌症的风险。　　(陶蹊）